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初窺

“針對近日流傳的第二份錄音事件，萬維公司表示已經報案，并將相關證據資料交給警方……”

眼睛看著屏幕上的新聞，而腦子里卻想著剛剛和梁又安的對話。

相同的發布錄音手法，相同的錄音文件格式，相同的幾次轉換文件格式習慣，這些“相同”湊在一起，恐怕就不能只用巧合來解釋了。雖然兩份錄音在一些細節上略有不同，但趙從白認為這些很可能是出自一人之手。此人如此費盡心機地想要隱藏自己，更是值得好好查一查。

趙從白覺得，如果能找出此人，不但可以解開兩份錄音的真偽之謎，還能查出爆炸真相。想到這，趙從白發現自己的這些分析都是建立在梁又安剛剛提供的情報的基礎上，若是他沒說實話，那自己所想的這些都白費。畢竟，梁又安如果想騙自己的話，是具備有利條件的，只需根據自己給他發的那些注銷賬戶和其他有關信息，就能據此編造出謊言，將自己唬住，擾亂自己的調查方向。

通過這些天的相處，趙從白覺得梁又安是個沒什么心機的人，從他的話中感覺不到掩飾的成分。可是，大家都是成年人，誰又能一點城府都沒有呢，誰又能保證幾天的相處就會讓對方毫無保留呢。畢竟，他是萬維公司的人。就像自己，為了破案也對他進行過試探。不過，倒是有一個辦法能夠一舉兩得。

趙從白撥通了梁又安的電話：“喂，梁，你把在萬維元宇宙中發布第一段錄音的那個賬號信息給我。”

“你說的是被凍結的那個賬號？”

“對。還有，關于第二段錄音的信息，你都發給我，賬號、發布時間、首發的社交平臺等等。”

“好，我馬上就發給你。”

“對了，我記得你說過被你們萬維凍結的那個賬號是個‘潛入者’賬號？”

“是的，我估計是從黑市買的。”

“你說的黑市，就是‘無垠’嗎？”

“可以這么理解吧，‘無垠’現在是所有黑市中最有影響力，我們查到的所有‘潛入者’賬號，其中99%都和‘無垠’有關。”

“我該怎么樣才能進入‘無垠’中呢。”

“必須要有‘無垠’的老客戶帶領，才能進入。”

“我認識的人中，好像沒人是他的老客戶。”

梁又安說：“沒關系，我這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那你趕緊介紹我認識一下。”

“不用這么麻煩，你可以直接用我手頭的賬號進入‘無垠’，這樣還不會暴露你的身份，事后‘無垠’找不到你，不會給你惹麻煩。”

“那，會不會給你惹麻煩？”

“不會，我手頭的賬號都是經過特殊處理的，你別忘了我是干嘛的。不管怎么說，我也是名門正派，對付‘無垠’的歪門邪道還是沒問題的。你打算什么時候進入？”

“越快越好。”

“那你現在就來我公司吧，正好也快到飯點了。”

趙從白到了萬維公司，直奔梁又安的辦公室。

“喲，來得挺快呀。走，吃飯去。今天食堂燒酸菜魚。”

“我就不吃了，不餓。你把賬號給我，我進入‘無垠’先。”

“這么著急嗎？”

“你還不知道我嗎，事情不做完，干其他的都沒心情。”

“那行吧，走，去沉浸艙，我幫你設置好。”

待趙從白躺入沉浸艙沒兩分鐘，梁又安就設置好了參數，并交代道：“你會先進入萬維元宇宙，我會在安全系統給你留個后門，你從那可以去往‘無垠’。我會和你保持通話，如果有什么意外隨時告訴我。我會在離你最近的地方給你打開回到萬維元宇宙的入口，到時會給你指引的。但是也不可能近得轉身就到，畢竟還有考慮不能放其他人進入。所以，如果真有意外發生，你需要離開，必須動作要快，入口開放到時間很短。”

“聽你這么說，怎么感覺還有危險呀？”

“因為我不知道你去干嘛呀，也是為了以防萬一，你心里有數就行了。”

趙從白一開始并不想進入‘無垠’后還和梁又安保持通話，自己現在還拿不準他說的究竟是不是實情，又是否有所隱瞞。而且，如果真讓自己在‘無垠’中查到了對萬維不利的證據，或是證明了梁又安沒說實話，那豈不是向梁又安現場直播了，有點尷尬。而尷尬還沒什么，只怕其中的利害關系會對自己產生威脅，畢竟用的是梁又安掌控的賬號，如果無法回到萬維元宇宙，就無法回到現實。并且，自己人還躺在萬維公司的元宇宙沉浸艙里。最后，趙從白決定在必要的時候關閉通訊，如果真是需要梁又安的幫助了，再重新連接。

艙蓋緩緩閉合，趙從白換了身份，換了外貌，換了聲音，出現在元宇宙中。當他走出元宇宙中的沉浸艙中心，耳麥里傳來了梁又安的聲音，“趙，你現在出門往右看，那有個自助取車位，你到那直接按取車鍵就行了，不需要輸入取車碼，我已經安排好了。”

趙從白順著梁又安的指引看去，果然有一個自助取車位，走到跟前，按下取車鍵，機械手臂將一臺反重力機車放到了他的面前。

趙從白跨上機車，說道：“好了，然后呢？”說完后，感覺不對勁，自己的聲音怎么變得這么細，咳嗽了兩聲，用手摸摸了喉嚨，這下更不對勁了，喉結怎么沒了。趙從白嚇得趕忙照后視鏡，而鏡中出現的是一個留著齊劉海的美艷女子。趙從白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后視鏡，沒錯，是女子。他摸了摸自己的臉，轉頭左看看，右看看，這才確定鏡中的人是自己。

耳麥中傳來梁又安的聲音：“你現在騎車加速，一路向前，自然就會穿過我給你留的后門，到達‘無垠’。”

“你怎么給我弄了個女性形象的賬號呀？”趙從白問道。

“人類是視覺動物，女人，尤其是美女會降低對方的防備。”梁又安答：“反差越大，萬一出事，他們也更不容易找到你。”

“哎，好吧，就這樣吧。”趙從白說著，扭動油門，朝前加速行駛，一低頭，又看見了自己的美甲，小聲嘀咕道：“手指甲弄成這個樣子，我怎么開槍呀？”

梁又安還是聽見了他的嘀咕，說道：“沒槍，不用開。”

趙從白不再出聲，將油門擰到了底，恍惚間好像有一陣電流通過全身，眼前出現了一個農家小院，不解地說道：“這里也有農家樂？”

梁又安通過耳麥告訴他：“那就是‘無垠’。”

趙從白看著眼前這個普普通通的小院，和自己想象中的‘無垠’完全不同，本以為起碼外觀看上去也得像個城堡吧。

松開油門，減速來到小院門口，卻被院內出來的一人攔住。

趙從白說：“我把車停院里。”

那人穿著灰色夾克，看上去像個修空調的，看了趙從白一眼后說道：“小妞，看你也不像第一次來到，怎么不懂規矩？”然后用努了努嘴，指了旁邊到空地，“沒看見嘛，車都停那，不準進去。”

趙從白見狀，不想節外生枝，沖那人莞爾一笑，將車停到指定位置后，走了過來。那人側身，讓出路來。

趙從白剛踏進小院，背后便傳來關門聲，再一看眼前，豁然開朗，這哪里像是小院，就是一座城，沒想到這小院門內別有洞天。

趙從白小聲說：“哎，梁，我真沒想到這‘無垠’的內外差別這么大。”

梁又安嘴里吃著酸菜魚，嘟嘟囔囔地說：“是呀，我第一次去時也感覺挺震撼的。外表平平無奇的小院，竟然是‘無垠’的入口。不過，正是這小院，讓我產生懷疑，從而發現‘無垠’。”

“何出此言？”

“你想呀，元宇宙之中，唯一能限制你的就是想象力，有誰會建造這種農家小院呢？”

“越是不起眼，越是能證明想隱藏自己。”

“就是這個意思。”梁又安說：“現在你周圍這些都是低級交易攤位。你朝東邊看，有個塔，那里或許有你想要的。我要提醒你，那個塔，越往上，等級越高，出賣的商品也就越貴重。那里有個規矩，進了塔，就不許空手出來，必須做點買賣。”

“如果沒有我需要的呢？”

“那你就隨便買點，反正，只要你消費了，他們就不會為難你。”

趙從白沒底氣地說：“問一下，那里東西有多貴？”

“你不用擔心錢的事，我已經給這個賬號賦值了。”

“那多不好意思呀，讓你破費。”

“不破費，不過是幾行代碼的事。能唬住他們一會就行了。”

趙從白笑笑：“那你這算破壞市場了吧？”

“不不不，只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趙從白來到塔下，還沒進入就有人沖她吹口哨：“妹妹，來買還是賣？來哥哥這看看，哥哥啥都有。”

趙從白學著當年學校里女神沖他翻白眼的樣子，“哼”了一聲，直接進入塔內。剛踏入一層大門，便被一只長頸鹿攔住了，“姑娘，來干嘛的呀？”

趙從白抬頭看了看，這還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做出一副不屑的表情說道：“來這還能干嘛呀？你這不廢話嘛。”

好在長頸鹿脖頸忒長，聽不見趙從白小聲和梁又安嘀咕：“這長頸鹿干嘛的呀？不是說長頸鹿不會發聲？保安？”

“你從哪個營銷號看的說長頸鹿不會發聲，只是很少發聲而已。而且，他又不是真的長頸鹿，就像你，不是真的美女。他是黃牛。”

趙從白一愣，“黃牛？不是長頸鹿嗎？”

“長頸鹿是黃牛黨。”梁又安問：“對了，你到‘無垠’干嘛的呀？我都不知道。”

“查發布錄音的人的信息，既然‘潛入者’的賬號可能是從這買的，那在這里可能會查到些有用的。”趙從白問：“這里也有限購嗎？黃牛干嘛的？”

“對呀，我怎么沒想到去‘無垠’查源頭。”梁又安說：“這個長頸鹿我知道，他能帶你直接前往想去的樓層。如果一層一層上的話，你得每層都做點買賣。你就直接跟他說去頂層。”

“每層都做點買賣？哎喲喂，我還以為只要在塔內做一次買賣就行了呢。”趙從白略微底氣不足地問：“那，得給他多少錢呀？”

“要多少給多少，你忘啦，那不就是代碼嘛。”

“老板大氣！不過，你怎么知道要去頂層呢？”

“如果頂層都查不到，那就得想別的招了。”

長頸鹿見面前這個美女語氣不太溫柔，低下長長的脖子，又問了一遍：“需要什么，跟我說說唄。也許我能幫上忙呢，在這里，沒人比我更熟悉這里了。”

“去塔的頂層。”

長頸鹿挺直了脖子，再次確認：“去頂層？”

“對，對頂層。”

“去頂層干嘛？”長頸鹿轉著眼珠問：“你到底要買什么？”

“我要買的東西你沒有。”趙從白嘗試著甩了一下秀發，“不該問的別問。”

長頸鹿盯著美女，從頭打量到腳，又從腳打量到頭。

趙從白被看得煩了，“你如果不能直接送我去頂層，就把路讓開，別耽誤時間。一層一層往上，也能到頂層。”

“那可得買不少東西呀，要花不少錢。”

“相比起錢，我更在意時間。”

聽到這話，長頸鹿拿出一個顯示著一串數字到卡片遞到了趙從白手里。

趙從白約莫這就是對方的報價，輕蔑地說道：“就這？沒問題。”轉而又小聲問梁又安：“他把一個卡片遞給了我，怎么付錢呀？”

梁又安說：“你左手戴的手環上有個小凹槽，把卡插進去劃一下就行了。”

“我還以為付款有多先進呢，怎么是這么古老的刷卡方式。”趙從白按照梁又安說的方法刷卡后，將卡還給了長頸鹿。

長頸鹿立馬換了一副溫柔的聲音說道：“美女真是豪爽。”說著深深的低下了頭。

趙從白心想，還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付了錢，長頸鹿連鞠躬都這么有誠意。耳麥中傳來梁又安的聲音：“坐上去。”

“坐哪？”趙從白問：“坐什么？”

“坐到長頸鹿頭上，扶著鹿角。”

趙從白正要跨上鹿頭，突然想到自己現在是女性，還是選擇了側坐在鹿頭上。雙手剛剛扶穩鹿頭，長頸鹿便直起身來，走到塔中央的天井位置，脖頸不斷變長、不斷上升。趙從白的目光不斷爬升，快速瀏覽塔內各層景象。雖然知道眼前的一切都并非真實，可這一幕幕光怪陸離的景象還是吸引著趙從白，讓他連眨眼都舍不得。

當上升停止時，趙從白已經忘了數自己是在第幾層。

長頸鹿說：“大小姐，我的頭，坐著舒服吧？”

“嗯，還不錯，毛茸茸的。”

“那你先從我的頭上離開吧，到地方了。等會兒下去時如果需要我，喊一聲就行。對了，下去需要另外付費，不過我可以算你便宜點。”

趙從白跳下鹿頭，剛想開口問點什么，長頸鹿就快速收回了脖子，下降。

頂層不像其他樓層那么熱鬧，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一口大水缸孤零零地待在窗旁。

趙從白大聲問道：“有人在嗎？”

從水缸里傳出悶悶的聲音：“別問在不在，有事就直說，干嘛？”

“我需要查一個人的資料。”

“誰？”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從這里買的‘潛入者’賬號。”

“說具體點。”

趙從白將知道的信息說出來后，水缸中沒了聲音。等了一會，還是沒有動靜，趙從白邊說：“看來，你這里沒有我需要的東西。”邊躡手躡腳地上前，想查看水缸中的情況。

“所以說，你想知道兩個信息，”水缸中發出了聲音，趙從白停下腳步，“一個是潛入萬維元宇宙的，另一個是潛入長樂元宇宙的。”

趙從白說：“沒錯。”

“那么，你是誰？為什么調查這個？”

“我是來做交易的，不是來面試的，”趙從白說：“如果你能提供信息，我就付錢，如果你沒有，或者不想交易，我就離開。就這么簡單。”

“你沒有一層層地爬上來，而是騎著那個家伙的頭上來，說明你目標明確，而且不差錢。”

“我只為有價值的東西買單。”

水缸中扔出一張卡，上面的0比剛剛長頸鹿的那張多了不少。趙從白沒猶豫，直接刷卡，然后將卡扔回缸里。

缸中又扔出一張卡，趙從白沒明白什么意思，難道是余額不足，刷卡失敗？

缸里傳出聲音：“這是付第二個信息的費用。”

“你剛剛干嘛不一次搞定？”

“一張卡輸入不了這么大金額，只能分兩次。”

趙從白無奈地輕輕搖頭，貪財鬼。再次刷卡，再次扔回缸里。“這次可以說了吧？”

“你這么爽快地付錢，恐怕連金額都沒看吧？”水缸說：“我以前可是上過當的，有個混蛋居然騙了我。”

梁又安也從耳麥中聽到了水缸的話，小聲告訴趙從白：“放心吧，沒事，讓他驗。我同一種方法不會用兩次。”

趙從白膽壯了，“那你驗好了，不過，快點。我的時間很寶貴。”

“驗好了，沒問題。”水缸說：“因為我第一次見到這么爽快的人，所以，你能理解吧？”

“能理解，趕緊地吧。”

“你兩個問題的答案是同一個。潛入兩個元宇宙的人是同一個人，從這里買的兩個賬號。”說著，水缸上面出現一個全息投影，上面顯示了購買者進入“無垠”時用的賬號，他是使用萬維元宇宙的賬號進入“無垠”的，甚至還有ip地址。

趙從白將這一切牢記在心，果然不出所料，兩個錄音出自同一人之手。

“謝了。所以，我是花了兩份錢，買了一個東西？”趙從白說：“看來在你這做買賣也不安全呀，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被你賣了個人信息。”

“你得到了想要的，這就足夠了。何必在意東西分成幾份呢。萬物皆為商品，就看值什么價了。你如果不放心的話，可以付一筆封口費，如果有人來買你的信息，我會守口如瓶的……”水缸話還沒說完，趙從白已經來到了缸前，朝缸內看去。

“原來缸里是只癩蛤蟆呀。”趙從白看著缸內說道。

“青蛙，我是青蛙王子，不是癩蛤蟆。”缸內生物不滿地說道，但一看見趙從白這美女的形象，又問道：“你愿意給我一個吻嗎？那樣我就可以變回王子的模樣了。”

“愿意，你稍等，我先把火架上，再加點孜然、辣椒、放點配菜。我最喜歡吃干鍋牛蛙了。”

“你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