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市公司“摘帽”過程中的盈余管理研究
——以大唐電信為例

張小宇

（濰坊科技學院 經濟管理學院，山東 濰坊 262700）

近年來，我國資本市場退市制度日趨嚴格，由于連續兩年虧損被冠以ST（Special Treatment，意為特別處理——對財務或其他狀況異常的上市公司的股票交易，給予了“標注”，在簡稱前冠以ST）的上市公司為盡快摘掉帽子，通常會選擇通過盈余管理來調節利潤，實現扭虧為盈，以保住上市資格。從短期來看，盈余管理雖幫助企業順利摘帽，獲得相應經濟利益，但從長遠看來，不利于企業持續性發展，也損害了投資者的利益，擾亂了資本市場秩序。本文以大唐電信（以下簡稱“公司”）2019年“摘星摘帽”成功案例為例，對其盈余管理動機、扭虧為盈過程中采取的方法及帶來的結果進行了分析和論述。

一、大唐電信案例概況

（一）公司“戴帽摘帽”歷程

大唐電信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于1998年，是國內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信息產業企業，同年10月在上交所上市（股票簡稱“大唐電信”，600198，SH）。其業務主要集中于集成電路設計、信息通信安全、5G賦能應用等領域。

2016年以來，公司營業收入持續下降，2016年、2017年凈利潤連續虧損，且2017年末經審計的凈資產也為負，2018年4月27日被實施退市風險警告，股票更名為“*ST大唐”，同年大唐電信展開了艱難保“殼”之戰，實現凈利潤5.55億元，扭虧為盈，于2019年摘帽成功。但好景不長，公司2019年、2020年再次連續虧損，2020年末經審計的歸屬凈資產為負且被出具了帶有“與持續經營相關的重大不確定性”事項段的無保留意見的審計報告，2021年公司被冠名“*ST”（*ST提醒著公司連續三年虧損的退市），大唐電信再次開展自救于2022年4月摘星摘帽，恢復“大唐電信”。

（二）公司盈余管理初識別

2015年公司營業收入86.03億元，自2016年起受經濟環境下行及互聯網影響，傳統通信業務勢頭減弱，從表1可知，公司營業收入連續五年下降。2016年提出“集成電路+”的產業布局，由于市場競爭劇烈，巨額投入并未達到收入預期，2017年繼續調整產業結構，放棄低毛利業務，但連續兩年公司凈利潤出現大幅虧損，按照我國退市制度規定，若2018年不能實現盈利將會暫停上市。年報顯示，在關鍵的2018年公司實現獲利成功擺脫暫停上市風險，根據表1所示，公司2018年營業收入下降46.09%，營業成本下降49.71%，與營業收入變動幅度接近，營業水平基本穩定，而凈利潤卻大幅增長119.78%，實現歸屬凈利潤5.64億元，成功扭虧為盈，該異常表明公司獲利很大程度上不是靠經營業務，且資產減值損失、投資收益與非經常損益變動率分別為-87.73%、178.14%、340.63%，變動巨大，對利潤有較大拉動，同時扣非凈利潤卻為-11.29億，由正轉負，以上異常都表明公司2018年的盈利主要靠非經常性業務拉動。

表1 大唐電信基本財務狀況表 單位：億元

同時，從表1可知，在此后的2019、2020年公司又一次陷入虧損，三年內兩次走到退市邊緣。關鍵之年實現扭虧為盈此后再陷虧損很符合*ST公司“保殼”操作，不免讓人懷疑大唐電信在2018年是通過盈余管理方式摘星摘帽，因此，本文主要針對2018年利潤扭轉過程中可能存在的盈余管理行為及后續影響進行分析。

二、大唐電信盈余管理動機

（一）保住上市資格

上市意味著將擁有廣闊的融資渠道、多元化的股權結構、更好的發展前景，一旦退市則會使公司喪失上述優勢。大唐電信2018年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凈流量1.94億元，而投資活動產生的流量凈額約為其7倍，說明公司日常經營獲利能力較弱，但為了上市地位，公司則可能通過盈余管理進行“保殼”。

（二）滿足融資需求

上市公司擁有更廣泛的融資渠道、更低的籌資成本，若被冠以ST，公司股價漲幅將被限制不高于5%，股票流動性降低，同時也會向投資人及債權人等傳遞不好信號，降低投資力度，提高籌資門檻，影響公司融資。2016年公司出現虧損，2016-2018年股價波動下跌，影響投資人投資信心，為了更好地融資，公司可能進行盈余管理。

（三）高管薪酬激勵

上市公司利用薪酬激勵使企業經營業績與管理者薪酬相掛鉤，管理層有可能通過粉飾利潤方式進行調節以保證自己的薪資水平。大唐電信2016-2019年高管平均薪資為28.04萬元、16.15萬元、22.98萬元、25.53萬元，2017年虧損最多，薪資總額及人均也最低，2018年實現盈利后薪資水平開始提高，表明高管薪酬受到公司盈利水平影響，因此，高管從自身利益出發，有可能采取盈余管理手段實現短期內扭虧為盈。

三、大唐電信盈余管理的方法

（一）利用資產減值損失

結合表1與表2數據，公司資產減值損失在2016-2018年呈現先上升后下降趨勢，恰好與凈利潤變動方向相反。2017年虧損最多，資產減值損失數額為近幾年最高值，高達23.64億元，增長145.28%，而在關鍵的2018年資產減值損失大幅降低，降幅87.72%。在虧損年度計提大量減值使盈利水平降到最低，次年再通過減值轉回，以“大洗牌”方式為扭虧為盈做鋪墊。

表2 大唐電信資產減值損失 單位：億元

具體來看，大唐電信資產減值損失主要是壞賬損失與存貨跌價損失。2017年公司年報稱受客戶資金緊張、合同糾紛及部分存貨價值下跌影響，大唐電信對高風險的應收賬款計提了大量壞賬準備，同比增長146.84%；在存貨賬面余額下降的前提下，卻對存貨跌價準備的計提比例由2016年的24.3%上升到56.25%。到了2018年公司實行嚴格信用政策，壓縮“兩金”規模，壞賬損失與存貨跌價損失較同期大幅減少，壞賬準備轉回0.2億元，存貨跌價準備轉回或轉銷金額達到0.89億元。

此外，公司在2017年確認了0.1億元的可供出售金融資產減值損失，其他年份均沒有；針對旗下廣州要玩娛樂公司當前及未來經營情況的業績預期不佳，公司計提大額商譽減值，使得商譽減值損失金額與其他年份相比也明顯偏高，無形資產減值金額也比往年高，但2018年非流動資產減值金額都出現斷崖式下降。在關鍵的2018年，大唐電信通過上述方式減少資產減值損失金額拉動了利潤的增長。公司2019年、2020年再次出現虧損，2020年資產減值數額巨大，為2021年的扭虧為盈做準備。

（二）利用非經常性損益

從表3可知，公司非經常性損益在2016～2018年呈現上升趨勢，2018年達到最高值，增幅340.23%，隨后下降。2018年實現凈利潤5.55億元，非經常性損益16.92億元，占凈利潤的295.85%，而扣非凈利潤卻為-11.29億元，由正轉為負，表明大唐電信能夠在2018年盈利很大程度上是依靠非經常性損益。

1.資產處置

2018年，公司非流動資產處置損益在非經常性損益中占比40.11%，金額同比增長134.7%，“摘星摘帽”成功后的2019年大幅下降并變為負數，數據變動異常。據悉公司于2018年將作為投資性房地產核算的自建房——北京科研中心資產對外處置。該房產2017年完工，受北京商品房價格上漲影響，2018年賬面價值為4.76億元的房產評估價值達到13.5億元，扣除相關稅費后為公司帶來近4.58億元，為大唐電信2018年成功扭虧為盈帶來較大幫助。同年，公司將擁有的成都大唐線纜有限公司46.478%股權、西安大唐監控有限公司25%股權轉讓，雖獲利金額不高，但也為公司帶來一定現金流。

此外，2018年非貨幣性資產交換獲利數額較大，占56.41%，其余年份均沒有該項。從年報可知，2018年大唐電信以上海立可芯半導體科技有限公司全部股權向瓴盛科技有限公司出資，此舉為公司帶來約8.8億元收益，為公司當年盈利作出重大貢獻；以其全資子公司聯芯科技有限公司部分資產向辰芯科技有限公司增資，為大唐電信當年帶來約7100萬元及1500萬元的技術授權收益。

2.政府補助

上市公司在拉動經濟、增加稅收與就業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容易獲得政府部門資金傾斜，因此，政府補助也成為上市公司盈余管理手段之一。大唐電信屬于國有高新技術企業，更易獲得政府補助。從表3可以看出，公司每年都會獲得相應數額政府補助，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利潤。大唐電信通過上述方式，為2018年帶來共計約16.89億元收益，彌補了主營業務獲利能力不足問題，為當年成功盈利作出巨大貢獻。

表3 大唐電信非經常性損益 單位：萬元

（三）利用關聯方交易

根據公司年報，大唐電信近些年均有大量關聯方交易，2018年向關聯方銷售收入占收入總額的12.86%，該比重較2016年、2017年有所提高，另外2018年前五名客戶銷售額中關聯方共計1.55億元，占收入總額的6.39%，而2017年前五名客戶中并未存在關聯方，表明關聯方交易為2018年公司盈利起到一定幫助和作用。

（四）降低研發費用

大唐電信屬于高科技企業，研發投入是公司發展至關重要一環。而年報數據顯示，2017年公司研發費用5.16億元，2018年僅為1.45億元，下降率達71.89%。公司披露減少原因是當年調整產業結構，退出消費終端平臺，研發投入規模由2017年6.3億元減少至2.69億元，資本化比重提高使得研發費用大幅降低，且減少投入的領域為公司芯片業務，此舉雖減少了費用，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利潤，但不利于企業競爭力的提升。

四、實施盈余管理的效果

一方面，大唐電信利用資產減值、非經常損益等手段使2018年歸屬凈利潤由負轉正，“摘星摘帽”成功，然而，此舉并未使公司經營狀況發生根本改變。結合表1，2018年～2021年公司歸屬凈利潤除2018年為正其余年度均為負數，扣非凈利潤更是連續四年巨額虧損，2019年、2020年的虧損也使得公司再次被“*ST”。2018～2021年收入增長率分別為-46.09%、-38.96%、13.68%、-19.40%，營業收入總體呈現下降趨勢；率剔除掉營業外等因素的總資產收益率2018年為6.9%，此后的2019年、2020連續兩年為負，都表明公司盈利能力不佳，經營存在問題，2021年公司有可能再次通過盈余管理方式來避免退市風險。此外，2018年后公司流動比率呈下降趨勢，資產負債率偏高，引發公司償債危機。

另一方面，公司自2016年連續兩年虧損被“*ST”后股價開始下跌，2018年實現盈利后股價有所回升，最高達19.29元/股。然而，2019年再次出現的虧損使投資者意識到公司盈利狀況并未真正改變，可能存在粉飾利潤情況，失去投資信心，自2019年摘帽至今公司股價在波動中呈現下降狀態。

五、結論

大唐電信2018年通過盈余管理實現盈利保“殼”成功，帶來了短暫的利益，但此舉并未真正改變公司經營狀況，從長遠看弊大于利。公司應當加強內部治理，著力改善經營業務獲得持續增長力；另外，我國也應進一步完善會計準則與退市制度、加強外部監管，避免上市公司利用過度盈余管理操縱利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