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
我舉起手中的刀,重重落下,手感告訴我,我已經準確無誤洞穿了他的心臟,剛才還跳動的東西此刻已經和周圍一樣安靜了。
我長舒一口氣,想站起來,卻感到全身的力氣都沒了,我盡量往后靠,離漫出來的血遠一點,確定安全后,我如釋重負地坐在地上,把脊背靠在桌腿上,大口呼吸著。
我終于做了!
這么多年膽小慎微,不敢有一絲一毫差錯的人,竟然真的,殺人了。
我都不敢相信,可是剛剛還在跟我說話的人此刻已經變成了再不冷藏就要過了保質期的肉,骨和下水。
它和菜市場里的區別就是,菜市場是零賣,地上的還屬于待拆解的組合裝。
很痛快,回憶起殺人的手感,我至今還微微顫抖,那是比新婚之夜還要顫栗的觸感,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還殘留著握刀的痕跡。
我又看著此刻再也站不起來的經理,我剛才滿溢的殺意已經蕩然無存,代之以巨大的疑惑和不安。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就好像知道我一定會來一樣?
他是不是說過在等著我?他還是知道我是來殺他的,可是他一點防備都沒有。
尤其是,剛才他的所作所為,不就是故意為了讓我殺他嗎?
剛才被憤怒擠走的理智迅速占領堡壘,血腥味也漸漸蓋過了屋里的香薰,我一邊思考一邊讓自己站起身。
現在不是琢磨這些的時候,我現在當務之急是逃離是非之地。我承認,來之前已經做好了被當場拿獲的準備,可是現在的局勢如此順利也是始料不及。我還是先回家吧,也要看看妻子,或許她知道什么東西。
我站起身,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并沒有沾上什么血跡,就是剛才坐在地上時有點灰,還算干凈。
就這么跑出去,混在人堆里,應該也沒人懷疑什么吧。
我自己知道這怕是希望不大,可能門口的保安已經開始大規模搜索我的蹤跡了,但我還是抱著一絲僥幸,輕輕帶上了門,走出兇案現場。
不知什么時候天已經黑了,樓道里沒開燈,我當然也不敢開,黑暗是最好的掩護。
借著一點點光亮,我摸索著下樓,公司里很安靜,下班也太早了吧。
來到一樓,我又看到了那件放滿可憐動物們的櫥窗。我停下腳步,還是看不清,我忍不住走上前,把腦門頂在了玻璃上細看。有只狗在里面渾身抽搐,像是承受著極大地痛苦,扭動著身軀,卻發不出一點聲響。狗的頭上還插著金屬管,看不清進去多少,但是從肆意扭動卻毫無松動的情形看,應該很深。
不明白這是搞的什么東西,我把頭抬起來剛要走,卻發現玻璃上滿是水跡。
我都沒發現我已渾身是汗,腦門上尤其嚴重,剛想伸手擦玻璃,又想到不能留下指紋,伸出袖子胡亂擦了下,算了吧,就這樣吧,一點水印,應該發現不了。
我一邊繼續慢慢往前走一邊做著計劃,一會在樓門口先停頓一下,看看周圍的情況,如果沒人就假裝若無其事的出去……
不行,如果都沒人了,那我不就變成唯一的目標了嗎?
人很多時候才是好機會,悄悄鉆出來扎進人堆就不怕了。
對,如果人少,我就再等等,反正也天黑了。當然如果一直沒人,我就貼著墻根走,再翻墻出去。
回家后,見到妻子,我要說什么?
我有點擔心,妻子的一切我都喜歡,性格,長相,聲音,氣質,我們甚至沒有吵過架,我就像愛著自己的偶像一樣對她,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我有點不知如何面對。
當做無事發生?那不可能了,如果我不抓緊把事情說清楚,可能很快就有警察找上門了。
怎么開口是個問題,太難了。
我一面思考一面挪動,猛地,覺得有哪里不對。
這點路程怎么能支撐我想這么多事?來的路,有這么遠嗎?
我站住身子,盡力睜大眼睛往前看。整個樓里只有我盡力壓抑的呼吸聲,放眼望去,除了周圍的玻璃在樓道地板反射出的一絲光亮,沒有任何痕跡,我連大門在哪都看不到。
莫非走錯路了?印象里,來的時候并沒有拐彎啊。可是樓道太黑,走錯了也說不準。
關鍵是,現在也不能回頭了,我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小心翼翼,屏住呼吸,生怕錯過任何一個轉角。
我的希望一直維持在又看到了一個放著動物的櫥窗為止。
我努力告訴自己這是一個新的地方,里面的動物和之前的一樣,掙扎不已,上下管子結結實實,透過一塵不染的玻璃看得很清楚。這里讓我見怪不怪了,可是玻璃上那塊水漬讓我不寒而栗。
這不是……剛才沾上我汗水的位置嗎?
我又轉回來了?
我瞬間覺得一股涼氣冒了上來。
我能保證這條路上自己絕對沒有轉過彎。我是貼著墻在挪動,我還仔細核實過,墻壁筆直如箭。
這是一條直行卻能返回自己出發點的路。
殺過人后都沒有這么害怕,我瞬間覺得呼吸急促,這里太過邪門了,我瞪大眼睛盯著玻璃里不斷蠕動的那只狗,心砰砰亂跳,我感覺自己和它一樣被困住了,只不過它在玻璃內,我在巨大的水泥建筑中。
我已經不在乎指紋不指紋了,我伸出手試著推動玻璃,很明顯做不到,這是整片安裝的,很結實。
別嚇唬自己了,我悄悄告訴自己,繼續往前走,一定有路的。
我抱著這樣的信念又走了一遍,不出所料又回到這里。
我一瞬間感到萬念俱灰,我覺得自己將被單獨永久困在這里,哦不對,樓上還有一具尸體。
想到這,我更害怕了。
正當我仿徨無措時,一雙溫暖細膩的手搭在了我的胳膊上,我渾身一顫。
“別怕別怕,我是來幫你的。”輕柔的女聲在我耳中卻仿如晴天霹靂。
我一把甩開她的手,大退一步,盯著聲音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