我不會武功

文／張平 圖／與魚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不怕拼命怕平凡。”我哼著曲兒決定：現在就去行俠仗義，哪里有困難，哪里就有本大俠。

沒想到今天放學這么早，愛拖堂的語文老師沒有繼續講寫作。我背起書包正要走，只聽林飛在后頭喊：“張平，玩會兒卡牌再走。”

我擺擺手，拔腿往教室外走。林飛喜歡幻想出來的英雄和怪獸，我可不喜歡。林飛說我喜歡武俠是老古董，但他這種幼稚鬼哪里懂“天下英雄出我輩，仗劍江湖載酒行”的霸氣和浪漫。我得趕緊回家，寫完作業接著看陸小鳳和西門吹雪在紫禁之巔怎么決斗，哪有空陪他玩小孩子的卡牌游戲。

出了教學樓，我的腳步輕快起來。我三步并作兩步，蹦——等等，我在飛？這是什么情況？啊！我腳下打滑，“咚”地一下撞在樹干上。我捂著額頭百思不得其解，剛才我明明是朝前的，怎么會撞到右邊這棵樹？我回頭看了看——我還真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弧線。

這是怎么回事？我感到有一股熱流在全身涌動，難道有高人暗中助我？難不成還真讓我學會了輕功？我再試試。氣沉丹田，穩定下盤，腳下發力，起——這次卻不成了。許是我根基尚淺，只會這時靈時不靈的半招？

腳下功夫會了半招，那手上功夫呢？我撿了片葉子，瞄準遠處的美人蕉，運氣，發力。“啪——”纏在美人蕉上的塑料袋掉了下來，那么這半招就叫“飛葉救花”吧。

我把塑料袋扔進垃圾桶，細細思索：近日我也沒什么奇遇，莫非是我平日里行善積德被哪位“掃地僧”看在眼里了？他暗中觀察，認為我是可塑之才，悄悄將一身絕學傳給我？但他只將武功傳我一半，這是什么道理？忽然靈光一閃，我明白了，這定是師父對我的考驗，要我繼續修行，待到時機成熟，我便將得到另一半神功。我的師父，不論您此刻在哪里，徒兒一定不辜負您，必將扶幼濟弱、斬奸除惡。我感覺胸腔里熱血沸騰，會武功的感覺，真好！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不怕拼命怕平凡。”我哼著曲兒決定：現在就去行俠仗義，哪里有困難，哪里就有本大俠。當然，在學校里我得低調，否則一不小心就會被老師揪去問話。

穿過圖書館，再邁幾步就出校門了，我的心已經飛出去了，還得努力忍住不發功。嘰嘰喳喳的聲音絆住了我的腳步，原來是角落里圍了一群同學，有什么大事發生嗎？

“那里，那里，窗戶下面。”

“別嚇它，萬一它一緊張，就掉下來了。”

我看了一眼他們說的位置，只見圖書館二樓窗臺下，水泥橫梁上，蜷著灰黑的一小團。看來是小貓誤入歧途了，這事不用我出手吧？

“要不要打110？”

“這應該打119 吧？”

他們還在討論應該打哪個電話求助。

算了，算了，這種小事就不麻煩警察叔叔了。

我走過去，冷靜且帥氣地說：“我來吧。”

“你行嗎？”說話的是一個高個子。

怎么，看不起我們小個子？定是他方才已經試過，并且失敗了。不過，本大俠不與他一般見識，我只是微微一笑，說：“試試嘛。”

我使了一招“梯塵縱”，上了半層樓，腳尖一點墻面，借了些力，便順利上了橫梁。

“哇！”

“好厲害！”

“是跳高隊的嗎？”

什么跳高隊，這是中華武術懂不懂？算了，我也不想辯駁，就讓他們以為我是跳高隊的吧，不然不好向老師解釋。

我與貓對峙。它在那頭縮在角落里，喉嚨里發出“嘶嘶”的聲音。眼見它再退就要跌下去，我一個俯沖，右手拎了它的后脖頸。沒想到腳下一滑，只聽耳邊一片驚呼。我可不想表演“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落地，腰上發力，伸出左手，硬生生扒住橫梁，淡淡地說：“沒事。”

下面自是噼里啪啦一陣掌聲，這可把我手里的小家伙嚇壞了，伸爪就要撓我。我只得大喝一聲“小心”，把它往草叢方向丟了出去。

“喵——”小貓鉆進草叢不見了蹤影，看來這招“投喵問路”使得不錯。

我伸開五指，穩穩落到地上。真帥！我暗想，除了最后把貓丟出去有點慌亂。在同學們欽佩的目光中，我出了校門。

出得校門，便是我的天地，本大俠今日必將斬奸除惡！

從等車到上公交車再到下公交車，連個小偷都沒看到。奸在哪里？惡在哪里？本大俠一身武功，無處施展。

進了小區大門，我還在躊躇。要不，再出去轉轉？可是，也快到晚飯時間了，再不回家爸媽該急了。我進退兩難，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再待下去我就快要變成看門的石獅子了。

“沖沖沖——”

“讓讓我——”

耳邊傳來一陣喧鬧聲，原來是小朋友在比賽“扭扭車”，他們爭先恐后地從斜坡上往下沖，那斜坡正對著小區入口的機動車道。

這太危險了，得把他們都趕回家，這大俠，明日再做也無妨。我揮著手，沖他們喊：“都是哪個單元的啊？走走走，回家吃飯去……”

話沒說完，大門外開進來一輛轎車，眼前一臺“扭扭車”正在俯沖，車上的孩子哇哇地喊了起來。

我連忙閃身，一招“滾地龍”推了一下“扭扭車”，小車改了方向，往路邊滑去。然而我的背后已感到轎車車輪的壓力，只得用“縮骨功”鉆進車底，一骨碌轉了幾圈，又從車屁股下鉆了出來。終于安全了，不愧是本大俠，機智勇敢。不過，成為大俠的第一天就從車底下鉆出來，灰頭土臉的，有點丟人。我這樣想著，沒料到后背傳來劇烈疼痛……

是誰？膽敢暗箭傷我！

“張平！”是老媽的聲音，老媽的“鐵砂掌”又一次拍在我背上，“今天星期一！要升旗！你怎么還沒起來？”

什么？！星期一？那我的武功呢？我急忙運氣，卻感覺不到“氣”的流動。難道，剛剛都是我在做夢？

一整天，我都打不起精神。唉，今天是星期一，不是星期五，還沒時間看陸小鳳大戰西門吹雪。更重要的是，我根本不會武功。又一想，在夢里，我會各種武功，也沒成為大俠，只是撿了一個垃圾袋、救了一只小貓、鉆車屁股幫了一個小孩。唉，歌里唱的“不怕拼命怕平凡”，我卻和我的名字一樣平平無奇。

“嘿——喲——”“嘿——喲——”

耳邊的聲響把我的“游魂”喚了回來，原來是拉板車的叔叔在給自己打氣，他的車上堆滿了貨物，過這段上坡路肯定費力。

我不假思索地跑過去幫忙，扶著半人高的貨物，用力往前推。“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我不會武功，那就幫忙推推板車吧。

轉頭一看，林飛也在附近，我沖他喊了一句：“你相信光嗎？”

這小子秒懂，也跑了過來，跟我一起推車。

前頭拉車的叔叔可能是感到肩上松快了些，回頭喊了一聲：“謝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