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閾值

當趙從白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上邊掛著吊水，左邊的機器伸出一些線纜連在自己身上，右邊坐著梁又安。

梁又安一見趙從白睜眼了，剛忙朝屋外喊道：“大夫，大夫，病人醒了。”

趙從白沒想到自己活了下來，更沒想到一睜眼看見的是梁又安。不一會，大夫來檢查了趙從白的情況，“小伙子身體素質不錯，昏迷了三天，終于醒了，好好休息。”

看著大夫離開病房，趙從白問梁又安：“林海東呢？抓住了嗎？”

“已經通緝了。”

“他膽子還挺肥，不但在元宇宙中搞爆炸，還敢炸我。”趙從白憤憤地說：“我的車子爆炸后，他居然還不跑，敢回頭看我。”

“關于林總，咳，林海東，我又查到一些東西。”

“哦？快告訴我。”

“林海東是‘無垠’的人，而且是高層。”

“你是怎么查到的？”

“還是老辦法，有錢能使鬼推磨，‘無垠’也不是鐵板一塊。”梁又安說：“哦，對了，現在‘無垠’已經被列為元宇宙恐怖組織了。”

“怎么都沒想到，林海東是‘無垠’打入萬維的臥底。”

“整個事情比較復雜，”梁又安頓了頓，整理了一下思路，“林海東以前有個妻子，叫楊思琴。兩個人感情非常好，后來，楊思琴去世了。”

“去世了？怎么去世的？”趙從白覺得，既然梁又安提到了林海東的妻子離世，那么這些事情可能和他妻子楊思琴有關。

“唉……”梁又安嘆了口氣，“聽說二人結婚后，過了好久，楊思琴才懷上孩子，兩人特別開心，也特別珍視。所以楊思琴辭去工作，在家一心待產。因為林總工作特別忙，所以基本上都是楊思琴一個人在家，只有家政偶爾來工作。因為在家閑來無事，便常常獨自一人逛街，后來街也逛夠了，加之林總陪她時間又少，所以她有時會去元宇宙沉浸艙體驗中心，自己進入元宇宙。慢慢地，楊思琴沉迷于元宇宙之中，每天花大量的時間在元宇宙中。后來發展到林總早上出門上班，她也出門去元宇宙，晚上林總回家了，她還沒回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楊思琴在元宇宙中出意外了？”

“嗯，”梁又安點點頭，“長期飲食不規律，精神長時間保持亢奮，對她的身體，還有胎兒的發育都產生了影響。后來，流產了。楊思琴難以接受這個現實，有了抑郁癥，程度很嚴重的那種，自殺了。”

“這對林海東打擊非常大。”趙從白問：“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梁又安答道：“公司的老員工都知道。林總那段時間就像換了個人，他以前比現在開朗得多，最近這兩年其實還算好多了。只是，沒想到……還把你搭上了。”

“所以說，林海東作為萬維公司臨南分公司的領導，在自己公司的元宇宙中搞爆炸，是為了報復多年前自己妻子和孩子的事情？”趙從白覺得有點奇怪，一般復仇這種事情都是當時意愿最強烈，過了這么多年，而且又是在這工作，怎么會突然又興起報仇的念頭呢？難道是一直都沒放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于是問道：“自從楊思琴去世后，他有沒有過什么異常舉動呢？”

梁又安歪著頭想了想，說：“要說異常舉動，好像沒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趙從白又迫不及待地問道。

“他對元宇宙的使用規則和沉浸艙等進行了一些調整。比如說，每天進入元宇宙的時長限制，以及對未成年人進入元宇宙進行了更多功能上的限制。針對沉浸艙，在使用前會進行一個快速的無感體檢，一旦發現身體健康問題，將拒絕其使用，同時在使用者進入元宇宙后，還會對身體健康情況進行實時監控。還有，”梁又安話說了一半，突然閉嘴了。

“還有什么？”趙從白問：“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怕別人話只說一半了。別急我了，趕緊說吧。”

“還有的內容吧，沒有對外公布過，”

趙從白又打斷梁又安的話：“我知道，我會保密的，放心吧。”

“那好吧，”梁又安繼續說道：“我們在元宇宙中，嗅覺、觸覺、聽覺、視覺等這些都是正常工作的，那是因為沉浸艙可以直接對躺入其中的使用者大腦相應區域進行刺激，讓其產生這些感覺，所以元宇宙中的一切才會那么真實，常常讓人忘了這一切都是虛擬的。這種對大腦的刺激是可控的，不會對身體健康產生任何影響的，也不會讓使用者成癮。這些，你知道吧？”

趙從白點點頭，“我知道，以前查過相關資料。”

“其實，在以前，萬維公司隱瞞了一部分信息。除了這種安全的刺激外，當使用者在元宇宙進行比較刺激的游玩活動時，沉浸艙會偷偷加大使用者的快感反饋，這樣本身不會對身體健康有影響，但是會改變使用者在現實中獲得愉悅的閾值。打個比方，本來一顆巧克力的糖分就能讓食用者滿足，可現在可能需要兩顆、三顆才行。”

“這還用打比方？這不就是和違禁品無異嘛。說白了就是精神麻醉劑。你用巧克力打比方，還真是客氣。”趙從白毫不客氣地指出這一點：“這可是犯罪呀。”

梁又安顯得有些尷尬，也就沒再往下說。

趙從白見狀，只得開口說道：“我說這話不是針對你，畢竟這也不是你能決定的。你跟我說這些，說明你是有良知的，也算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梁又安見狀繼續說道：“林總發現這個事后，和總公司據理力爭，最后因為總公司害怕曝光，而且林總也保證不會讓業績下滑，所以便將此功能取消了。”

“和總公司抗衡，這可是職場大忌。他為什么還能平安坐穩現在的位置，沒被替換呢？”

“從另一個角度說，他也沒被提拔。一方面可能是因為林總的確有兩把刷子，我們分公司年年業績最好；另一方面，可能林總手里也保留了總公司那些把柄吧。如果什么底牌都沒有，恐怕也就沒有談判的籌碼。”

“如此說來，林海東一直在修正偏離了正軌的萬維。可是，為什么又突然變得如此沖動、激進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恐怕只有問他本人了。”

“只是不知道他現在人在何處，”趙從白撐著床要起身，“梁，來扶我一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身子都睡僵了，扶我出去走走。”

聽到這話的梁又安先是一愣，并沒有伸手去扶趙從白，而是說道：“你，你還是多休息吧，聽醫生的話。”

“醫生的話有時只能作為參考意見。”說著，趙從白掀開被子，打算起身下床。可當被子掀開的一霎，趙從白呆住了，口中喃喃地說道：“腿，我的腿呢？我的腿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