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磊

臥底獄中探查內情

《入獄60天》第一季首播于2016年3月,最初選擇志愿者作為秘密臥底到監獄度過60天,在其他囚犯及工作人員不知其真實身份的情況下,獲得有關囚犯、看守和監獄的信息。臥底發現了一些監獄違規違法線索以及監獄管理方面的漏洞。真實的監獄場景、形形色色的罪犯,以及人物間的沖突、突發意外等元素讓該片頗受好評并更新至今,而鏡頭中各種亂象透出的問題更發人深省。
片 名 《入獄60天》
語 言 英語
首 播2016年3月
監獄作為一種全控機構,有著一套特別的規則來嚴格控制罪犯的行為,從而實現懲治、改造的目標。在這種封閉的特殊環境之下,如果沒有一套科學有效的管理方式、訓練有素的獄警,就很容易滋生出各種亂象。
紀錄片中選擇的大多數都是在管理方面存在問題的監獄,這對沒有封閉管理經驗的素人志愿者們,比如家庭主婦、學校老師、在校學生等來說難度很大,他們對街頭文化、叢林規則本身就了解不深,雖然他們在進監獄之前接受了特定的培訓,并表示信心滿滿,但大多數人進去之后就明顯感覺到無法適應,以至于紛紛退出。
有些人剛進去還沒說幾句話就露餡,以致于被囚犯認為是警察,這在監獄中意味著極大的人身風險。有些人進去之后,不知道該如何融入,猶如孤獨的綿羊一樣很快就成為被霸凌的對象,不僅排隊被插隊,被敲詐代為購買物品,私人物品也被搶走。有一些人外強中干,還沒待多久,就以身體不適為由請求退出。
而有一些在幫派中混過,或者從事過獄警、緝毒警察、軍人等職業的志愿者,相對來說就更容易融入新環境。比如第六季中的托尼,他先后參加了該季的第一、第二階段并較為出色地完成了任務,被稱為最強臥底,因為其本身就是獄警出身,對監獄內的明暗規則都了如指掌,在很多細節的處理上相當老道。比如在剛進去的時候,他以經營小賣部為切入口,對于借而不還的“肌肉男”,他清楚如果這個環節不能迎難而上,那在監獄中就會喪失威信,甚至人人得而欺之。他的硬懟和硬氣讓他得以立威,并漸漸有了自己的影響力,為完成任務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相對于托尼,同行的亞歷克斯和舒妮絲等人在被欺凌的時候選擇一味忍讓,這種軟弱導致了惡性循環。比如舒妮絲一邊不停地抱怨,一邊卻又用自己的尿液替女子監獄的老大安吉爾尿檢。
但我們也不能強人所難,畢竟真正的監獄生活比預想的要殘酷許多,在監獄這種特殊封閉環境和特殊對象的無形壓力下,人性的弱點都會被無限放大。對于無法適應這種環境的人來說,能夠求得體面而正常的生存就已然不易,更何況要去挖掘監獄里的販毒黑幕,尋找監獄管理方面的漏洞等,這無疑是更為艱巨的挑戰。
值得肯定的是幾乎每季都有人出色完成了任務,察言觀色、隨機應變以及強硬的態度和決心幾乎是這些人的共性。不同的是,有一些人只是將違禁品攜帶了出來,證實監獄管理有漏洞;有一些人則不僅僅攜帶出了違禁品,還挖掘出線索,甚至在管理方面提出了自己的建議,這在紀錄片中可以說是非常不易的。
所謂積習難改,形成這種局面與一些國家的私營監獄有著一定聯系,“把囚禁做成生意”的私營監獄多年來飽受詬病,畢竟逐利是資本的天性,這不可避免地會將“懲教權”異化為“經營權”。也正因此,才會有私營監獄為了增加囚犯數量不擇手段,甚至在一些地方還發生過“孩子換美元”的案件,據披露,當地法官接受兩個私營承包商的賄賂,將約4000名青少年送進私營監獄。
這種把正義當生意的惡果可想而知。其一是當監獄將盈利,而不是教育和改造犯人作為終極目的,那勢必會滋生諸如奴役囚犯、壓縮運營成本、減少看管人員數量、縮減日常食物和配套的醫療服務等。其二則是監獄中充滿了金錢至上的理念,只要有錢,就可以過上很舒坦的日子,這背后無疑又帶來大量的權錢交易、職務犯罪等行為。其三就是更多的窮人、少數族裔、移民因為無法支付保釋金而被拘留,并最終在壓力下選擇認罪,成為私人監獄中最受歡迎的長期廉價勞動力。
就像英國《每日星報》所報道的,英國政府在北安普敦郡韋柏林勒市建立了英國首座私人監獄——五威爾斯監獄,罪犯們在里面生活就像在自己家中,而修建這所豪華監獄花費了2.53億英鎊。在監獄中可以享受單人單間、獨立衛生間、足球場、健身房。而沒有重金打造的私營監獄則是另一種場景。2018年英國政府“被迫”接管伯明翰的一所私營監獄,原因就是監獄中毒品泛濫,暴力橫行,環境污穢……一些管理人員因害怕囚犯們的攻擊,竟然把自己鎖在辦公室里。
類似的元素在紀錄片中也展現得淋漓盡致。比如片中展現有錢的囚犯就可以支使其他囚犯去霸凌他看不順眼的囚犯;比如很多囚犯沒有錢,如果一個懦弱的新囚犯購買太多的零食,則可能釋放出危險的信號,其可能被搶劫、長期霸凌;比如方便面、糖果、香煙就是監獄里的硬通貨,誰能掌握這些物資就意味著話語權,甚至可以采取以物換物的方式獲得各種違禁品,包括毒品和武器等。
片中一些警長也抱怨無法招聘足夠多的稱職獄警,一些獄警并沒有接受過足夠的培訓,在應對囚犯們的沖突時,有的袖手旁觀,有的不分青紅皂白,導致矛盾更加激烈;一些獄警素質低下,對囚犯辱罵、欺凌,有的動輒將囚犯關禁閉;一些獄警則玩忽職守,上班摸魚、值班瞌睡,為了偷懶,肆意剝奪囚犯們的休息和放風時間,自己則可呼呼大睡。
當鏡頭下的這些問題堂而皇之地呈現在觀眾面前時,這無疑讓人感到不可理喻,但如果能從“正義當生意”這個角度來剖析的話,很多問題也就釋然了。這也正如片子從制作開始,就必須拿出一大筆錢給監獄,對他們而言,沒什么比美元更加“正義”,更能解決問題。
紀錄片的特征在于真實,無論是監獄中囚犯的過往信息,還是監獄中的實況,每個個體不同的特性、各種矛盾,以及在幫派、利益因素影響和支配下形成的監獄秩序,或者說所謂的監獄文化,都一覽無余地展現在鏡頭之下。
但真實之外又有太多的魔幻,這正如前面所述的正義與生意一般。片子從一開始尋找問題,到最終結果只是媒體賺到了眼球,監獄賺到了錢財,整改的只是搜身不嚴之類的一些小毛病,抑或解雇幾個獄警。真正如毒品來源、行賄受賄這些問題終究也沒有再呈現,更遑論從源頭上嚴厲懲治、完善制度建設等等。
這些最終決定這個紀錄片并不能真正推動解決監獄的問題。以2016年因拍攝《入獄60天》而聞名的克拉克縣監獄為例,通過這個節目,監獄中的毒品、暴力、腐敗、性交易等諸多問題被曝光,在節目播出之后,該監獄承諾作出改變,人們也相信這所監獄將變得更好。然而在2021年10月,一樁驚天丑聞揭開了這所“網紅監獄”的虛假面目。一名獄警以1000美元為價將女囚牢房鑰匙賣給男囚犯,這導致一晚上至少有28名女犯被性侵,其中有兩名女犯被數十人強奸。而這個“恐怖之夜”,沒有其他獄警幫忙,甚至連訴訟信都被監獄方扣押了下來。直到2022年6月,28名女犯人才正式起訴治安官和監獄管理人員,這件惡性集體強奸案才公之于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