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特寫 在堆滿數碼的路上不問西東

楊海波 沈陽風馳軟件股份有限公司研究院院長，沈陽工業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2022年獲得遼寧省勞動模范榮譽稱號。

熱線博士

“您好，是楊博士嗎？我們電臺的數字導播系統想做個升級?！辈痪们暗囊煌娫?，把楊海波的思緒拉回10多年前。

2007年夏天，楊海波還在中國科學院讀博士。結束一天繁忙的科研工作后，收聽電臺的一檔民歌欄目是他的睡前“標配”。在那個智能手機尚未普及的時代，電臺有固定的收聽群體。楊海波就是一個“熱心聽眾”，對于各種欄目了如指掌。那勁頭，不亞于如今網民對于微博熱搜的追捧。

一天，同學對當地電臺的一番吐槽，引起了楊海波的興趣：“好好的點歌欄目，但熱線從來打不進去……”楊海波身上有著理工男的“軸”勁兒。出于好奇，他進行了一番調研，情況果真與朋友說的并無二致。

點歌欄目打不進電話，那不成笑話了？原來，當時電臺導播系統電話接口少，最多能接入4路熱線，一遇到熱門欄目就變得異常繁忙，電話打不進來是常事。更大的麻煩在于，電話進不來，主持人無法及時獲悉聽眾信息，和現場導播的溝通也較為滯后。主持人要一邊主持節目，一邊打手勢、送字條溝通，一心多用，非常影響節目的播出效果。

能不能編寫一個程序，建立一個功能強大的熱線電話系統？一連幾天，這個想法都在楊海波的腦海里揮之不去。增加電話端口、用戶呼叫排隊、讓主持人實現可視化操作……他一步步理出頭緒，說干就干。

進入一個新領域，楊海波從高才生變身“菜鳥”，每天奔走于資料室、工作間，不停地寫，不停地改?！艾F實的骨感”時不時刺激著他，熬不住的時候，他就想想蘋果創始人喬布斯的話給自己打氣：“大多數情況下，人們可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樣的產品，直到你展示給他們?！?/p>

終于，楊海波等到那一天。一個集導播、電話處理、主持人可視化操作、自動錄音管理于一體的數字導播系統在他手中誕生。這個基于IP通信技術的系統，不僅一舉打破了熱線高峰時段呼叫受限的狀況，還實現了讓用戶呼叫排隊的功能。主持人和導播也可以從排隊的用戶中，自由選擇接聽對象，進行一路或者多路通話。

從那以后，楊海波就被大家稱為“熱線博士”。而那個極具前瞻性的導播系統，如今已經在全國40余個省市廣播電視臺使用了10余年之久。每當打開收音機，聲音從音箱中流出，楊海波心里滿是成就感。“不可能等一切都準備好了才著手去做，那樣就沒有機會了。”

初戰告捷，讓楊海波信心大增。博士畢業前，他又成功研發出礦用Wi-Fi無線通信系統。通過Wi-Fi通信技術，實現煤礦井下順暢通信的同時，還能夠精準進行人員定位，實施井下環境監控，以及遠程控制各類采礦設施。這一系統被國內300多家煤礦采用，極大地提高了煤礦生產效率。

讀博期間的兩個大工程，讓楊海波褪去了學生的青澀，在枯燥的研發工作中找到了成就感。博士畢業后，他加入一家研究所。盡管初入職場，但此時的他已經認識到，一個優秀的研發人員要攻克的不僅僅是技術難關，更要滿足客戶的需求。

“鐵道戰”

時間來到21世紀20年代，楊海波已經成為沈陽風馳軟件股份有限公司研究院院長。他肩上的任務，也從電臺熱線、煤炭通信，轉為鐵路信息化與智能化關鍵技術的研發。

這天，楊海波和團隊正忙著為新系統的上線做最終測試。“這次升級，重新規劃了系統設計，更加人性化了?！彼蛲砑影嗟?2點，凌晨2點多才睡。不過眼前的他仍無一絲疲態，談起業務神采飛揚。

鐵路信息化與智能化關鍵技術的研發工作，考驗的不只是心智，還有身體素質。常人以為，程序員只要端坐在電腦前，敲敲鍵盤，就能完成工作。實際上，對于楊海波和團隊來說，前期調研階段是實實在在的“肉搏戰”——他們要親自到鐵路系統各個站段點調研，了解鐵路運輸各環節可能產生的風險及原因。因為鐵路運輸不能中斷，他們往往只能選擇在火車運輸相對不那么密集的后半夜進行作業。

2021年12月，楊海波帶領團隊前往本溪的一條鐵路隧道進行調研。正是數九寒冬，凌晨氣溫達到零下27攝氏度。隧道四周是荒郊野嶺，寒風呼呼作響，不斷地從衣領、袖口鉆進去。這樣的天氣里，連走幾公里，楊海波的手指凍得僵硬，慢慢紅腫起來，幾乎拿不住拍照設備。“咬咬牙也就挺過來了?！钡饶玫綌祿?，團隊又要開始連夜“死磕”。他們從早到晚盯著電腦屏幕，把重點問題一一標注，誰有了新點子就抓緊討論……在楊海波眼中，忙碌的時光苦澀又幸福。因為每項發現、每個細小環節的突破，都意味著離解決問題又近了一步?！澳呐乱吆荛L的一段路，但是我能看到，這條路是能夠走完的?！?/p>

在楊海波來看，研究成果并不是最值得關注的，研究成果得以落地轉化，并在相關領域發揮作用，才是最重要的。2018年，他接到鐵路視頻監控系統的升級改造任務，要開發一個綜合管控平臺，實現對高清攝像機的管控和媒體分發。鐵路線路長、站點多、分布廣，光高清攝像機就有幾萬個，每天產生的視頻數據達到1PB級別。1PB有多大？假設手機播放一首歌曲的時長為4分鐘，那么1PB歌曲可以連續播放2000年。

整合這樣一個數據龐大的系統，楊海波身上的壓力可想而知。當時，可供借鑒的經驗不多，更沒有現成的操作系統，楊海波只能“摸著石頭過河”。很長一段時間里，楊海波和團隊成員每天早出晚歸，經常凌晨才能回去休息。項目攻關最緊張的時候，整個團隊吃飯、睡覺、辦公都在一個樓內，經常連續十幾個小時開會，邊吃飯邊討論。有時候，研發走進死胡同，大家不得不經歷長時間的冥思苦想。這種“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狀態，讓楊海波回憶起學生時代的集體宿舍。

一遍遍研討，一輪輪測試，經歷一年時間，這個專門按照鐵路部門需求量身定制的系統終于通過了評估。楊海波順利完成了對沈陽鐵路局、哈爾濱鐵路局視頻監控系統的升級。

“累并快樂著?！泵慨旐椖宽樌桓稌r，都是楊海波格外輕松的時刻。第二天，太陽依然會升起，團隊將再度啟航。

在楊海波的帶領下，團隊在鐵路安全領域的研發路上步步深入，越走越寬。2020年9月，新一代鐵路安全運輸管控平臺研發成功，從鐵路運輸組織、生產安全管控、應急指揮三個方面，對鐵路“大運輸”生產組織的整個“指揮中心”進行了全面升級。系統一經推出，便迅速在全國2000多個火車站推廣開來，成為國內鐵路應用規模最大的安全運輸指揮調度平臺。

“當研發出的產品能推動一個行業的發展時，那實在是件幸福的事?！边@是楊海波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已過不惑之年的他，仍在研發路上一路奔跑，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