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軍 王嘉齡
“十四五”時期,隨著我國經濟社會進入高質量發展階段,促進區域協調發展成為解決我國區域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的重要舉措,而圍繞“城市群建設”這一任務展開戰略布局,是實現區域協調發展的重要環節。我國繼推動發展京津冀、粵港澳與長三角三大城市群后,也將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發展納入國家的議事日程。2020年1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六次會議上明確指出,要大力推動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建設。同年10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建設規劃綱要》。新時期,黨和國家對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建設的高度重視,為成渝地區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指明了方向。作為塑造我國區域發展新格局、推動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職業教育[1],理應是該戰略的題中之義。2021年11月,重慶市教育委員會與四川省教育廳制定的《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教育協同發展行動計劃》提出,要推動職業院校提質培優和職業教育協同發展。基于此,本文以職業教育集群發展為切入點,建構成渝地區職業教育集群發展的推進路徑,以期為成渝地區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提供參考。
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建設為職業教育集群發展帶來了新契機。與此同時,職業教育集群發展也為成渝地區形成優勢互補、高質量發展的區域經濟一體化格局提供了人才支撐。明晰成渝地區職業教育集群發展的核心要義,首先要從“應然”的認知層面出發,厘清職業教育集群發展的內涵和理念。
根據《辭海》的解釋,“集群”意為“聚群”。由于展現出自組織特性與多變的行為模式,集群被當作一個跨學科的研究課題,成為生態學、計算機、經濟學等學科領域的研究對象。在生態學領域,“集群”意指不同種群在同一棲所的集聚形式和共生關系[2]。在計算機領域,“集群”是指一組相互獨立、通過高速網絡互聯的計算機,它們構成一個組,并以一體化系統的模式加以管理[3]。在經濟學概念上,集群被用作描述一系列相互聯系的企業和機構為了謀求更高的生產效率,在某一特定區域的地理集中現象。美國經濟學家邁克爾·波特(Michael E.Porter)在《國家競爭優勢》一書中提出了“產業集群”概念,即在一定區域內,由多個相關產業與機構融合相聯的共生體[4]。產業集群的發展依托于集群內不同產業在“集聚”基礎上的“聯合”,通過建立從戰略層到實操層的一體化協同管理機制,可使產業集群發揮最大的關聯效應和協同效應[5]。從“集群”的多學科釋析可看出,集群具有三個特征,即整體關聯性、發展協同性和治理一體性。從整體關聯性來看,集群是發生在有共同利益關系,具有相似背景特征的事物間,它是以內部單元彼此之間的共通性和互補性作為前提條件的。如產業集群總是發生在有相同或相近的產業鏈,且組織內部具有多向聯系的企業之間[6]。整體關聯性為集群建設提供了潛在條件。從發展協同性來看,集群涉及不同單元之間的分工協同、制度協同、集聚協同和競爭協同等多重協同關系,集群內部各單元通過相互合作以實現互惠雙贏。發展協同性為集群建設提供了價值基礎。從治理一體性來看,集群是一個復雜動態系統,由多個子系統組成。其中,因為不同子系統在治理體制與治理規則上存在一定的差異與沖突,所以需要利用系統思維來協調與平衡差異各方乃至矛盾各方的利益[7],建立調和這些利益沖突的內洽機制,這種系統思維實際上反映了集群的治理一體性特征。治理一體性為集群建設提供了現實保障。
與生態學領域、計算機領域和經濟學領域相似,教育領域也存在集群現象。近年來,隨著教育一體化在促進區域經濟發展中作用的凸顯,以資源融通、經濟創新、人才培養為核心特征的教育集群,開始成為區域教育發展研究的關注點。國內關于教育集群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京津冀、粵港澳、長三角以及成渝雙城經濟圈的高等教育集群上,學者們從不同角度探析了區域高等教育集群發展的相關內容。在價值認識上,有學者從高等教育集群發展中形成的以科技資本、智力資本和人力資本為標志的“集聚—溢出”效益出發,論證了高等教育集群對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作用[8]。在特征分析上,相關研究從“成本—收益”視角出發,總結出高等教育集群發展具有整體性、多樣性與一體化的特征[9]。在發展理路上,有學者運用新經濟地理學中的“中心—外圍”模型,在分析產業、人才、教育與城市互動的區域創新一體化的基礎上,提出了創新性、中心性與協同性的高等教育集群建設思維[10]。還有學者指出,要將教育一體化看作區域經濟發展的重要工具,并據此構建了區域教育水平式與垂直式的集群發展模式[11]。可見,已有研究從價值層面明確了集群理論對探究區域教育改革發展的理論創新和實踐指導意義,從理論層面分析了教育集群的內涵特征和建設機理,從實踐層面提出了教育集群發展的現實路徑和模式,為深入研究區域教育集群發展奠定了一定的理論基礎。綜上所述,可以將教育集群定義為在相鄰地理區域內的教育系統以及與之相關的其他系統,為提高自身競爭優勢以及所在區域社會的整體發展水平,通過彼此間的相互聯結和有機融合,實現知識、人才、信息、資源等創新要素的高度聚集和有效流動,從而形成的一種結構關聯、發展協同、治理一體的新型共同體組織。
作為公共教育系統中的重要組成部分,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存在著互動共生關系,將集群理論應用于職業教育領域,不僅可為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提供重要思路,也可為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的建設提供智力資源和人才支撐。職業教育集群發展應堅持整體關聯性、發展協同性和治理一體化的三大理念。
第一,整體關聯性理念。從宏觀層面而言,這種整體性就是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的密切關聯。一方面,職業教育通過培養技術技能人才,將知識資本轉化為區域經濟發展所需的生產力資本,在推動區域經濟社會發展和產業結構轉型中發揮著積極作用。另一方面,區域經濟通過物質供給與經費支持,能夠促進職業院校改善辦學條件,優化教學環境,為實現職業教育辦學規模擴張和專業結構優化提供切實保障。這種雙向交互關系決定了只有構筑職業院校的布局結構、專業結構、層次結構與區域經濟的分布結構、產業結構、技術結構聯動發展的立體路徑,才能實現兩者的互利共贏與深層次發展[12]。從微觀層面而言,職業教育集群的整體性理念體現在職業教育系統內部,具體表征為各職業院校之間及院校內部諸要素間的結構關聯,如各院校間以及院校內部的學科融合、課程融合與專業集群建設等。只有實現校際和內部要素之間的均衡配置和資源共享,才能從總體上實現職業教育集群的內涵式發展。可見,宏觀層面與微觀層面的結構關聯是職業教育集群發展的潛在條件,因此要在職業教育集群發展過程中堅持整體關聯性理念。
第二,發展協同性理念。協同性發展蘊含于區域教育集群內部各院校間的一致性和互補性之中[13],即集群內部各職業院校在發展目標上是一致的,且各個系統和單元在信息資源上具有互補性。一方面,區域職業教育集群內部各職業院校在價值追求上具有一致性,存在著共同的發展目標,即通過培養技術技能人才,提高區域人口素質,供給區域人力資源,優化區域產業結構,最終實現促進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目標。這一價值鏈提升了集群內部各個系統與單元的共生度和關聯度,為其聯手合作、協同發展提供了前提條件。另一方面,區域職業教育集群內部各職業院校的稟賦資源、發展基礎、特色定位、辦學設施等現實條件各不相同,這種異質性決定了不同職業院校之間具有一定的互補性。一致性的價值鏈整合了異質性的技術鏈、資源鏈、人才鏈,促使不同的職業院校致力于尋求異質性中的互補性,建立資源、人才、技術、功能等方面的耦合關系,推動各主體走向正和博弈,形成職業教育協同發展共同體,進而更加有效地應對組織優化和環境變化的挑戰。總的來說,區域職業教育集群內部不同職業院校間的一致性與互補性為區域職業教育集群發展提供了現實條件,所以應在職業教育集群建設過程中堅持協同發展的理念。
第三,治理一體化理念。職業教育集群的治理一體化理念表征為政府對職業教育集群的統籌治理與職業教育集群內部各子系統的協作治理。在統籌治理層面,由于政府在公共教育治理中具有明確的主導性和權威性,因此無論是教育治理規則的制定和維護,還是教育治理模式的調整和改革,都離不開政府的統籌規劃和指引[14]。作為公共教育系統中重要組成部分的職業教育,其集群發展的實現和治理也要依靠政府的規劃引導、要素監管、職責糾偏等“元治理”功能的發揮。在協作治理層面,任何組織的集群都離不開該組織內外部利益相關主體的支持與配合,因此,在集群發展過程中,職業院校作為典型的利益相關者組織[15],其關聯效應與協同效應的有效發揮,也需要包括行業組織、社會機構、合作企業等外部利益主體與職業院校的管理者、教師與學生等內部利益相關者的共同參與。通過建立支持多方利益主體共同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協作治理機制,能夠加快區域內職業院校間以及職業院校與企業間的人才、資源、信息等核心要素的有效流動,破解傳統“一元治理”模式下條塊分割的治理弊端。由統籌治理與協作治理共同構成的一體化治理思維對于促進區域職業教育集群發展具有重要的意義。基于此,在推進區域職業教育集群發展的過程中,應樹立治理一體化的理念。
集群理論為成渝地區職業教育發展提供了新的發展方向和目標,也為成渝地區職業教育的高質量發展提供了可能性。然而,從成渝雙城經濟圈職業教育的發展現狀來看,成渝地區職業教育集群發展還存在著整體關聯度較低、協同發展動力不足與治理一體化式微的問題。
職業教育集群發展的整體關聯性主要包括職業教育體系結構與區域經濟整體結構間的相互關聯以及職業教育系統內部各要素間的相互關聯。由于受行政區劃、資源配置、發展基礎等因素的影響,成渝雙城經濟圈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的結構關聯度、職業教育系統內不同職業院校間專業設置的結構關聯度都較低,有待進一步優化。
其一,成渝雙城經濟圈職業院校的布局結構與區域經濟的分布結構不協調。當前,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共有高職院校122所,其中“雙高計劃”建設項目學校18所,成都市的“雙高計劃”建設項目學校6所,重慶市的“雙高計劃”建設項目學校10所[16],超過88%的“雙高計劃”建設院校都集中在雙核地區。事實上,除重慶、成都外,成渝雙城經濟圈內的德陽、綿陽兩市作為成渝高新技術產業集聚的核心區域,亟需一大批高水平技術技能人才。然而,德陽的“雙高計劃”建設項目職業院校僅有2所,綿陽0所,兩市的高水平職業院校數量與雙核地區相比存在很大差異。可見,成渝雙城經濟圈的職業院校布局與該區域內不同城市的發展需求匹配度不高,在一定程度上難以滿足成渝雙城經濟圈經濟協調發展的現實需求。
其二,成渝雙城經濟圈職業教育培養的人才層次結構與區域經濟的產業技術結構不對接。在成渝經濟圈內共有的785所職業院校中,高等職業院校僅占成渝地區職業院校總數的15.54%。在新產業布局背景下,隨著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內汽摩配件、儀器儀表、金屬制品、電氣機械、通信設備等支柱性制造業和電子信息、數字娛樂、商貿物流、旅游康養等新型服務業的興起,對高端技術技能人才和管理人才的需求將不斷擴大,而以培養一線操作工人和初級技術技能人才為主的中等職業教育很難適應成渝雙城經濟圈產業升級發展與轉型的需要。因此,亟需提升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職業教育建設的水平層次,進一步加強高等職業院校的建設力度。
其三,成渝雙城經濟圈職業教育的專業結構設置與區域經濟的產業結構調整不同步。一些職業院校在設置專業、規劃課程時,未充分調查了解當地的產業結構與人才類型需求的變化趨勢,導致學校課程開設與專業設置同行業、職業的契合度低。根據調查顯示:與四川省油氣化工、釩鈦鋼鐵與稀土等發展優勢產業和生物醫藥、高端醫療設備、軌道交通設備、海洋工程裝備等高端成長型產業相匹配的職業院校數與專業數較低[17]。例如,四川職業院校開設專業對應四川三大產業體系開出率僅為31.6%[18]。成渝地區職業院校的專業結構調整沒有及時跟上產業結構調整的步伐,難以為地方產業的技術革新提供充足的人力支持,職業教育人才培養的結構供給側改革仍需大力推進。
其四,成渝雙城經濟圈職業院校之間的專業設置結構不均衡。一方面,職業院校間的專業設置同質化嚴重。據重慶市考試院統計數據分析,重慶市高職院校的專業設置過多集中于財經商貿大類與電子信息大類[19]。專業的“產能過剩”造成人才培養供過于求,在影響畢業生就業率的同時,也造成了教育資源的浪費。另一方面,職業院校間的專業結構關聯度也有待加強。按照“雙高計劃”要求,高職院校肩負著建立健全多方協同的專業群可持續發展保障機制的重要任務。然而,由于受到封閉的辦學體制、院系分割體制以及固化僵化的專業群架構等方面的束縛[20],成渝地區高等職業院校的高水平專業群建設仍處于起步階段,高水平專業群建設計劃在成渝地區高職院校的落地實施有待推進。
職業院校在發展上一致性的價值追求與現實中條件資源的差異互補,決定了區域職業教育協同發展的必要性。協同發展的理念有利于形成資源共建共享、創新協作共進的區域職業教育生態格局。當前,成渝經濟圈職業教育發展由于缺乏科學合理的統籌規劃,導致教育資源的共建共享難以實現,校際間合作交流效能偏低,“雙核”對周邊城市的輻射帶動效力不足。
其一,成渝地區職業教育資源的共建共享機制尚未形成。當前,由于優質教育資源大多集中在成都與重慶兩個地區,導致成渝地區不管是在社會發展、經濟發展、產業聚焦方面,還是在教育資源供給方面,都呈現出“雙核獨大”“雙核獨秀”的現象[21]。從成渝兩地職業院校布局可以看出,無論是在職業院校總數還是在高水平職業院校建設單位的數量上,成都與重慶兩地都占了一半以上,院校布局的不均衡實際上反映了教育資源分布的不均衡。同時,在政策傾斜上,政府對職業院校建設的專項扶持資金必然側重于“雙高計劃”建設院校,而這些“雙高計劃”建設院校大多集中于成都和重慶,導致職業教育發展基礎本就相對薄弱的其他各市在軟硬件設施、師資隊伍、生源質量等方面與兩個區域的差距不斷擴大,進而加劇了成渝地區高職院校發展的“馬太效應”。成渝雙城經濟圈內其他城市由于經濟欠發達、教育資源相對匱乏,未能形成與中心增長極發展相適應的梯度,使得成渝地區職業教育整體呈現出斷層式發展,難以發揮職業教育促進區域經濟社會協調發展的杠桿作用。
其二,成渝雙城經濟圈內的職業院校雖已建立起一些合作平臺,但院校間的合作交流仍呈現出無序化和重復性的特征。自成渝雙城經濟圈建設戰略推進實施以來,成渝兩地職業院校積極開展交流合作,建立了涉及科技、醫療、商貿、教育、旅游等多個領域的聯盟平臺,包括人工智能職業教育聯盟、成渝雙城經濟圈醫藥衛生職業教育聯盟、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產教融合發展聯盟、成渝地區文化與旅游產教聯盟等,體現了成渝地區職業院校在服務雙城經濟圈建設中的主動意識和積極行動。然而,由于缺乏理論層面的科學引導與行動層面的統籌規劃,不僅導致兩地間職業院校的協同效能難以有效發揮,同時還存在無序競爭的風險。例如由重慶電子工程職業學院發起的“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產教融合發展聯盟”與重慶醫藥高等專科學校發起的“產教融合發展聯盟”,在所屬區域與平臺性質上都一樣,這種同質性的合作平臺建設不僅影響信息、技術、資本、人才等核心資源的良性循環,還容易引起職業院校間的惡性競爭,最終影響合作效能。
成渝雙城經濟圈在地域上的相鄰性與文化上的同源性,為兩地職業教育集群發展提供了現實基礎。同時,在成渝雙城經濟圈政策紅利不斷釋放的背景下,職業教育集群協同發展愿景與治理一體化意識都不斷增強。然而,在實際行動上,政府在宏觀調控上還缺少有針對性的政策舉措,職業院校系統內部也尚未形成有效的協同治理模式,這都成為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職業教育實現一體化治理的掣肘因素。
其一,政府對成渝雙城經濟圈職業教育治理的宏觀調控有待加強。一方面,一體化治理的制度與組織有待完善。從現有政策文件看,專門針對成渝雙城經濟圈職業教育治理方面的政策數量較少且極為零散,且與區域職業教育一體化治理相關的文件都以“計劃”“條例”“意見”等形式出現,對職業教育治理實踐的規范與約束作用不強,導致這些政策難以發揮出應然的效能。同時,政府部門尚未建立成渝經濟圈職業教育區域治理的專門組織和機構,而現有的與區域職業教育治理有關的其他組織機構的職責劃分尚不明確,對職業教育一體化治理所起的作用十分有限。另一方面,成渝雙城經濟圈職業教育的區域治理缺乏有效的正向激勵機制、監督約束機制、協作機制和決策機制等合作治理機制,難以發揮多元治理主體在治理過程中的協同作用。
其二,職業院校與地方企業作為治理主體在成渝雙城經濟圈職業教育一體化治理的過程中參與度較低。從職業院校層面看,成渝雙城區域內各職業院校在人才培養、教師隊伍建設、資源共享等方面還未建立起協同化的管理模式。在人才培養上,各地職業院校的學生學籍信息、畢業生就業信息的信息共享公共服務平臺的運行管理機制尚未形成;在教師隊伍建設上,成渝地區職業院校教師跨區域跟崗研修、掛職交流,試點教師職稱互認等聯合培養優質師資的職前職后一體化發展管理規劃仍需落實;在資源共享上,川渝兩地職業院校在共建共享職業技能培訓實踐基地,互相開放數字教學資源以及創建對口幫扶項目等方面的資源調控管理也有待加強。從地方企業層面來看,成渝雙城經濟圈職業教育的區域治理受由政府管控的計劃經濟體制的影響較大,較少受到與地方企業相關的市場機制的影響,這主要體現在職業院校的招生計劃、教育經費的撥付、課程的設置以及教師的招聘考核等方面,企業參與度不高,市場機制在職業教育治理中的缺位使得職業院校辦學定位出現偏差、人才培養滯后于經濟社會發展需要,最終導致職業教育發展受限。
面對成渝雙城經濟圈職業教育集群發展的現實困境,成渝地區職業教育集群發展必須采取多層次、多維度的發展模式,從加強整體關聯度、增進協同發展性與深化一體化治理三方面著手,為成渝地區職業教育集群發展確立一個適切的路向。
進一步推進和深化成渝地區職業教育集群的高質量發展,應當從整體上加強成渝地區職業教育的關聯度,優化職業教育的結構體系。
首先,提高成渝雙城經濟圈職業院校的布局結構與區域經濟的分布結構之間的匹配度。成渝地方政府應根據區域經濟發展戰略和高技術產業分布情況,對職業院校的布局進行合理調整。一方面,針對德陽、綿陽等新興的高新技術集聚的核心區域,應適當增設與區域主導產業相適應的職業院校,而對于成都、重慶區域內密集分布的相似或相同類型的職業院校,則可通過撤銷、合并等方式對其進行升級重組,整體推進與區域經濟分布相適應的職業院校的布局規劃。另一方面,相鄰地理區域內的不同職業院校,可以從院校間點對點的溝通,逐步過渡到職業院校與企業間線到線的聯結,進而圍繞區域特色產業形成網狀分布結構,構建賦能地方產業特色化發展的職業院校布局。
其次,實現成渝雙城經濟圈職業教育人才培養的層次結構與區域經濟產業發展的技術結構之間的對接。一要根據區域經濟的產業技術結構發展升級的需要,大力拓展高等職業教育的發展規模,推進職業教育本科層次的人才培養,為成渝地區支柱性制造業和新興服務業的長足發展儲備高端技術技能人才。二要穩步提升中等職業教育的人才培養質量,加強初等技能人才培養與高等技能人才培養的有機銜接,助推成渝地區產業技術結構從初級、中級技術向高級技術的上移,為高等職業教育和高端技術產業的發展夯實人才基礎。
最后,優化成渝雙城經濟圈職業教育的專業結構,提升職業院校專業結構與區域經濟產業結構的關聯度以及不同職業院校間專業設置的關聯度。其一,職業院校應與地方教育行政部門聯合構建基于大數據的人才供需信息平臺,利用大數據技術的捕獲、分析與預測功能,深入挖掘成渝地區企業發展對人才類型和人才技能的需求,并與區域內各職業院校的專業結構特點進行對比分析,設計建立反映地方產業結構動態變化趨勢和職業院校專業設置現狀的人才供需指標模型,為職業院校專業結構的優化調整提供科學合理的數據支撐和分析工具。在此基礎上,職業院校應以人才供需指標為依據,積極推進專業建設和改造,及時調整相關課程內容,保持學校的專業調整、課程教學改革與市場發展需求同步,使院校專業設置和課程教學規劃動態服務于地方產業升級。其二,各職業院校之間應堅持特色發展,并圍繞共同基礎構建專業群。職業院校在設置專業時要結合自身辦學優勢和地方產業特色,集中力量打造特色品牌專業,杜絕盲目追求熱門專業,避免因專業重復設置而導致的教育資源浪費。同時,各職業院校應圍繞共同基礎加快專業群建設步伐,通過教育資源的互補共享和優質師資的雙向流動,將具有共同學科基礎或技術基礎的專業組建成專業群,增強區域職業教育專業集群的凝聚力和競爭力。
為實現成渝地區職業教育集群的協同發展,需要促進區域職業教育資源的融通整合,加強各方職業教育主體的有效合作。
其一,建立成渝雙城經濟圈職業教育資源共建共享機制,實現短缺資源的互補共享與核心資源的創新共建。一方面,要實現成渝地區職業教育的優質師資、課程資源及辦學條件等資源的共享。在優質師資共享上,成渝地區各職業院校應打破校際壁壘,定期開展教師互派交流與置換培訓等活動,實行跨區域的優質職教師資的互聘制度,促進職教師資的有效流動和合理配置。在課程資源上,成渝地區職業院校間可聯合創建公共在線課程資源,互相開放特色課程資源,允許學生跨校選課,并實行學分互認制度,形成多校聯動的人才培養創新模式。在辦學條件上,成渝地區職業院校間要實現軟硬件資源的共享。高水平職業院校應積極分享自身的先進辦學思想、高效管理模式等辦學經驗,幫助同類院校增強辦學軟實力,提高集群內部職業院校的整體辦學水平。同時,相鄰區域內各職業院校可相互開放實習車間、模擬操作室、多功能教室等教學實訓場地,實現設備設施等辦學硬件的互補共享。另一方面,成渝地區各高水平職業院校可基于自身的稟賦優勢,通過聯合開發項目式課程、共同創建重點實訓基地、合作舉辦職業技能大賽等方式,促進核心資源的合作創新和深度協同,使職業院校的優質教育資源發揮出更大的效益。
其二,搭建成渝雙城經濟圈職業教育有序共生的合作平臺。一是搭建職業教育產教融合平臺,通過有效整合社會公共資源、職業院校教育資源、區域社會經濟資源等要素,強化區域職業教育與地方產業經濟的雙向互動。二是搭建職業教育科技創新平臺,各職業院校應主動聯合科研實力強大的高等學校以及高新技術企業,在職業院校聚集的職教園區設立科技研發中心,建立職業院校高新技術孵化器,促進職業院校科技成果的轉化,充分發揮出職業教育集群的“集聚—溢出”效應。三是搭建智慧職教聯盟平臺,通過共建優質在線教育資源和信息化學習環境,創新職業教育理念和教學模式,提升職業教育信息化建設水平,為開展職業教育校際、校企合作提供信息化平臺。
成渝職業教育集群發展涉及各方治理主體的多邊利益關系,職業教育集群關聯效應與協同效應的發揮有賴于治理場域內的各主體形成協同、共享、互補、增益的共識。為實現多元主體的利益訴求在一體化價值鏈上的融通整合,要利用系統思維構建一體化的職業教育治理場域,以保障職業教育集群的穩定運作與可持續發展。
第一,充分發揮各級政府部門統籌協調的元治理功能,堅持中央統籌與地方負責相結合。一方面,中央政府部門應加強對職業教育集群發展的頂層設計與宏觀治理。中央政府要在充分明晰各方治理主體權責的基礎上,制定兼具靈活性與統一性的調控指引制度,依法對成渝職業院校集群發展進行宏觀治理,調節各方治理主體的利益突破,消解成渝職業教育在管理體制上存在的“條塊分割”格局,確保職業院校間有序合作的順利進行,為成渝職業教育集群發展提供有利的宏觀政策環境。另一方面,成渝地方政府應在認真執行中央政府政策規定的基礎上,結合成渝地區職業教育集群發展的現實情況,協商制定針對成渝職業教育集群發展的規劃,對成渝地區職業教育集群發展的總體要求、發展原則、戰略定位以及發展目標等方面進行整體設計,為成渝地區職業教育集群發展提供切實可行的制度指引,推動職業院校間的合作辦學、資源共享、教師交流、學分互認等集群發展措施的有效落實。
第二,充分發揮職業院校與行業企業的協作治理功能。一方面,成渝地區各職業院校應遵循政策制度的宏觀指引,秉持“和而不同”的價值理念,尋找職業教育集群治理的協作融合點和利益共生點,在民主協商的基礎上,以契約合同和資產聯結為紐帶,自發建立多樣化的職業教育協作治理組織。通過職業教育協作治理組織的組織架構和制度建設,創建一種相互制約、相互監督的協作治理模式,推動不同職業院校與企業單位在區域人才培養、人才就業與人才引進等環節的規則銜接與機制對接,打破人才流動的校際壁壘和校企壁壘,避免職業教育集群發展過程中可能出現的“零和博弈”和“惡性競爭”。另一方面,成渝地區行業企業應積極參與職業教育集群的協同治理。企業可通過參與性支持與資源性支持兩種方式參與成渝職業教育的集群治理。行業市場可利用自身的產業發展趨勢、勞動力市場需求變化等重要信息資源,自主建立非政府組織性質的職業人才培養監督評估機構,對成渝區域內職業院校的人才培養類型、專業設置結構、課程教學質量進行評估對比,為職業院校的專業結構優化與課程教學改革提供參考和依據,充分參與到職業院校的辦學管理之中。同時,行業企業還可通過向職業院校提供高級技術設備、高端技能人才、教學實訓場地、資金支持以及學生實習機會等方式,進一步參與職業教育的集群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