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同化為獸

我聽到了自己粗重有力的呼吸聲，帶著濃重血腥味的空氣從我的口鼻間噴吐而出，我知道自己這回變成了一只動物，而且應該是一頭猛獸。

我微微低下頭，余光里出現了一對毛茸茸的尖爪。這是灰狼的爪子。

我變成了一匹惡狼。

我趴在一間嶄新的鐵籠里，溫暖的陽光透過柵欄照射在我的身上，微風拂過，說不出的愜意。

不過，這樣的感覺，我搬一把椅子坐在自家的大門口就能體驗到，哪用得上高科技的通感儀呢？

高威廉到底想讓我體驗什么？

“咯吱”一聲，鐵籠的門被打開，一只膘肥體健的山羊被人推進了籠子里。一瞬間，一種奇異的東西從我的血液里涌出，那是一種同時混合著冷靜和熱切的感覺。

就像是最寒冷的冰，就像是最炙熱的火。

山羊看見了我，驚恐地直往角落里鉆。我如同閃電一般竄起來，一把將山羊按住，輕而易舉地便將尖牙撕開了它的喉嚨。

溫熱的血液灌進了我的嘴里，我獲得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我明白了。這是殺戮的欲望，是生殺予奪的至高權力！

相比起這獵殺的一刻，后面進食的過程倒顯得平平無奇，不值一提。

5分鐘過后，體驗結束，我摘下了頭盔，回到了高威廉的房車里，仿佛從仙界又墮回了人間。

“感覺怎么樣？”高威廉斜倚在我的身旁，臉上帶著一絲曖昧的笑容。

我沒有回話，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他的頸部。高威廉的皮膚實在是白得有些過分，我甚至能看到他脖子上微微跳動的血管。

如果我愿意的話，我現在就可以撲上去，用我的牙齒撕開他的脖頸，扯斷他的血管。

高威廉的性命，正掌握在我的手里。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念頭將我嚇了一大跳，我含糊地胡亂應道：“啊，嗯！挺好。”便起身急匆匆地從房車里逃了出去。

我之所以感到如此恐懼，是因為這次的通感體驗實在是讓我感覺相當美妙。而且和第一次時那種輕松和新奇的感覺不同，這一次的體驗似乎更多的是挖掘并滿足了原本就深藏在我內心里的某種欲望。

夜色已深，戈壁灘上刮起了大風，被冷風一吹，我一下子冷靜了許多。

我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朝高威廉為我們安排的房車走去。

可是剛走出了兩步，我就猛地停下了腳步，一陣寒意從我的脊背竄起，我全身的汗毛都瞬間聳立了起來——我用余光瞥見，就在高威廉的房車頂上，一個黑色的人影正匍匐在那里，雙眼緊緊盯著我，仿佛一頭鎖定了獵物的野獸，正蟄伏在黑暗中。

我僵立在原地不敢動彈，生怕驚擾了對方。

那黑影也趴在車頂一動不動，好像一尊雕塑。

我們就這么僵持著，時間磨磨蹭蹭地向前流走，每一秒鐘都被拉伸得無比漫長。

不知過去了多久，不遠處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才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李先生？”我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下意識地循聲望去，看到王昭正神情嚴肅地朝我走過來。

等我再回過頭來，車頂上的黑影已經消失不見了，仿佛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李先生，你怎么了？”王昭覺察到了我的異樣。

“沒事。”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搖搖頭，什么都沒有說。

這件事情實在有些離奇，連我自己都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因為我剛剛使用過通感儀，導致意識混亂，從而產生了幻覺？

“李先生，你見到我師傅了嗎？”王昭眉頭緊鎖，顯得憂心忡忡。

“你師傅？”

“我師傅十幾分鐘前出來找你，現在都還沒有回來。你沒看到他嗎？”

我搖頭道：“沒有。他找我干什么？”

王昭的臉色一陣發青，神情顯得更加憂慮了，他左手拿出了一只手電筒，打開，右手取出了腰間的配槍，小心翼翼地朝幾輛房車的后面摸過去。

我心里隱隱感到不安，趕忙跟了過去。“王隊長，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王昭遲疑了片刻，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回答這個問題。

“那個陽雪，她和你是很好的朋友吧？”

“算是吧，她是我師姐，我們在一起讀過幾年書。不過中間有幾年沒怎么聯系過。——她怎么了？”

王昭背對著我，在房車之間的縫隙里搜尋著，他沉默了好幾秒，才悶悶地拋出一句：“陽雪，她是丁退思的養女。”

“什么？”我一下子呆住了，“你，確定嗎？”

“應該不會有錯，我們和教授聊過了，各方面的情況都完全一致。況且，你看看那邊。”王昭說著話，正好從兩輛房車之間的縫隙走出來，他用下巴指了指陽雪的實驗室，“你看見墻壁上那個藍色的商標了嗎？那是丁退思名下所屬的一家農業公司的商標。”

實驗室的墻上的確是有一個藍色的標記，雖然我沒太注意它的內容，但可以肯定不是昂通集團的標志。

而且，邵鴻飛此前提到過，丁退思名下有一家以農作物育種為主業的公司，還提過他的養女是生物工程學的博士。

連環兇殺案。丁退思。師姐陽雪。土娃。昂通集團。跨物種通感儀。這些紛紛擾擾的信息被串在一起，說明了什么？

我的腦子里亂成了一團漿糊，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直到一陣大風吹過，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味撲面而來，我渾身一凜，腦子里所有紛亂的念頭瞬間全都消失了。

我順著風刮過來的方向掃視了一圈，看到基地外面大概百來米遠的地方，有一塊一米多高的大石頭，一個人影正倒伏在石頭上。

“師傅……師傅！”王昭也看到了那個人影，他的臉色變得煞白，像一支箭似的從我身邊竄出來，向大石頭狂奔而去。

我不敢和王昭離得太遠，也慌忙跟了上去。

倒在大石頭上的那人滿頭白發，身形健碩，正是邵鴻飛。他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如紙，臉上有兩道交錯的刀傷，脖子、右臂和腰間各有一個血肉模糊的傷口，傷口的邊緣有很清晰的牙印，而且很明顯是人類的牙印。

邵鴻飛是被人咬成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