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瘋狂一夜

不光是林森心底最深處的秘密，她仿佛知道世上所有的一切，2056年聯合國大改革，2099年中南美洲合并潮，2133年印度次大陸超級地震……隋青輕描淡寫地就說出了這兩個世紀間影響人類歷史進程的一系列里程碑事件。

“你在想，我怎么知道這些的，對嗎？不是讀心術，是，是預言。”

“預言？你早就知道這些？”

隋青并沒理會林森驚駭的臉色，她打量著四周，艙壁上各種控制單元燈光閃爍。隋青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說：

“借你的機器人一用。”

林森心想：小祖宗又要干嗎？

“借你可以，但必須告訴我在你身上都發生了什么。否則免談。”

隋青沉默，想了一下，點了點頭。成交。

她打開控制艙門，帶著林森又返回到4層，指著金屬棺材說：

“鉆進去。”

林森半信半疑，照做，頭朝下躺進金屬棺材，心里一陣膈應。隋青在面板上操作了幾下……

一陣眩暈感襲來，林森感覺眼前發黑，像是在向著無底深淵墜落，只聽到有個若即若離的聲音在耳邊說：“別瞎晃，馬上就好。”

一片虛空，無盡的黑暗。

過了不知多久，林森感覺墜落漸漸停止了，腳下像是踩到了堅實的地面。遠處有一絲光亮，林森走了過去。

一處郁郁蔥蔥的山坡，上面矗立著一座樣貌古老的建筑，歷經風吹日曬，石柱滄桑斑駁。看樣子是神廟之類的。

林森推開沉重的大門，門軸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一縷灰塵落下。

大殿燈火通明，壯觀的一幕映入林森的眼簾——大殿的中央有一根巨大的光柱，晶瑩剔透的光斑悠自流動，斑斕炫目。以光柱為圓心，無數人圍成好幾層圓圈，每個人都閉著眼睛，盤腿靜坐，如老僧入定般一動不動。每個人的面前都擺著一個棕色的皮箱，大小不一，但看起來都很舊了，無不落滿灰塵。

林森大概數了數，足有十二三圈，一千多人。整個大殿卻鴉雀無聲。詭異的氣氛讓林森不安起來。

這時，天空又傳來那個若即若離的聲音：“看到神廟了，是嗎？”

林森點頭嗯了一聲。

“走到光柱里去。”

林森躡手躡腳地跨過人群圓環，他注意到地面上給每圈圓環都有編號，L，K，J，……一直到最中心的A，每個靜坐者也有編號，12345……。一千五百多個冷凍者的意識在這里匯聚，除了編號A1、A2……之外，林森還注意到他們還給自己起了代號：火車頭、一葉愁情、北歐戰錘等等，各國語言混雜，類似網名之類的。

“看到一圈圈的‘入定者’了是嗎？小心點，邁過他們時一定別發出響聲，吵醒他們就麻煩了。”天空的聲音囑咐道。

林森慢慢靠近了光柱，他注意到耀眼的光柱直徑兩米多，虛擬的投影多彩，透明。

踏入光柱的一瞬間，一切又變化了，他感覺自己像被一股強勁的巨浪高高卷起。無數個畫面洪水般襲來，在眼前匆匆掠過。林森如同被包圍在一個由畫面洪流組成的巨球中。

他定了定神，開始注意到一些畫面的具體細節。原來，球的不同方向，就是現實世界里地理位置上的方向。像是游動般，他試著向一側漂去，千百公里的遙遠距離在眼前飛速掠過……場景越來越熟悉，終于，他看到了東海上空的藥田，看到了那些熟悉的同事們。

這時，空中的聲音提示道：“你是不是彪啊，愣著干哈？光球可以縮放，挑一個你想去的時間吧。”

林森揮手試著拖動畫面，那些洶涌奔流的畫面匆匆變幻著，似乎有人在回放著四周的一切。真是按時間連續排列的！

林森看到了四十年前藥田初建的場景，看到了繁華的外灘，高樓大廈櫛次鱗比。他又把光球縮小，一切又變化會原來的樣子。眼前最近的，就是當下正在發生的。放大，即看到過去。

“那繼續縮小呢？”林森問。

“會看到未來。不過……勸你最好別看。”空中的聲音回答。

林森興奮起來：“我要到300年后的世界！”

光球急速縮小，未來撲面而來。

林森眼前的場景卻變得詭異起來——大樓殘破，街道長滿了綠苔，野生植物肆意生長，侵占了眼前的每一寸土地。林森奔跑著，穿過幾條街，都一樣，原本繁華喧囂的都市變得靜謐無聲。耳邊只有黃浦江的濤聲和江面上的風聲。

人呢？

林森驚恐地問。天空中的聲音卻未作答。

他把光球略微放大，來到了100年后的上海。

依舊無人，只是大樓尚未殘破，但無不人去樓空，積滿厚厚的灰塵。一派末日景象。

直到在30年后的未來世界，他才遇到了第一個“人”。

一處陰暗的墻角好像有動靜，他悄悄走了過去。看到一個男人的背影，守著一個火堆，正在烤著一塊食物。火堆不是木柴，而是城市里四處可見的垃圾，燃燒發出刺鼻的臭味，食物也濃煙被熏得黢黑。那男人聽到背后有動靜，猛地回過頭來。

林森看清了，一個六七十的老男人，衣衫襤褸，渾身惡臭。林森盯著他的眼睛只看了一眼就確信，這是個瘋子。再細看，他手里烤的食物，竟是一只人手！火焰燎得那一根根手指以詭異的角度蜷起……

“嘿嘿，嘿嘿……”瘋子看到林森，發出凄厲的笑聲。

林森拔腿就跑。

“別跑啊，一起吃啊，永生大神保佑，我搞到‘凍肉’啦！嘿嘿……”瘋子的聲音在身后漸遠。

不知跑了多久，林森跑不動了，停下腳步，心跳快到要炸。

“怎么回事？就沒有個正常人嗎？”林森抬起頭，扯起嗓子向著天空高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