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組裝

女孩兒竟真的找到了數據庫，扯著一根線一瘸一拐的走回來，一邊在它的指引下笨拙地幫它連接，一邊喋喋不休。

“你是這么變成這個樣子的？你是機器人戰爭的英雄機器人嗎？我聽說那時候有一個特別特別大的壞的機器人，像是山那么大，但它可壞了，就想要殺光我們人類，我們人類被打的節節敗退，最后還是用正義的機器人打敗了壞的機器人。”

它的數據庫損毀嚴重，不知道什么機器人戰爭，也不知道什么叫好機器人、什么叫壞機器人。

女孩兒一邊喋喋不休，一邊緊皺眉頭。

它知道她為何緊皺眉頭——女孩兒的腿部感染正在加重，細菌侵襲、腐蝕她的身軀，并將給她帶去難以忍受的劇烈疼痛。

但她面對這一切的表現簡直不像是她這個年紀的孩子，蹙起眉頭仿佛就是她感覺不適的唯一表達，她沒有哭，也沒有怎么怎么樣，甚至還一直在說話，說個不停，興致也很高。

是她根本不知道這種疼痛意味著什么而習慣了嗎？還是她實在是太過天真與幼稚？

它不知道，很快它意識到它也不需要知道。

它其實連剛剛的這些思考都不應該產生。

它不需要了解這個小女孩，只需要哄勸對方達成自己的目標。

小女孩兒卻還在自顧自地說話，哪怕它并不怎么回答似乎也無法打消她的興致。

“我聽奶奶說，我的爸爸媽媽在機器人戰爭里和我們走丟了……咦，我是不是連接成功了？”

她看起來很久都沒有和什么人說過這么多話了。

【正在連接數據庫。】

【電力消耗過速。】

【剩余電量：5%……3%……0%】

【正在自動關機。】

它為連接數據庫積攢了一點點電能，可惜仍然不夠，眼前一黑，數據庫的介入讓它的電能瞬間清空，速度之快連它都沒有反應過來……靜默的黑暗便再次襲來，將它吞沒。

……

“咣咣咣！咣咣咣！”

【正在啟動。】

【剩余電量：1%。】

【充能中。】

機器人不會做夢，沒人能解答關機時它們的意識處在何種狀態。

或者它們根本就不屬于生命，關機就是關機了，就像是電腦電視手機關機等計算機那樣，只是高級的計算機呈現出和人類近似的行為、思維和表達能力，由此被誤以為擁有真正的生命。

可區分是否具有生命的根據又是什么呢？

它睜開“眼睛”，又看見小女孩蹲在自己的面前，伴隨著它的接收器的打開，小女孩臉上的緊張又擔憂的神情又一次變成興高采烈的純真笑容。

“你醒了！你醒了！我又找來一塊黑色的大板子！它能給你供電是嗎？”

連接了兩塊民用電池板，終于可以勉強維持運轉了。

女孩兒暫時沒有了利用價值，因此它對女孩的問題與興奮都時而不見，馬上開始做起自己的事情來。

在確認了自己的求援信號仍未得到任何回應后，它便馬上嘗試讀取數據庫信息。

【數據庫訪問失敗，缺少相關組件。】

它不得不再次將“目光”投向小女孩，用冰冷的電子合成音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的目的：“我需要讀取器，它的外觀是……”

“什么叫讀取器？”小女孩呆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地說：“啊，我明白了！那是你另外的一條腿嗎？我去幫你找，你安上它之后就能站起來了嗎？”

它：“……”

……

【讀取器裝載中。】

“啊，這么安裝對嗎？我也不是很懂，我沒有上過學，鐵塊頭你知道學校嗎？我聽奶奶說過呢，沒有像是山那么大的機器人的時候，到處都是學校，人人都能上學、上學可以有新衣服穿、會有很多很多的好朋友和好吃的。”

它說：“我需要一塊新電池，太陽能電池板所能供給的能源太過有限了——在廢墟下面可能有我需要的電池——那應該本身就是屬于我的配套電池。不過廢墟的情況復雜，應該并不好找，我們必須定位到它的確切位置，才能在最短的時間里找到它，而想要定位它的具體，就需要先找回我的檢索設備，檢索設備的外觀是……”

……

……

【移動檢索裝置裝載中。】

“鐵塊頭，我們是朋友吧？”

“……”

“你不說話，那就是默認嘍，嘿嘿，我就是有點不放心，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新朋友了。”

“……”

“我們是朋友喲～”

“……”

“咣咣咣！”

它說：“我定位到能源模塊的位置了。”

……

【電池校正中。】

“鐵塊頭，你的讀取器裝好了，你有兩條腿了——那你可以站起來了嗎？我們可以一起玩嗎？”

它打斷女孩兒的話說：“我并不能移動——移動需要連接外部組件，我的大部分組件完好，如果我從我已修復的部分日志里獲取的信息無誤，也許啟動它們并不需要我們一一將它們與我實現物理連接，只要我們能夠將它們啟動，和我完成無線匹配組網，我就可以使用它們了。

“到時候，我就可以站起來了。”

女孩兒高興得要跳起來，作為一個瘸子，她似乎很能理解可以站起來是多么令人愉悅的事情：“啊，那真的是太好了，你的體格這么大，一定很厲害吧，那個……你要是能站起來了的話，到時候我能請你幫我一個忙嗎？”

它：“……”

這本應該是一個很簡單的答案，但不知道為什么，它突然有些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它忽然間意識到，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它與女孩兒之間的對話變得自然而隨意，就那樣發生且持續下來了。

“有一群壞蛋，他們總搶我的吃的，你能幫我嚇唬嚇唬他們嗎？別傷害他們，就是、就是……嚇唬他們一下，讓他們別搶我的吃的了好不好？”女孩兒干瘦的身軀縮成一小團，完全不知道它在想什么，只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求它幫忙，“我想讓他們知道，我、我也有朋友的，我的朋友是一個好厲害的正義機器人。”

它保持沉默。

【警告……錯誤……】

它的“眼前”突兀地跳出一個主腦計算機報錯信息框。

這是重啟后它的智能主腦首次報錯。

而這一單元關乎著它的整個人工智能系統與思維能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