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電影《沙丘》看流媒體電影的發展變化與展望

□ 崔育碩 賀嶺

流媒體電影的發展

起源與發展。流媒體電影(Streaming media movie)已有20多年的歷史，早在1999年美國網飛公司(Netflix)便開始了用戶訂閱服務，網飛通過電子郵件向用戶傳送DVD和在網上觀看DVD的形式來盈利，逐漸形成流媒體電影的雛形。在2011年，網飛公司的網上電影營收超過蘋果，以各種流媒體形式首映的電影銷量占據美國用戶在線觀影總銷量的45%。2017年，亞馬遜出品電影《海邊的曼切斯特》獲得了第89屆奧斯卡金像獎的最佳影片提名，同時也成為了首個獲得奧斯卡最佳影片提名的互聯網公司。在2019年的蘋果春季新品發布會上，蘋果公司發布Apple TV+視頻訂閱服務，上線首周獲數百萬觀看點擊，甚至旗下的二戰題材電影《灰獵犬號》跨過院線播放，直接登陸了蘋果的流媒體平臺Apple TV。2021年3月，迪士尼+全球訂閱用戶數突破1億大關，2021年全年共有《尋龍傳說》《黑寡婦》《庫伊拉》三部電影同步院線推出。2020年5月27日晚，華納兄弟正式推出旗下網絡流媒體平臺HBO Max并宣布2021年全年所有華納影視推出的影片都將在旗下HBO Max上首映，這一舉動打破了線下電影院首播和獨播的優勢，同時也遭受了業內的猛烈抨擊。

在國內，早在2011年樂視便開始進行中國電影產業的流媒體化。在2015年，樂視網CEO賈躍亭便計劃并嘗試對劇集《消失的兇手》進行網絡超前點映。到如今，中國大型流媒體電影平臺百花齊放，如阿里巴巴支持的優酷、百度支持的愛奇藝、騰訊旗下的騰訊視頻以及芒果TV和B站等。龔宇在2019年愛奇藝世界大會公布了“愛奇藝原創電影計劃”，計劃宣布對于優秀制片公司與獨立電影人的優秀影片和劇本進行獨家投資并參與制作與發行等相關工作，目的在于推動國內影視行業新興力量的發展。從世界上第一部用IMAX攝影機拍攝的流媒體電影《囧媽》到國內第一部開啟PVOD模式的電影《肥龍過江》，再到電影《大贏家》在抖音視頻、今日頭條、西瓜視頻首播，國內外越來越多的電影轉戰流媒體似乎成為了大勢所趨。

流媒體電影現狀。2017年第70屆戛納電影節，兩部由Netflix強力打造的電影《玉子》和《邁耶羅維茨的故事》進入了主競賽單元，但卻引發評委會的強烈不滿。評委們聲稱Netflix打破了電影發行的傳統規則，僅僅在線上觀影展映的影片會對傳統實體影院造成巨大的破壞。[1]為了避免類似的情節再次上演，電影節的主辦方對于參加戛納電影節的影片立下新規：只有在法國影院上映的影片才能在戛納電影節獲獎。而到了2018年戛納電影節，Netflix由于不滿具有針對性的戛納新規，在戛納評獎前一個月撤回了本要參賽的五部影片，其中就包括阿方索卡隆的《羅馬》和奧遜威爾斯未完成的遺作《風的另一側》。在2019年的第91屆奧斯卡，由Netflix出品的《羅馬》在頒獎前獲得10項提名，并最終包攬最佳導演、最佳外語片和最佳攝影三個大獎，盡管沒能獲得最佳影片，卻也意味著流媒體電影在最具有含金量的國際電影節上打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勝仗。2021年，華納兄弟旗下的流媒體平臺HBO Max宣布包括《X特遣隊:全員集結》《沙丘》《貓和老鼠》《黑客帝國4》《空中大灌籃2:新傳奇》《招魂3》等一系列新片運用線上與線下同步展映的方式展映，而線上展映環節選擇在旗下流媒體平臺HBO Max進行。從這個趨勢不難看出，流媒體電影發展迅速，甚至對于整個電影產業的制作與發行都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從《沙丘》看流媒體電影發展

《沙丘》流媒體平臺與院線同步上映。早在2020年好萊塢巨頭華納兄弟就宣布2021年全年電影采取線上與院線同步上映的混合模式，2021年9月3日電影《沙丘》在威尼斯國際電影節首映后，于同年10月22日在中國內地和北美地區同時公映。但據外媒報道，《沙丘》將提前一天在美國東部時間10月21日下午6點在線上與院線同時播出。HBO Max此次的舉動使得《沙丘》的流媒體發布與影院上映真正同步，10月中旬《沙丘》在豆瓣提前開播，目前維持在7.9分。《沙丘》的制作成本高達1.65億美元，初步統計《沙丘》于北美周五取得1700多萬美元的首日票房成績(含510萬美元周四提前場)，輕松創下華納兄弟今年最好的開映日成績。在國內，《沙丘》單日票房沖高至6000萬元左右，2天突破1億元，這一成績已經大幅超出導演丹尼斯維倫紐瓦上部作品《銀翼殺手2049》在內地的表現。

《沙丘》上線流媒體平臺產生的影響。從《沙丘》到《黑客帝國4》，再到《哥斯拉大戰金剛》，華納兄弟影業2021年全年一直在旗下流媒體平臺HBO Max上同步發行其所有最熱門的電影，這招致了其他導演和業內人士的一些嚴厲批評。除去電影轉向流媒體會嚴重影響影院票房外，對于導演來說，這是對于電影行業和電影人的不尊重，使原本一項偉大的事業屈服于市場。而更多的演員則認為會影響自身的票房分紅，使得自身利益受損。因此，盡管《沙丘》是針對電影和觀眾制作的影片，但AT&T更在乎它自己在華爾街的生存。由于HBO Max迄今為止在華爾街的失敗，AT&T決定犧牲華納兄弟整個2021年的時間，以期抓住觀眾的注意力。本片導演丹尼斯維倫紐瓦也對本片同步上映流媒體表示反對及不滿:“我明白，當前院線的頭號大敵就是疫情，電影行業也正在面臨著巨大的壓力。但是處理問題的方式令我很不高興。坦率地說，在電視上觀看《沙丘》就好比在浴缸里駕駛游艇，對我來說這非常荒唐——這本是一部針對熒屏觀感而創作的電影作品。”

流媒體電影對于當今電影產業的影響

流媒體電影打破了院線窗口期。曾經，院線影片上映頭部化現象嚴重，人們去影院觀影目的除了感受線下影院的觀影體驗外，就是因為影院具有最新發行影片的首播權和獨播權。但在2020年，突如其來的疫情讓電影制作公司都意識到，不能再單純憑借院線來放映和獲利，整個電影行業需要以一個新的模式來擴大自己的收益，于是他們將院線的“蛋糕”逐漸瓜分，跨過院線，把目光逐漸轉向流媒體平臺。[2]

其實，仔細剖析后發現，當下流媒體電影的發展并非是在全球疫情的大背景下產生的紅利，因為流媒體電影的發展壯大是電影產業的一個趨勢，它使原本固化的行業有了新鮮的活力，擴展了電影發展的更多可能。通過觀察，流媒體平臺使觀眾形成了線上觀影習慣的同時，更使電影產業有了更加豐富的渠道和形式，當人們習慣線上觀影帶來的各種便捷和更加豐富的內容后，他們對于線下觀影體驗帶來的愉悅感將會降低。同時，當影視媒體公司與流媒體服務平臺上達成共贏，未來社會回歸正常發展后電影的首映也不一定徹底回歸院線。但目前為止，這種電影院的優越性正逐漸被流媒體平臺所取代。

流媒體電影促使電影受眾更加廣泛。人們可以從傳播的視角來看流媒體電影的發展，在互聯網時代早期，大眾傳播是一種單向的傳播模式，受眾對于報紙、廣播、電視傳播的內容只能被動接受，而到了新媒體時代，大眾傳播模式從媒體單向傳播轉變為媒體與受眾的雙向傳播。對于受眾而言，不僅可以自主選擇信息，并且自己也可以作為傳播者進行再傳播。針對不同特征、不同渠道、不同內容的媒介，受眾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自由進行取舍，不需要再依靠傳統媒介，比如線下實體影院或者紙媒報道。流媒體電影則從受眾的角度出發，采取線上播放或者線上與院線混合播放的放映模式，就是基于這類媒介整合了受眾的碎片化時間以及更加便捷舒適的觀影取向，使受眾能夠隨時隨地觀看高質量的影視作品。受眾在自由選擇內容的同時，也自由地選擇了觀影環境和時間。現在，受眾在觀影時可以隨時暫停、快進甚至跳轉，亦或是一邊觀影一邊做其他的事情，這突出了線上媒體的優勢，便于在碎片化時間中建立起用戶黏性。

流媒體電影促使受眾角色發生轉變。隨著互聯網技術的成熟，受眾的主導性越發凸顯，如今不僅再單純地接受信息，而是成為信息的生產者、發布者、傳播者，在這樣的身份轉變之下，受眾能夠更好地理解信息，想法與評論也更加多元化。[3]受眾在了解并參與電影的制作與發布后，會根據自己的觀影心理、觀影習慣、觀影喜好對電影的各個環節提出有針對性、符合市場且更有創意的建議，比如通過點贊、轉發和評論，受眾與制作方就可以進行互動。而如今，隨著彈幕的流行，不僅使兩者的互動更加緊密，且受眾之間也產生了許多互動，多元化的思想碰撞使得整個電影產業有了更多的靈感啟發，雙方都有可能成為內容的創作者。如Netflix和亞馬遜等的流媒體服務使觀眾無需DVD或錄像帶，點點指尖就可觀看大量影視節目。

激發影視產業轉變發展思路。德國最具權威的電影協會HDF Kino認為，如果接納以Netflix為首的流媒體電影勢必會降低電影行業整體的價值，于是拒絕Netflix的電影在柏林電影節放映并參與評選。但在2019年，Netflix為了沖擊奧斯卡，打破了一直堅持的單一線上首映模式或將影片在線下影院與流媒體平臺同時首映的模式，使用影院優先首映、流媒體隨后放映的傳統發行方式放映，最終電影《羅馬》在第92屆奧斯卡共獲得10項提名，并最終包攬最佳導演、最佳外語片和最佳攝影三個獎項。這一舉動證明流媒體電影正顛覆整個電影產業的游戲規則。

促進影視產業多元化發展。近年來，雖然每一家流媒體平臺都在蓬勃發展，但有的走上了小眾路線，更重要的是，這之間的界限雖然分明，但跨路線的競爭、廝殺卻貫穿了整個疫情，如網飛仍然堅守著自己“自制劇”“自制電影”陣地并在疫情期間將其發揚光大。2021年初，流媒體巨頭網飛宣布每周將會上映一個甚至更多的自制影片，目前為止，網飛有大約500部原創作品已經全部完成了劇本編寫、拍攝等工作，開始了后期制作并且有不少巨星參與的大制作原創作品即將推出，例如花費2億美元制作的《紅色通緝令》等。而華納影業的HBO Max更重視自制劇集項目，目前有190余個原創內容，占總內容的37%，以這種趨勢來看，華納無疑將在未來原創電影IP中占據重要地位。

改變受眾的觀影模式。近些年來，人們的流媒體觀影習慣和環境不斷在發生變化。Netflix從2019年10月開始在移動端加入了調整播放速度的功能，現如今大部分的流媒體平臺都支持倍速播放，以往觀眾在觀看影視內容時，通常是以影片自身播放順序和時間來播放，以線性的順序獲取經過編排的內容，受眾處于被動。現如今，隨著流媒體電影進入大眾視野，互聯網觀影方式也更加多元化，有倍速、暫停、跳轉、快進、慢放等。一方面，這使得觀眾獲得了觀影的主動權，能夠自由選擇自己喜歡的畫面和片段不斷播放，跳過不感興趣的部分內容，再次提升了受眾的觀影體驗。[4]另一方面，對于影視產業也產生了一定的破壞，倍速、暫停、快進等功能不斷沖擊著影視行業的傳統規則，經過導演、剪輯精心編排的內容被再次打亂，甚至使得電影工作者選擇放棄難解的影像語言表現，轉用更直白的手法展現主題，以使受眾更好理解影片內容，從而減少倍速等對影片本身帶來的侵襲與破壞。

流媒體電影發展展望

從現今國內外大量影片采用線上首映獨播或者線上與院線同步上映的模式不難看出，電影流媒體化已成為趨勢，甚至國內外不少電影節也紛紛舉辦網絡影展。受疫情影響，2020年第20屆花園州電影節(Garden State Film Festival)就直接采用線上展映的方式，將240余部入圍電影全部上傳至網絡，供觀眾線上觀看。2020年4月國外社交媒體平臺YouTube發出公告，稱將與國際知名30余個電影節共同舉辦一場史無前例的網絡公益影展——《我們在一起:全球電影節》(We Are One:A Global Film Festival)，引起全世界影迷的關注，這將徹底打破區域限制與各種線下電影節所需考慮的受限因素，成為一場全世界影迷的影視狂歡。2021年9月，北京國際電影節與愛奇藝獨家合作推出的“云上北影節”也有了更新變化，在北影節期間，愛奇藝“云上北影節”專區將獨家放映來自全球各地的精彩新片供影迷線上觀影。無論是國內的北影節還是國外的“We Are One”，都通過線上的形式，試著重現我們過往的電影節體驗。總之，從影片發行到參賽，電影產業流媒體化都在朝著良好的趨勢蓬勃發展。

結語

流媒體電影的發展趨勢對于整個電影產業來講，既是挑戰也是機遇。從近些年的流媒體電影不難看出，流媒體電影已經打破大眾的固有見解和看法，不斷沖擊著國內外頂級電影節。流媒體電影在拓寬受眾的同時，受眾對于影片的評價也愈加豐富多樣，對于整個電影產業的關注度也愈漸提升，這是一個良好的發展態勢。隨著流媒體電影的蓬勃發展，票房可能不再是區分電影好壞的首要標準，因而更需注意對影片的內容、質量和市場的把控。總之，在注重拓寬傳播渠道和受眾的同時，也要生產出更多內容與質量雙優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