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銘
(1.外交學院 國際關系研究所,北京 100037; 2.懷化學院,湖南 懷化 418000)
自16世紀西歐國家的封建主義逐漸解體、資本主義經濟逐漸興起以來,古典重商主義在歐洲開始盛行。亞當·斯密首次在《國富論》一書中提出了“重商主義”這一概念,并在政府的政策制定上得到了法國路易十四王朝讓-巴普蒂斯特·柯爾貝爾的呼應,主張為積累貨幣財富,政府要對經濟進行干預和控制,因此重商主義也被稱作“柯爾貝爾主義”(Colbertism)。隨著資本主義經濟的迅猛發展,重商主義思想也找到了如“比較成本學說”等新的理論依據,自由主義經濟思想盛行,并進而導致了世界貿易組織(WTO)的發展和成型。然而,由于價值鏈上各利益主體分配機制的不健全、不公平,經濟系統的問題不能完全在經濟系統內解決,需要依靠政治、文化等手段的綜合調節,現有的貿易和經濟理論及其治理機制已不能解決經濟全球化所帶來的矛盾,“逆全球化”運動在歐美等發達國家不時涌現,中美貿易沖突頻發就是這一矛盾的集中體現。
因此,在新時期新的形勢下,我們需要改變戰略,從“以對外貿易為主”的外向型經濟戰略轉變到“以對外貿易、投資和勞務齊頭并進”為內容的經濟對外全面合作戰略,以合作促進人類的融合和包容性發展,注重價值鏈上各利益主體的公平分配,重構“全球貿易治理”機制。
根據聯合國貿易與發展會議有關統計數據顯示,近20年來中非經貿合作經歷了四個階段:逐漸提升(1995年至2002年)、快速發展(2003年至2008年)、結構調整(2009年至2014年)和反彈階段(2015至今),各階段具有不同的特征。
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大多數非洲國家按照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的“經濟結構調整方案”進行改革,國民經濟發展較快。中非之間商品貿易逐漸增加,進出口額有所提升。1995年~2002年,非洲對中國的進出口均穩步增長,其中:非洲對中國出口由24.6億美元上升至69.2億美元,非洲從中國進口由14.2億美元上升至54.3億美元。
從2003年開始,中非貿易開始逐年快速、大幅增長。2003年~2008年,非洲對中國出口從83.6億美元躍升至559.7億美元,非洲從中國進口則由101.3億美元上升至510.9億美元。在此期間,非洲對中國貿易在2004~2006年以及2008年出現“順差”,其中2008年順差額最高達到48.8億美元
受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以及“阿拉伯之春”等不利因素影響,此階段非洲經濟發展面臨一系列挑戰。2008年~2014年,非洲經濟增速由2005年~2008年的5.83%下降為3.48%。經濟增速下降也對其國際貿易造成了一定影響。但我國推出了加強基礎設施建設投入、應對全球金融危機的一攬子措施,中國經濟逆勢增長。2008年中非貿易額首次突破千億美元大關,2009年,中國首次成為非洲第一大貿易伙伴國。
非洲主要進出口商品的“中國份額”十分“搶眼”。在非洲從中國進口方面,雜項制品占比已從第一階段的24.74%上升到本階段的40.07%;制成品占比從第一階段的16.58%上升至本階段的25.89%;非洲從中國進口機械和運輸設備占比也大幅提高,從第一階段的2.53%上升到本階段的16.83%。在非洲向中國出口方面,原材料占比已從第一階段的7.09%上升到本階段的35.65%,超過發達經濟體占比;礦物燃料占比則由第一階段的2.57%上升到本階段的14.48%。此外,非洲向中國出口有色金屬、貴金屬和寶石等制成品類商品占比也快速上升,已由第一階段的1.87%上升到本階段的16.11%。
中非貿易增速經過2015年和2016年連續兩年回落,到2017年再度反彈,當年中國從非洲進口753億美元,同比增長32.76%,中國對非洲出口947億美元,同比增長2.67%。
近20年來的非洲全球貿易格局中,中國已經從“邊緣化”的位置迅速成為非洲最重要的貿易伙伴。
目前,中美貿易沖突頻發,歐美發達國家不時涌現“逆全球化”運動,中國政府正在大力倡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經濟合作;中國政府提出,要從參與“全球治理”到為“全球治理”貢獻中國智慧,尤其是中國政府基于“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戰略思維正在積極推動構建新的“全球經濟治理”機制。我們不能簡單地把中非經貿合作看作一個純粹經濟合作的范疇,而應該從“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戰略高度定位中非經貿合作。
2019年12月,美國《油氣雜志》(Oil &Gas Journal)發布了2019年全球石油產量和油氣儲量報告,石油剩余探明可采儲量為2305.8億噸,其中美洲、中東全球占比均為32%,非洲占比9%。目前,世界上石油儲量排名前五名的國家是:第一名委內瑞拉,探明石油儲量為3009億桶,占全球儲備比例的18.8%;第二名沙特阿拉伯,探明石油儲量為2665億桶,占全球儲備比例的15.9%;第三名加拿大,探明石油儲量為1697億桶,占全球儲備比例的10.0%;第四名伊朗,探明石油儲量為1584億桶,占全球儲備比例的9.2%;第五名伊拉克,探明石油儲量為1425億桶,占全球儲備比例的8.6%。僅這五個國家的石油儲量,就占全球石油儲備的60%以上。而美國對這五個國家是又打又拉,把對石油控制的影響力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給中國的能源安全帶來很多隱患。因此,我國不得不在吉布提、多哥、加納等非洲大陸以收購港口的方式,打通經過非洲直達中東的能源安全通道。所以,我們要從非洲所處的地緣政治優勢考慮中非經貿合作。
2013年9月、10月中國政府分別提出了“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 the Silk Road Economic Belt and the 21st-Century Maritime Silk Road)的合作倡議,貫穿亞、非、歐大陸,會員覆蓋136個國家或地區,陸上依托國際大通道,海上以重點港口為節點?!耙粠б宦贰睘槿蛑卫硖峁┝诵碌穆窂脚c方向。作為“一帶一路”合作的重要節點,發展和提升中非關系無疑非常重要,落戶湖南的中非經貿合作博覽會是發展中非關系的一個重要活動與大舞臺,湖南要借此良機,充分發揮自身優勢,為發展中非關系、提升“一帶一路”合作國家戰略做出更多貢獻。
首先,中國跟非洲的經濟互補性特別強。從資源來講,中國是一個自然資源非常短缺的國家,而非洲是自然資源很豐富的地方,已探明的礦物資源種類多,儲量大。石油、天然氣蘊藏豐富;鐵、錳、鉻、銅、鉛、鋅、錫、磷酸鹽等儲量很大;黃金、金剛石久負盛名;許多礦物的儲量位居世界前列。非洲國家豐富的自然資源和勞動力資源是我國經濟發展所需要的重要生產要素。
其次,從市場的角度來說,非洲的基礎設施非常差,而中國的工程建設技術在國際市場上具有很大的比較優勢,非洲工程領域的短板,給中國提供了一個很大的市場。近幾年非洲的城市化建設加快,中產階級數量大幅增加,目前非洲人口中有三分之一居住在城鎮中,預計至2030年該數字將達到二分之一。根據非洲開發銀行2014年公布的非洲中產階級的研究報告,非洲有將近3.13億人屬于中產階級,占非洲總人口的34%。隨著中產階級的崛起,他們對通信、交通等方面的消費需求也急劇增加。非洲近13億人口的消費市場是我國富余產能重要的目標市場。在當前全球貿易保護主義抬頭、世界各國爭奪資源日益激烈的形勢下,非洲是我國經濟發展產業鏈上重要的一環,是我國國家經濟安全、能源安全、資源安全重要的戰略后方,事關我國走出“中等收入陷阱”,實現民族復興大局。
2012年,中國政府明確提出“要倡導人類命運共同體意識,在追求本國利益時兼顧他國合理關切”。早在2013年3月,習近平主席在訪問坦桑尼亞時談道:“中非從來都是命運共同體,共同的歷史遭遇、共同的發展任務、共同的戰略利益把我們緊緊聯系在一起”。在當前美國全面遏制中國的形勢下,中國政府要參與甚至主導“全球治理”新體系的構建,實現“人類命運共同體”,就更需要得到非洲國家在各方面的支持。中非合作也是發展中國家合作和南南合作的典范,能促進國際關系的民主化和南北關系的再平衡,推動國際機構的設立、國際機制的完善與創新,促進國際法的完善,改善“全球經濟治理”。
其一,在我國全球貿易格局中,非洲并非主要出口市場,向非洲大量出口勞動密集型產品既不利于非洲本地產業發展,又不利于我國對非洲開展產業轉移;其二,在經濟發展遇到困難時,非洲國家尤其盼望中國能夠更多地進口其商品,通過非洲對中國的“順差”獲取更多外匯,這也是我國釋放人民幣兌美元升值壓力的一個重要途徑;其三,在近20年中,發達經濟體在對非洲的貿易中基本保持“逆差”,同時,在其進出口商品中占據價值鏈高端環節,有效避免了很多貿易摩擦,這方面的經驗值得我國借鑒。
一方面,中非貿易結構的形成和變化,既受國際垂直分工和比較優勢的影響,也受雙方政府宏觀引導的影響。在此過程中,中非雙方政府、企業和社會組織等相關方利益錯綜復雜,需要統籌協調;另一方面,在非洲56個國家和地區中,既有資源出口國,也有資源進口國,各國發展基礎和條件也不盡相同,因此,與中國的貿易結構發展變化也會出現多種情況,需要針對不同國家制定具體方案。
非洲從我國進口的消費品基本屬于勞動密集型產業生產的產品,目前已具備向非洲進行產業轉移的條件,我國應積極推動有關企業在非洲實現本地化生產和銷售。
(1)有關企業進行產業轉移的市場風險較低。目前,非洲從全球進口的消費品中,我國已占到近一半份額,有關企業實現本地化生產后,可以很快地打開市場。除了滿足非洲本地市場需求外,在非投資企業也可通過美國AGOA法案和歐盟“科托努協定”“洛美協議”等以較低的關稅將產品出口歐美市場。更為重要的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后,歐洲國家為降低成本,更傾向于從非洲采購,這對于我國企業來說意味著更多的商機。
(2)我國勞動密集型企業赴非洲投資具備一定的盈利空間。根據世界銀行的研究結論,埃塞俄比亞的工資水平僅為中國的八分之一到十分之一,勞動生產率則為中國的70%左右。很多中國企業已經開始通過直接投資等方式在非洲開展本地化生產和銷售,除了在埃塞俄比亞、坦桑尼亞、尼日利亞、南非等經濟規模較大的非洲國家投資外,許多中國紡織、制鞋等輕工業企業也在馬里、萊索托、盧旺達等非洲小國投資設廠并取得很好成績。
(3)對于非洲國家而言,通過與中國合作建設經貿合作區的方式可以集中優勢資源,在整體基礎設施不完善的情況下較快地引進資金、技術和管理,促進勞動密集型產業加快發展。當非洲國家通過吸引中國投資而具備相應生產制造能力后,不僅可以減少從中國進口勞動密集型產品,更可增加向其他國家的出口,從而達到優化貿易結構、積累發展資金以及提升自身在國際產業鏈中的定位等重要目的。
不僅要通過對非貿易帶動對非投資和勞務,還要利用對非投資和勞務的機會促進對非貿易。近年來,我國已在非洲形成以建筑業、采礦業、金融業和制造業為主的產業投資格局,中非基礎設施建設和能礦開發合作帶動了我國儀器儀表、機械設備、工程設備、建材物資等對非出口增長。中非合作論壇約翰內斯堡峰會宣布,中國將在未來3年同非方重點實施“十大合作計劃”,并提供總額600億美元的資金支持,其中基礎設施建設成為投資重點。
(1)機械設備應替代消費品成為我國對非出口的“拳頭產品”。隨著我國產業結構的升級,各類機械設備制造成為我國的優勢產業,相關產品將逐漸成為我國重點出口產品。目前非洲機械設備大量依靠進口,但基本被歐美國家壟斷。在我國基建投資的帶動下,有關企業要憑借質量和技術優勢積極拓展對非機械設備出口,不斷優化我國對非出口結構,提高出口盈利水平。
(2)我國對非基礎設施建設投資既可帶動建材產品出口,也可促進建材企業對外投資。從非洲許多國家基建行業發展趨勢來看,今后數年將持續迎來建設高潮,建材產品需求上升。同時,我國國內建材行業產能過剩,加大出口和向外轉移產能勢所必然。我國對非洲能礦開發領域投資有助于優化中非貿易結構。長期以來,由于缺乏加工制造能力,非洲只能出口自然資源初級產品,很難提升產品附加值。在非洲出口我國的石油產品中,原油比例占97%以上,而成品油比例則不到0.5%;諸如鐵礦石、銅等有色金屬產品也存在類似問題。近年來,我國對非洲能礦開發行業的投資已經幫助一些非洲國家提高了能礦資源產品的勘探、采選、冶煉、加工、制造等能力,但總體看來還遠遠不夠,需要進一步加大相關投資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