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釀酒，恰如藝術

馬子謙

陽光豐沛，山巒跌宕，植被色彩繽紛，氣韻浪漫旖旎……在普羅旺斯度過了一生的法國印象派藝術家保羅·塞尚曾言：“藝術是一種與自然并生的和諧”。或許是塞尚的功勞，位于法國東南部的普羅旺斯地區不僅以秀美的自然風光知名，在眾多藝術家們心中更可謂是靈感天堂。在阿爾卑斯山脈、羅訥河與地中海的環抱之中，這片富饒的土地亦是諸多知名酒莊的所在之地。

從塞尚的出生地艾克斯城開車出發向北30公里，在蜿蜒曲回的山路上盤轉不多時，旋即左轉，前方一條不寬的小路兩側，突現幾塊洗練的清水混凝土立面，筆直的線條矗立在周遭一片綠色的葡萄園之中，右側立面浮刻著優雅的灰色襯線體字樣—Ch?teau La Coste—行家一眼便知，這幾塊混凝土立面正出自著名日本建筑師安藤忠雄之手。

Ch?teau La Coste（拉寇斯特酒莊）是普羅旺斯地區最具特色的大型莊園，占地200余公頃，其中遍布葡萄園、橄欖樹、杏樹、桃樹、橡木樹林與薰衣草田。除酒莊外，亦設有酒店及四家名廚餐廳……然而，這一切風光在院內僅為陪襯，藝術與建筑早已成為絕對的主角—由40余位世界頂級建筑師與藝術家委任創作的各色作品遍布美麗的莊園各處，與自然和諧并存。

由法國南部艾克斯教區主教于1682年所創建的Ch?teau La Coste距今已有300多年歷史。二十一世紀初，愛爾蘭商人Patrick McKillen將其收購，他對藝術和建筑的熱愛以及在當代藝術圈的人脈，為這個古老的酒莊帶來了新生，安藤忠雄亦是最早參與莊園規劃的重要人物之一……2011年，Ch?teau La Coste涅槃重生，正式對公眾全面開放。

除安藤忠雄之外，法國建筑師讓·努維爾（Jean Nouvel）耗時4年設計并建成了極具現代化的釀酒酒窖；由美國建筑師弗蘭克·蓋里（Frank Gehry）操刀的2008年蛇形畫廊夏季展亭被復刻重現，成為園區內的戶外活動場所與音樂廳；意大利建筑師Renzo Piano設計了半地下結構的雕塑與攝影藝術展廳；英國建筑師Richard Rogers則選取一處山坡之上，打造出一所懸挑于空中的鋼結構展廳，成為了其退休前的收官之作……

今年夏天，最新落成的建筑—一座純白色的展覽與禮堂空間—由已故巴西建筑師奧斯卡·尼邁耶（Oscar Niemeyer）所設計。尼邁耶鐘愛法國這片土地，對這個項目亦別有眷顧：他共花費一整年時間完善設計，最終成為他生前的最后作品之一。大師生前曾言：“這個地方環境非常宜人、安靜，展館設計必須輕輕地介入當地景觀。結構最終很好地融入環境，在這之中游走將充滿樂趣。”如今，落成的建筑嚴格遵從尼邁耶當年所留手稿的諸多細節，他個人強烈的現代主義風格在此得到淋漓盡致地揮灑——建筑整體外觀的弧線恰似普羅旺斯的柔情，白色的主體結構映在水中仿佛云朵一般，如夢似幻—正如他在世界各地的其他標志性作品一樣，建筑四周以淺水池環繞，曲線倒影與莊園周遭連綿起伏的山丘自然融為一體……

園區內另一所藝術展廳原為一處廢棄的酒窖，由法國建筑師Jean-Michel Wilmotte主領改造而成，李禹煥（Lee Ufan）、Tracey Emin等著名藝術家均在此空間舉辦過個人覽……亦于今夏，中國藝術家周力受邀于此空間舉辦了以“水與夢”為題的個人展覽。本次展覽聚焦其近兩年新作，靈感來源于疫情期間藝術家對身邊自然的觀察及內心感悟。彼時，周力常在家附近的小河邊觀察，魚兒游擺，天空和樹木的倒影被水波拉成線條，交織在藍綠的底色之上，如白日夢的思緒一般，自由、凌亂。

當代藝術成為了Ch?teau La Coste的靈魂，作品不僅出現于展廳之內，更星羅棋布于公共區域之中—Alexander Calder、杉本博司與路易斯 · 布爾喬亞（LouiseBourgeois）的代表系列被靜置于水面之上；Sean Scully、Tracey Emin、RichardSerra等藝術家的作品隱匿于山林或田園之間；甚至有鮑勃 · 迪倫（Bob Dylan）、小野洋子（Yoko Ono）等跨界藝術家的裝置作品乍現于各色公共空間……其中，最令觀者心曠神怡的作品或許要算是名廚Francis Mallmann的高級餐廳旁那條五彩繽紛的走廊了，出自法國藝術家Daniel Buren之手，一日之中，南法的陽光透過彩色有機玻璃，在草坪上描繪出一場隨時間流逝而緩緩漂移的“彩虹之夢”。

Rosé（桃紅葡萄酒）是普羅旺斯最為知名的葡萄酒種類，酒體帶有南部特有的果味香氣，在Ch?teau La Coste就有近十種的Rosé可供品嘗……無論以何種方法釀造，Rosé總被與“融合”、“浸潤”等詞聯系起來，恰與這座因藝術和建筑而馳名的南法酒莊產生關聯—以建筑作品為體，以當代藝術為骨，將設計與藝術融合至酒莊之中，浸潤普羅旺斯的一方天地……如此釀酒，恰如藝術。正如塞尚所說：“這一切皆是與自然共生的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