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積 萍
文化治理能力關乎民族興衰。文化治理現代化是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社會進入轉型發展的加速時期,大眾的思想觀念交織相錯,各種思潮跌宕涌動,利益訴求相互夾雜,價值取向多樣并存,矛盾沖突此起彼伏,亟待發揮文化治理功能,化解社會矛盾,凝聚思想共識,以文化善治鑄就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精神大廈。
隨著經濟社會快速發展,文化治理參與主體呈現多元化趨勢。越來越多的企業組織、社會組織、民眾團體乃至公民個體積極主動地參與到文化治理中來,國家文化治理的參與主體逐漸走向多元化,由政府單一主體主導的文化治理模式正在向多元主體共同參與的新型文化治理模式轉變。需要從治理資源整合的角度,順應時代發展要求,不斷促進治理主體多元化,深入推進文化治理變革,完善多元主體參與文化治理的體制機制。
在實現國家文化治理的主體越來越呈現多元化的情況下,要增強地方文化治理的主動性和活力,不能采取“一刀切”的做法,而應賦予地方各級政府,尤其是地方文化部門一定的自主權和政策調整空間。面對東中西部地區經濟和社會發展的不平衡以及人口分布的巨大差異,需要在以行政組織等級配置資源的前提下,優化中央與地方事權,提高統籌水平,賦予地方更多自主權,支持地方創造性開展工作。同時,各級政府要認真落實文化治理的權責清單制度和文化市場準入負面清單制度,把握好政策尺度,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激發各類市場主體發展文化事業、文化產業的活力。
社會組織、私人企業和行業協會等也是參與國家文化治理工作的重要主體,具有政府組織無法替代的獨特優勢,其參與文化治理的效果也往往比政府動員和直接管理的效果更好。提高國家文化治理能力,就是要讓公民和社會共同參與國家文化治理能力建設,在提高文化生產經營能力、完善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和轉變政府文化治理職能的同時,構建政府、市場和社會相統一的“三位一體”的國家文化治理體制機制,推動文化管理向文化治理和文化善治轉變。相對于文化管理,文化治理更多強調的是在黨和政府領導下,動員和引導人民團體、市場組織、社會組織、自治組織等多元主體積極參與,以法治手段規范其參與途徑。尤其是在信息數字技術迅猛發展的社會背景下,每一個人既是文化信息的獲得者,也是潛在的信息傳播源,以完善的法治建設規范文化治理參與機制,是不可或缺的。
文化領導權直接表現為意識形態領域內的主導權和話語權,是文化治理的核心要義。文化領導權的概念由意大利思想家葛蘭西較早提出。他認為,文化領導權實際上是一種精神力量,是某個階層或者團體的理論主張在占據統治地位時展示出的精神力量[1]。文化領導權不是通過暴力強制手段實現的,而是統治階級把本階級的意志和利益融入文化意識形態建設,采用教育引導的柔性手段,以文化人,以文潤心。鄧純東關于文化治理的界定得到學術界的廣泛認可。他認為,文化治理就是統治階級在特定場域內,通過宣傳和推廣本階級的文化價值觀,從而影響民眾的思想和行為,調整分配整個社會資源,以達到鞏固統治、穩定社會的目的[2]。文化善治顯現于對每一個人文化自主表達權利的尊重。只有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文化治理導向,激勵全社會每一個人積極參與文化建設,才能使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顯現于文化興盛。堅持馬克思主義思想的指導地位一直是黨在文化領導權上的綱領性原則。黨的十八大以來,在文化領導權上,除了堅持馬克思主義思想的指導地位,黨和國家尤其注重提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地位,主張深入挖掘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蘊含的思想觀念、人文精神、道德規范,推動其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以豐富治國理政的思想文化資源。
當前,中國文化體制改革雖然成績斐然,但在文化管理體制方面仍存在諸多難題。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治理工作的一個核心和關鍵問題,是如何在制度設計層面上最大程度地厘清管理職能范圍,盡可能地減少制度缺失和責權不明造成的相互推諉,促進文化治理方式走向法治化、規范化。
當前,中國文化治理領域的法治化建設水平嚴重滯后于時代發展的要求。現行文化領域法律規范覆蓋范圍狹窄、相關立法層級低、以行政手段為主的管理觀念根深蒂固等問題還比較突出。構建新時代文化治理法治規范體系迫在眉睫。完善文化領域治理的相關法律法規,就要做到制度建設與發展規劃的全方位、深程度銜接。具體而言:一要推進文化治理領域的基礎理論研究工作,準確界定各責任主體和責權范圍,增強立法的針對性和法律執行的可操作性。二要從法律層面完善維護公民基本文化權益的法律法規。三要從鼓勵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的角度,為引導文化事業、文化產業的創業創新提供相關法律法規的制度性支持。四要在堅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自信、文化自信的基本前提下,積極吸收國外先進的文化治理經驗,探索能夠與國際社會接軌的文化治理法律體系。
加強文化治理領域文化管理秩序的制度建設是健全文化管理法律機制的基礎。一要堅持政企分開、政事分開的基本原則,厘清治理主體的職責范圍;二要明確文化管理主體資格,厘定文化管理主體權限;三要加強對文化輿論引導、對文化傳承保障、對新興文化引導與服務的機制體系建設;四要明確文化管理的方式與步驟,增強文化管理的透明度,強化文化管理的程序控制;五要重視主體的責任制度建設,加強對破壞文化管理秩序行為的問責和懲處。
新時代國家文化治理中,面對文化治理對象的多元化、分散化,關注文化治理對象的分類研究是必要的。只有在充分重視治理對象的特殊性和歷史性的基礎上,才能制訂有針對性的治理方案。其中,重點需要關注國有文化企業和新媒體的文化活動,保證其始終堅持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和為人民服務的價值取向。
在推進社會主義文化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過程中,國有文化企業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事業發展的重要物質基礎和政治基礎。既要保持國有文化企業自主經營活力,又要充分發揮國有文化企業在實現文化治理現代化中的作用,需要在堅持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的基礎上,堅持國有文化企業改革的社會效益原則。一要制定可量化的社會效益標準,明確國有文化企業的社會效益定位,最大限度地發揮國有文化企業的社會價值和對社會精神風尚的價值引領作用。通過加強國有文化企業社會效益優先的制度建設和硬性約束,保障國有文化企業社會效益指標的權重不低于50%。二要重新定位不同類別的國有文化企業,按照經濟價值將其分為商業和公益兩種類型,并具體細化為“傳播渠道”類、“投資運營”類、“新聞信息服務”類、“綜合經營”類、“內容創作生產”類等五種基本經營類型,進而根據不同的經營類型,制定具體化、差異化的考核辦法,以重點推進國有文化企業與文化市場的相互融合、彼此嵌入,提升其社會影響力和發展活力。
互聯網技術的發展和智能手機的普及深刻改變著人們生活方式和思想觀念的傳播方式。網絡和信息安全事關國家的安全、社會的穩定,而效率不高、多頭管理、權責不一、職能交叉,是互聯網現行管理體制中存在的最明顯的弊端[3]。國家文化治理既要關注傳統媒體的發展,更要重點加強對新媒體平臺的監管與引導。新媒體環境下,我國的輿論出現了傳播媒介多元化、參與主體“草根化”、輿論焦點敏感化、網民行為偏向“群體極化”等特點。面對新媒體主動性、突發性、開放性、多樣性、矛盾性、難控性、匿名性、無界性的特點[4],國家文化治理要搶占輿論的主動權和話語權,既要形成一支政府管得住、網民信得過的主流網絡媒體正規軍,積極引導各權威媒體網站加強對重要議題的深度報道和挖掘能力,發布具有權威性的相關信息,重視正面消息在網絡陣地上的爭奪,以此匯聚人氣,強化主流言論,還要以新聞媒體為主要陣地,提高輿論監督意識,調動最廣泛的社會力量開展輿論監督,加強常態化監管的制度建設。
西方治理研究始于20世紀90年代,并于20世紀90年代末期傳入中國,最先在政治學學科范圍引起反響,隨后受到社會科學領域的廣泛關注。進入21世紀,“治理”問題得到黨和國家的高度重視,并被提升到國家方略的高度。面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需要從國內外兩個大局出發,站在提升國家文化治理能力的高度,樹立兼容并蓄的國家文化治理新理念,在馬克思主義文化思想的指導下,逐步形成新時代中國特色的文化治理新邏輯。
文化或精神生產雖然表現形式多種多樣,但都具有相對獨立性,并且對物質生產有較強的反作用[5]。如何通過文化治理掌握意識形態領域的領導權,維護社會主義國家的長治久安,是一代代馬克思主義理論家們關注的首要問題,也是新時代黨和國家進行文化治理的題中之義。在馬克思主義文化研究視角下,需要突出文化治理策略的核心——整體治理思想,強調通過文化帶來的認同感和歸屬感來促進文化問題在共同體層面上得到解決。在繼承馬克思主義基本思想的基礎上,黨的十八大之后,黨和國家在文化治理上更加突出團結共治的治理策略,以共同文化來凝聚人心塑造共同體,來應對現實社會發展中可能出現的各種突發情況,為全球治理提供中國方案。
社會文化決定于社會政治經濟形態,又反作用于社會政治經濟[6];意識形態具有巨大的反作用力,群眾一旦掌握代表先進階級的正確思想,就會把它變成改造社會、改造世界的物質力量[7]。文化建設是我們黨奪取、鞏固政權的重要武器和法寶。中國共產黨成立百年來,始終高度重視文化建設,堅持以先進文化凝聚民心,以理論創新指導文化實踐。黨的百年歷史就是一部不斷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黨始終堅持解放思想和實事求是相統一、培元固本和守正創新相統一,不斷推進理論創新和理論創造,產生了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科學發展觀,產生了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這些重要思想都為國家文化治理提供了科學理論指導。堅持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的指導地位、加強黨的領導、以人民為中心、回應時代之需,是黨在百年奮斗中積累的重要文化建設經驗。堅持傳統與現代的統一、堅持理論與實踐的統一、堅持一元主導與多元發展的統一、堅持政治性與生活性的統一是黨百年來推動以馬克思主義為代表的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發展創新的基本原則。站在新的歷史起點,開啟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必須毫不動搖地堅持黨對國家文化治理的領導權,堅持不懈地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武裝全黨、教育人民,傳承黨的優良傳統,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文化支撐和精神力量。
相對于其他治理方式,文化治理具有無可比擬的共容性優勢。文化治理的一個突出特點是借助文化包容性優勢,探索某種創造性的文化衍生范式,以潤物細無聲的方式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進而實現社會融合發展。挖掘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治理的動力源泉,必須從單純依靠經濟要素轉向“五位一體”多重要素的兼容性動力,必須集合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的文化觀點、中國共產黨人在百年黨史中形成的文化治理經驗、西方已經成熟的文化治理成果,在此基礎上構建一套完整的兼容并蓄的國家文化治理理論。提高國家文化治理能力,需要以提高文化開放水平為重點,以維護國家文化安全和增強國家文化國際影響力為重要內容。而維護文化安全、增強國家文化國際影響力,必須以不斷提高文化開放水平為重要基礎。一方面,以保障國家文化交往安全為基礎,在平等對等、互利互惠、促進文化發展的基本原則指導下,通過構建和完善政府主導、企業主體、市場運作、社會參與的多主體推進模式,提升國家文化交往能力。另一方面,要以國內的專門立法以及中國參加的相關國際公約、條約、協定為依托,著力保障外向型文化企業、媒體及其他社會組織、機構的建立發展,并引導和促進它們積極參與對外文化交往項目,提高對外文化交往項目建設水平和國際影響力。
2017年3月1日起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彌補了我國文化立法的短板,進一步完善了我國文化法律體系,對推進公共文化服務的法治化、規范化具有重要意義,為各級政府推進文化治理能力現代化提供了基本的法律依據,為更好地促進廣大人民群眾享受讀書看報、看電視、聽廣播、參加公共文化活動等基本公共文化服務提供了有力的法律支撐。然而,要保證《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貫徹落實到國家文化治理的具體實踐,還需要建立健全國家文化治理體制機制,不斷推動國家文化治理機制系統化。推動國家文化治理機制系統化,有利于加快落實大體制文化管理框架和新時代文化治理立法進程,提升大數據時代文化管理和治理能力,其關鍵在于要放寬文化服務領域市場準入,完善文化市場的市場準入和退出機制,著力建設高質量公共文化服務網絡,全面增強公共文化服務能力。
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指出:“發展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廣泛凝聚人民精神力量,是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深厚支撐。”[8]適應經濟全球化大趨勢和中國高水平開放新要求,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要把加快文化產業開放進程作為推進國家文化事業繁榮、文化產業發展的重大任務。當前,國家公共文化領域仍然存在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不能滿足人民群眾文化需求的供求矛盾。政府過度介入文化市場會對文化資源的優化配置產生消極影響。要提高文化產品和服務的有效供給水平和效率,需要堅持完善文化市場的市場準入和退出機制,提高文化市場的開放性和市場活力。既要加快推進公共文化的項目和科學化管理的市場化,還要放寬非基本的公共文化領域的準入條件,允許其他社會力量以委托、承包等方式進入文化市場,為社會提供更加高效多元、富有內涵、時尚獨特的文化產品。例如:北京惠民文化消費季是由北京市委宣傳部指導,北京市文化和旅游局、北京市廣播電視局、北京市文物局、北京市文資中心、北京市發展改革委等20家委辦局和16區聯合主辦,20個行業組織支持的全市性文化消費重要品牌活動。自2013年首創實施以來,北京惠民文化消費季已成功舉辦八屆,現已發展成為輻射京津冀、具有全國影響力的文化消費綜合服務平臺。該平臺圍繞文藝演出、廣播影視、圖書音像、教育娛樂、文創產品、文化體育、文化旅游等行業領域,為文化企業提供數字轉型對接等文化企業創新轉型指引服務,培育發展新型文化企業、文化業態、文化消費模式,極大促進了文化消費增長,在提升北京市文化創意產業發展質效、弘揚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等方面發揮了積極而重要的作用。
就完善文化市場的市場準入和退出機制而言,需要進一步推進經營性文化事業單位轉企改制、公益性文化事業單位改革和國有文化企業公司制股份制改造;制定實施深化電影院線制改革方案,推動“互聯網+電影”業務創新,完善規范電影票網絡銷售及服務相關政策,促進點播影院業務規范發展;拓展數字影音、動漫游戲、網絡文學等數字文化內容;完善游戲游藝設備分類,嚴格設備類型與內容準入;總結推廣引導城鄉居民擴大文化消費試點工作經驗和有效模式;擴大文化文物單位文化創意產品開發試點范圍;清晰界定文物的所有權、保管權和收藏權,完善文物合法流通交易體制機制。在進一步放寬市場準入限制的同時,繼續強化文化服務領域“全國一張清單”的權威性和統一性,以更大決心與魄力推進文化市場準入環節的改革攻堅,對各類市場主體一視同仁,實現公平準入,嚴格退出,切實激發各類市場主體的創新活力和職責意識。
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自2017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施行以來就有了獨立的法律規定和法律支持,黨的十九大報告進一步強調公共文化服務基礎設施建設的重要性及其對國家文化、民族興盛的重要意義。2015年,為重點解決貧困地區的文化問題,國務院推出了操作性強且行之有效的改革方案,即從基礎公共文化服務設施入手,以東部發達地區的優勢文化資源扶植帶動西部文化發展,縮小東西部地區的文化差距,推進“文化小康”建設[9]。經過多年的發展,中國現已基本建成從國家到地方的六級行政結構的公共文化網絡設施,在每一層級都廣泛設置博物館、圖書館、文化館、基層文化服務中心、文化廣場等,構建一個從城市到鄉村全覆蓋、無死角的文化網絡設施,讓基層廣大群眾都能享受基本公共文化服務。整體而言,從城市到鄉村基本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有沒有”的問題已基本得到解決,下一步需要在服務“好不好”方面重點發力。為切實增強廣大市民群眾的文化獲得感、幸福感,需要以建設高質量公共文化服務網絡為目標,推進公共文化服務再升級,其重點在于積極推動國家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示范區創新發展,完善城鄉一體化的公共文化設施建設,加大公共文化服務精準供給,提高公共文化服務水平,努力滿足廣大人民群眾多樣化、多層次、多方面的精神文化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