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歌詞

沉浸艙的艙門還沒打開，趙從白就用手推著艙門加快開門速度，迫不及待地出艙。一跳出沉浸艙，就馬不停蹄地趕往元宇宙中的臨南一中。可是，一中那么多教室，那么多辦公室，該從哪開始找呢？僅憑一個關鍵詞出現的時間，就要從這么多老師和學生中找到那個說的人，有點難度。

趙從白決定乘電梯到頂層，從上往下，一間間教室找。

站在高二10班的門口，趙從白對耳麥那頭的梁又安說道：“我現在到教室門口了，你把時間調整到關鍵詞出現前五分鐘，我馬上進門。”

梁又安回復：“收到。”

趙從白推門進入，穿過那道門，發現自己正站在一艘大型木船的甲板上，船長超百米，寬逾五十米，而自己身后的那扇剛剛來時的門，看上去是通往船艙的。此時，船尾的艉樓上傳來一陣聲響。趙從白循聲望去，一群學生對著一望無際的大海興奮地指指點點，一位身著明代官服的健碩男子對著學生們說：“當年我下西洋之所以選擇冬季出發，夏季返航，都是有科學依據的。冬季我國東部盛行偏北風，北印度洋盛行西北風，順風呀。冬季利用我國東部的南下沿岸流和北印度洋向西的季風洋流，順洋流呀。到了夏季，我國東部盛行偏南風，北印度洋盛行西南風，又順風。夏季可以利用我國沿海北上暖流和北印度洋向東的季風洋流，又順洋流。冬季和夏季都順風順水，可以加快速度，節約時間。”

“哦，地理課。”趙從白看著那些孩子興奮的表情，這群人里應該不會有人想搞破壞吧。看了一眼腕表，時間過了，但并未發現異常，于是對著耳麥說道：“梁，我現在去下一間教室，幫我調整一下時間。”

梁又安聽到趙從白到話后，先是一愣，心想怎么喊我梁，不知不覺當中已經這么熟了嗎？

當趙從白走過甲板，穿過船艙木門，返回教室外的走廊時，耳機中傳來了梁又安的聲音：“已經調整好了，現在可以進入下一間教室了。”

趙從白站在隔壁教室的門口，深呼吸一口氣，推門進入，仿若身處抗戰年代的一所前沿指揮所中，屋內坐滿了身穿八路軍軍裝的人，當然了，還有一群學生。只見一位長官站在地圖前運籌帷幄，講解此次戰斗的要點，布置任務：“這次戰斗是為了配合閻錫山負責的第二戰區正面戰場的防御作戰，阻擋日軍進攻。我們115師將要面對的敵人是板垣征四郎的第五師團第21旅團。我們要充分發揮自己近戰和山地戰的特長，集中優勢兵力消滅敵人。685團、686團、687團，命你部在喬溝伏擊……”

“歷史課，平型關大捷。”趙從白自言自語，退出指揮所，回到教室外。正準備前往下一個教室時，突然想起剛剛指揮所外傳來的聲音，于是通過耳麥向梁又安問道：“梁，剛剛那個教室里是歷史課，講的平型關大捷。有個問題想問你。”

“你說，不過我歷史一般。”

“我的問題和歷史無關。我問你，歷史課中的戰斗場景，炮彈轟炸，殺聲連天。你在系統的數據記錄中發現的關鍵詞‘爆炸’會不會是因為這個呀？而非有人在策劃爆炸案。”

“不會的。”梁又安解釋道：“系統只會記錄通過使用沉浸艙進入元宇宙中的用戶行為。具體到元宇宙教學中，就是只會記錄學生或班主任的行為，對于系統中的虛擬人物或現象是無需記錄的。也就是說，只要在記錄中出現了‘爆炸’，或者是‘爆’、‘炸’單個字，必定是真實的人說出的。”

“哦，原來如此。我明白了。”趙從白說：“我現在準備進入下一間教室了，麻煩再幫我調下時間。”

“時間已經調整好了，可以進入了。”

趙從白轉動門把手，一條腿剛邁入門，身體就突然失去平衡，跌落下去。好在，只是跌進了水里。

趙從白從水里冒出頭，看了看四周，自己處在游泳池中，好在水不深，旱鴨子的他爬上了岸。旁邊還有教練模樣的人在大聲喊：“控制住腰，胳膊慢一些，對，大腿發力打水，腳尖稍微內旋一點點，好，就這樣。”

“游泳課呀。”趙從白正打算離開，想了想，覺得有點奇怪，于是呼叫梁又安：“梁，我記得元宇宙的教學中沒有體育課呀，體育課不是還在現實中教學嗎？這怎么上起了游泳課？”

“哦，游泳課是個例外。”梁又安說：“因為游泳、騎自行車這些運動一旦學會就永遠不會忘了。當人通過足夠多的重復動作，就會形成程序性記憶存儲在大腦里，也就是常說的慣性記憶。一旦進行和這個運動相關的行為，就會習慣性開展動作。在元宇宙中開展游泳課就是為了在學生完全安全的情況下，在其大腦中形成和游泳有關的慣性記憶。畢竟在現實中沒有那么多游泳教練對學生進行一對一對輔導，而且還有安全問題。當學生完成元宇宙中的游泳課程，并考核通過之后，才會允許其在現實中下水練習。”

“哦，正好我也不會游泳，等這個事情結束之后，我也來元宇宙中學游泳。”趙從白說：“走吧，去下一間教室。我想，應該沒有人會在水里討論黑火藥吧。”

一間，一間，又一間。在同樣的時間里，趙從白在不同的教室中穿梭。上一分鐘還在聽哥白尼闡述日心說，下一分鐘亞里士多德在向大家解釋為何自己拋棄恩師柏拉圖的唯心主義觀點。上一分鐘還在看本杰明·富蘭克林觀察雨中的風箏，下一分鐘就陪著瓦特一起改良蒸汽機。上一分鐘還在炮火連天的諾曼底，下一分鐘聽著商鞅在廟堂之上提出“圣人茍可以強國，不法其故；茍可以利民，不循其禮。”

在外人看來，趙從白只不過進進出出幾個教室。而在他自己看來，卻是在極短的時間內穿越古今，加之注意力高度集中，生怕錯過只言片語中可能出現的關鍵詞，所以消耗大量體力，漸顯疲態。

看著眼前的這扇門，趙從白決定，進入這一間教室后，真的要回去歇歇了。

讓梁又安調整好時間后，趙從白慢慢地打開教室門，一陣悠揚的鋼琴聲傳入耳中，是水邊的阿狄麗娜，這是趙從白最喜歡的鋼琴曲。一曲完畢，彈琴的女學生走下舞臺，而舞臺上的三角鋼琴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架子鼓。一名男學生跳上舞臺，鼓槌在他手中飛快地轉了幾圈之后，落在了鼓面上。現場的氣氛也被他推向了高潮，臺下還有的學生即興唱起了rap。只是，這rap的歌詞……

趙從白笑著搖搖頭，轉身離開，返回現實世界。

回到現實世界后，趙從白來到梁又安的辦公室。

梁又安看著對方一臉疲倦，說道：“辛苦了，好好歇歇吧。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點東西？我們公司伙食還可以。”

趙從白沒有回答梁又安關于伙食的問題，而是問道：“出現關鍵詞的時間點，除了我剛剛去的那個以外，還有別的嗎？”

梁又安的回答滴水不漏：“暫時沒有發現別的時間點出現該關鍵詞。”接著說道：“走，吃東西吧。吃飽了，才好干活。還有這么多教室沒看呢。”

趙從白苦笑：“不用看了。”

“怎么了？”梁又安本以為趙從白找到線索了，可看他那表情也不像有收獲的樣子，“其他教室不用看了？”

“對，不用看了。”趙從白點點頭。

“為什么？”梁又安不解地問道。

“沒想到流行就是個循環，”趙從白答非所問：“我當年小時候流行過的歪改歌詞，現在又被這幫學生挖出來，加上配樂給用了。”

梁又安聽得一臉懵逼，不明所以，“啥？你是不是太累了呀？”

趙從白接著說道：“咱倆差不多大，我估計你小時候也聽過這段歪改歌詞。‘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什么背上炸藥包？我去炸學校，誰也不知道，一拉線，我就跑，轟隆一聲學校不見了。’對了，這歌原本叫什么名字來著？”

“這歌可老了，原本的歌名一時還真想不起來了。我小時候也唱過，當時我爸還聽見我唱了呢。他說他小時候也聽過同學唱這段。”

“哈哈哈，那這可是有傳承，有年頭了。”

二人笑過之后，梁又安說：“你是說，記錄中出現的關鍵詞是這段歌詞里出現的？而非有人策劃爆炸？”

趙從白點點頭，“所以我剛剛問你有沒有在別的時間點出現過關鍵詞，如果沒有，那估計就是這么回事了。”

梁又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沒說話，一時也沒想到其他好辦法。趙從白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走，餓了，吃飯去。看看你們公司的食堂到底有沒有你說的那么好。”

梁又安起身說道：“走，我請客，讓你嘗嘗虎皮肉和辣子雞。”

趙從白笑著說：“那我今天就吃大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