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行資產負債表新態勢及信息披露優化

摘要：央行資產負債表作為貨幣政策工具運用的結果與體現，具有較高的研究價值。本文對央行資產負債表的主要內容進行了梳理，探討了其與債市的聯動關系，分析了近年來資產負債表的主要變化，發現其變化體現出央行貨幣政策空間加大、主動精準調控能力增強。最后，對進一步完善央行財務報表的信息披露、更好引導公眾預期提出了設想。

關鍵詞：央行資產負債表 貨幣政策工具 信息披露

財務報表反映企業或主體單位一定時期的資金及利潤狀況。通過分析財務報表，可了解相關單位基本財務狀況及未來發展趨勢。同時，財務報表也是主體單位對外溝通的重要渠道。資產負債表是財務報表的重要組成部分。央行作為貨幣政策調控部門，其資產負債表是貨幣政策調控的結果和體現。央行的資產負債情況與金融市場發展密切相關，認真分析總結對正確理解貨幣政策操作和走勢有較大幫助。

央行資產負債表的主要內容

（一）資產端主要科目

我國央行資產負債表的資產端一級科目主要有6項：國外資產、對政府債權、對其他存款性公司債權、對其他金融性公司債權、對非金融性部門債權、其他資產。其中占比較高的通常為國外資產和對其他存款性公司債權，在2021年11月均已超過30%（見表1）。

央行的國外資產又包括外匯、貨幣黃金、其他國外資產三項。從2021年11月的數據來看，三者占比高達56.9%。其中，外匯是央行資產負債表的重要科目，目前在資產端占比最高;貨幣黃金是央行作為儲備持有的黃金;其他國外資產主要是央行所持有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頭寸、特別提款權、其他多邊合作銀行的股權等。

在其他科目中，對政府債權指央行持有的政府債券，主要是財政部發行的部分特別國債。對其他存款性公司債權指央行開展的再貼現、再貸款、逆回購、中期借貸便利等操作所形成的債權。對其他金融性公司債權主要是央行向其他金融性公司（證券公司、保險公司、基金管理公司、信托公司等）發放的金融穩定再貸款。對非金融性部門債權主要是央行為支持地區經濟開發所發放的貸款，占總資產比重較小。其他資產是沒有劃分類別的資產項匯總。

（二）負債端主要科目

負債端有7個一級科目，包括儲備貨幣、不計入儲備貨幣的金融性公司存款、發行債券、國外負債、政府存款、自有資金、其他負債等。在2021年11月，儲備貨幣占比超過80%，政府存款占比超過13%。

儲備貨幣又包括貨幣發行、金融性公司存款、非金融機構存款三項。貨幣發行包括流通中的現金（M0）和商業銀行的庫存現金兩部分，其總量并不完全由央行決定，而是由央行、商業銀行和居民共同決定，體現社會的現金需求。金融性公司存款中最重要的一項——其他存款性公司存款分為法定存款準備金和超額存款準備金。法定存款準備金是按規定繳存的資金，超額存款準備金是為了滿足支付清算需要自愿繳存，后者是衡量銀行間貨幣市場資金松緊程度的重要指標。非金融機構存款為支付機構交存到央行的客戶備付金。

在其他科目中，不計入儲備貨幣的金融性公司存款主要是證券公司、基金管理公司、保險公司、信托公司、財務公司、金融租賃公司等非銀行金融機構繳納的法定存款準備金，其準備金率略低于存款性商業銀行。發行債券主要指央行在銀行間市場發行由金融機構持有的票據，簡稱央票。國外負債主要是外國央行或金融機構在中國人民銀行存放的資金，用于國際合作或資金清算。政府存款即國庫資金，含中央國庫資金和地方國庫資金。央行在履行經理國庫職能時，會配合其他貨幣政策開展國庫定存操作。自有資金是央行的資本金，全部由國家出資。其他負債主要是正回購余額、金融機構以外幣繳存的人民幣存款準備金等。

（三）與債市的聯動關系

央行資產負債表的變化對債券市場總量和價格走勢都有重要影響。如在資產端的對政府債權科目，體現了央行通過直接持有政府債券調節債券市場供需的情況。在資產端的對其他存款性公司債權科目，體現了央行開展公開市場操作、中期借貸便利操作的情況。從量的方面看，這些操作需質押信用等級高、流動性好的債券，可影響在市場中流通的債券規模;從價的方面看，這些操作所形成的中標利率是判斷資金和債券價格走勢的重要指標。在負債端的發行債券科目，體現了央行通過發行央票回籠銀行間貨幣市場資金的情況，同時為債券市場提供了短期優質流動性債券。

央行資產負債表的主要變化及對應貨幣政策特征

（一）外匯占比下降，貨幣政策空間加大

改革開放初期，我國為應對外匯短缺，自1994年起采用強制結售匯制度。2001年加入世貿組織后，隨著對外貿易的飛速發展，資產端外匯量逐年大幅積累，占總資產比重一度超過80%，負債端儲備貨幣相應被動增加，體現為外匯和其他存款性公司存款科目同步顯著增長（見圖1）。為應對外匯激增導致的貨幣被動增發，外匯政策逐漸從強制結售匯轉變為意愿結售匯制度。其間，央行還通過發行央票、要求商業銀行用外匯繳納上調的存款準備金等方式對沖不斷增加的外匯和貨幣儲備。

隨著2015年“8·11”匯改政策的實施，在資產端，外匯量開始降低，占總資產比重也隨之下降，并降至54%左右且趨于穩定。外匯量的降低給其他貨幣政策工具留出了更多操作空間，有利于貨幣當局更加自主地實施調控。在負債端，央票發行量也逐漸降低，余額不斷縮減，現有存量非常小。

（二）對其他存款性公司債權增加，主動精準調控能力增強

近年來，央行資產端對其他存款性公司債權不斷增加，2021年已達13萬億元，占比達到33.1%。該科目債權項的變化，是央行為履行其特定社會職能、進行主動精準調控所引起的，貨幣政策工具的操作對象主要針對大中型銀行。相應貨幣政策工具在為市場提供一定成本資金的同時，會引起央行資產負債表擴表，部分操作還需要優質資產進行質押。隨著貨幣政策工具的不斷豐富，其影響持續加深。公開市場7天逆回購和中期借貸便利已分別成為引導銀行間貨幣市場和傳統信貸市場定價的重要工具。

我國貨幣政策采用多重目標管理框架，以實現經濟增長、物價穩定、充分就業、利率穩定、匯率穩定、國際收支平衡等目標。單一貨幣政策工具很難實現上述目標，為此，貨幣政策調控越發精準化，結構性貨幣政策工具不斷推陳出新。為應對疫情沖擊，2020年推出普惠小微企業貸款延期支持工具和普惠小微企業信用貸款支持計劃，在有效緩解小微企業融資難問題方面成效顯著。為實現碳達峰、碳中和“30·60”目標，2021年推出碳減排支持工具和支持煤炭清潔高效利用專項再貸款，助力我國科學有序實現“雙碳”目標，保障國家能源安全。結構性貨幣政策工具的推出會影響銀行類金融機構的信貸投放，達到支持特定實體經濟的目的，進一步優化產業結構。

（三）其他存款性公司存款穩定，存款準備金率調控差異化

在資產端外匯不再大幅增長之后，其他存款性公司存款亦無被動擴張。為促進經濟發展，支持社會融資規模與廣義貨幣M2合理增長，央行首先通過增加對其他存款性公司債權來釋放中短期流動性，當操作量積累到一定階段時則采用下調存款準備金率來進行置換。就目前來看，以階段性降準釋放長期資金已是常規操作。即當其他存款性公司存款總量趨于穩定時，央行需適時降低存款準備金率來支撐不斷增長的存貸款規模。央行下調存款準備金率，其資產負債表總量無變化，只是內部細分科目法定存款準備金和超額存款準備金間的調整，從而使銀行業存款類金融機構獲得更多可用流動性資金。

此外，自2008年起央行對不同體量的金融機構施行差異化存款準備金率制度，大型金融機構適用較高的存款準備金率，小型機構存款準備金率較低。因小型銀行很難成為央行公開市場交易對手，其主要通過較低的存款準備金率獲得央行更多的資金支持。2019年明確“三檔兩優”存款準備金制度框架，兼顧了防范金融風險和服務實體經濟特別是服務小微企業，有利于優化結構。

（四）貨幣發行增速放緩，非金融機構存款上漲明顯

將圖1中貨幣發行曲線與虛線對比可知，近些年負債端貨幣發行總量增速有所放緩，且存在季節性波動，每年春節期間會有顯著的增量。為提高第三方支付網絡平臺的安全性，央行資產負債表自2017年6月起在儲備貨幣科目下新增“非金融機構存款”項，加強對各大支付平臺的監管。該科目自公布日起持續上漲，現占比將近5%。未來，隨著數字人民幣的普及和使用，M0使用效率將得到進一步提高，預計貨幣發行量增速將持續放緩。

對完善央行財務報表信息披露的設想

為順利實現調控目標，央行在制定貨幣政策的同時，需合理引導公眾預期。央行財務報表作為重要的信息窗口，在內容和解讀方面可嘗試通過完善信息披露內容、增加權威解讀等方式，把信息披露過程做成調控市場的有效工具，提高財務報表影響力。

（一）細化資產負債表科目

現在的央行資產負債表相對簡潔，可進一步細化資產負債表科目。一是對其他存款性公司債權科目中包含多項重要貨幣政策工具所產生的余額，若能單獨統計披露，會增強公眾的認知，對理解貨幣政策意圖大有益處。二是可進一步對其他金融性公司債權和不計入儲備貨幣的金融性公司存款中證券公司、基金管理公司、保險公司、信托公司等各類機構的存量進行披露。三是貨幣發行中包含紀念幣、數字人民幣、普通紙幣，三者的流通性有一定差別，可考慮適時分開披露。其中，普通紙幣最為常見;紀念幣多被收藏，流通性很低，累計發行量已超過900億元，且有快速增長的趨勢;數字人民幣目前還在推廣期，后期的發行量值得進一步關注。

（二）可適時推出央行損益表

央行作為貨幣當局，在制定貨幣政策時雖不以營利為目的，但相關資產負債操作仍會產生利息收支并形成損益，損益表可反映央行履行職能的運行成本。央行貨幣政策的手段和實施力度會受財務實力的制約。若財務穩健、實力雄厚，央行可使用的貨幣政策工具種類多，可操作空間大;反之，則只能選擇操作成本低的貨幣政策工具，操作空間受限。央行的損益雖不是其履職目標，但會關乎其財務實力和社會公信力，貨幣政策的制定和實施必須考慮損益表的狀態和變化。部分發達國家已經定期公布央行損益表，我國也可考慮適時推出。

（三）增加財務報表解讀

央行財務報表具有政策信號傳導作用，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市場預期。市場普遍認為央行“擴表”或“縮表”是貨幣政策松緊的信號。這種觀點并不全面，應結合具體情況進行分析判斷。如通過下調存款準備金率置換部分中期借貸便利，對應央行“縮表”，然而整體來看，會釋放更多的長期資金。目前央行會定期更新相關財務報表數據，但權威解讀相對欠缺，與市場溝通不夠充分。因信息不對稱或受認知水平所限，市場中某些觀點難免有失偏頗，可能對公眾產生誤導。有效利用財務報表信息，通過相關媒體進行權威解讀，加強與市場的溝通，有利于引導市場預期，提高政策實施效果。（本文僅為作者的學術思考，不代表所在單位意見）

參考文獻

[1] 楊川. 中央銀行“兩張表”與貨幣政策關系研究[J]. 金融會計，20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