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寧靜

小女孩回來了。

她帶來了一個醫生。

醫生本來神情正常，但才看見廢墟下的它就變了顏色，瘋了一樣掙開小女孩，跌跌撞撞的向后跑去，跑出好遠好遠。

它今天的語氣有些莫名的沮喪：“他，情緒——他恐懼我——他認得我。”

小女孩顯然誤會了什么：“啊……鐵塊頭，你別傷心，你別傷心呀！他可能是想起什么事情了，一定不是被你嚇跑的，你不嚇人呢……”

它：“他……不重要，你，傷口，發炎感染，嚴重，會死。”

小女孩呆了一會兒，就笑道：“不會的啦，我怎么會死呢？好人是不會死的，就是有點疼。”

它吃驚地問：“好人，不會，死？”

像是想到了什么，它的“目光”移動，在只有它自己才能看見的數據世界里，自毀程序已被另一道報錯程序覆蓋，陷入了永遠的中止之中。

而那道錯誤代碼很奇怪，執行的指令內容是【不要嚇到她】。

不過它突然就有些高興起來。

幾分鐘前它還以為這是它真的壞掉了，因此連自毀程序都無法啟動，所以表現得非常沮喪。

作為一個自認為自己很優秀的機器人，沒有什么比發現自己壞了更糟糕的了。

它根本不在乎那個醫生，也未曾因為他被自己嚇跑而感到沮喪。

但現在它忽然意識到，也許它沒有壞。

它肯定地說道：“因為我是好人，作為好人的我不會死，所以我的自毀程序沒有啟動，所以這不是因為壞了。”

于是它又高興起來。

女孩兒懵懵懂懂地看著它，但看著它高興起來，她也高興起來，拍著手笑，露出亮晶晶的小虎牙，指著它說：“你說話怎么一會好一會壞，是不是腦袋進水啦！”

它也覺得自己腦袋進水了，本應該無比清醒地判斷、分析環境和事態的腦袋似乎真的不好使了，只不斷看向醫生驚恐逃走的方向，甚至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它覺得自己也許應該對此做些什么，可它絞盡腦汁卻也想不出來自己究竟應該做什么。

它的系統頻繁報錯，因此說話越來越斷續，很快，這個思維的邏輯循環崩潰被掃進“垃圾站”，將逃走的醫生拋在腦后，它便就又只顧著高興了。

女孩兒卻有些疲倦，再沒怎么說話，只是習慣性地敲擊著它的鈦合金腦袋，發出咣咣咣的噪音。

直到天光漸暗，女孩兒靠著冰冷的鋼鐵睡去。

周圍罕見的安靜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