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
(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第二醫院,浙江 杭州 310000)
高級實踐護士(advanced practice registered nurses,APRN)是全球范圍內發展最快的衛生專業之一。國際護理理事會(international council of nurses,ICN)認為其對初級衛生保健、創新醫療體系、改善醫療服務、改善人民健康狀況及降低醫療成本至關重要[1]。美國APRN包括開業護士(nurse practitioners,NP)、臨床護理專家(clinical nurse specialists,CNS)、注冊護士麻醉士(certified registered nurse anesthetists,CRNA)和注冊護士助產士(certified nurse-midwives,CNM)4種角色,聚焦于家庭、兒童、婦女、老年人及精神疾病等特殊群體[2]。其中,NP是具有碩士或博士學位的護士或具備執業資格的注冊護士,能為患者提供全面的評估,提出診斷及鑒別診斷,解釋實驗室檢查,具備一定的藥物及非藥物處方權,提供適當的轉診服務,在急性和長期護理環境中提供健康促進、疾病預防、健康教育、健康咨詢和慢病管理。由2008年制定的LACE監管模型逐漸發展出APRN完善的管理體系,美國護士認證中心(the American nurses credentialing center,ANCC)和開業護士協會國家認證委員會(American academy of nurse practitioners certification board,AANPCB)等48個機構參與到管理體系中。在LACE模型中,執照(1icensure)授予NP實踐權利;認證(accreditation)審查NP學位教育及認證課程;證書(certification)認可NP的知識、技能、經驗達到行業標準;教育(education)使NP獲得碩士及以上學位,LACE體系通過教育、證書和執照來衡量APRN的核心能力[2]。當前美國NP已發展有50年的歷史,有較為成熟的經驗,而我國尚無對NP清晰的角色定義,也無統一的培養范式及相關崗位設置,且MNS僅為教育層面的概念,使MNS具備核心能力,勝任高級護理實踐工作,仍需廣泛探索。本文通過對NP的核心能力框架及NP的培養-發展-評價體系進行綜述,旨在為我國專業型護理研究生能力培養及執業提供借鑒。
1.1NP核心能力的模型及框架 目前,美國APRN的培養目標建立在Hamric提出的高級護理實踐模型基礎上。該模型指出APRN應具備7種核心能力(competency),即直接臨床實踐能力、專家級的指導和培訓能力、咨詢能力、科研能力、領導力、合作能力及倫理決策能力,并認為“直接臨床實踐能力”最為重要[3]。Frank J R[4]于2010年提出醫務人員的能力包含其知識、技能和態度(knowledge-skills-attitudes,KSAs),并提出能力的可測量性及隨時間、經驗與環境變化的屬性,KSAs也成為提高NP護理質量和安全、發展核心能力常用的模型[4]。基于以上模型各相關學會不斷更新完善NP能力框架。美國護理院校學會(American academy of colleges of nursing,AACN)于2017年從8個維度和31個子維度修訂了博士學位NP核心能力框架,框架跨越APRN的4個角色,包含TIME 1和TIME 2兩個發展指標,主要關注學位教育促進能力獲取[5]。美國全國開業護士組織(national organization of nurse practitioner faculties,NONPF)在2022年從10個維度和45個子維度修訂了NP核心能力框架,是AACN高級護理教育基本能力的延伸和補充[6]。各組織機構的能力框架公開且透明,并可在相應網站上查詢到共識性文件。
1.2NP核心能力框架的運用現狀 以ANCN、AACN和NONPF等組織機構能力框架為基礎,結合各專科能力要求,是目前構建專科NP能力框架的主要形式。如美國心臟病協會(American college of cardiology,ACC)融合了13個組織機構文件,從4個核心能力維度及11個專科疾病維度構建了成人心血管專科NP核心能力框架[7]。雖然,NONPF要求NP須同時達到AACN和NONPF的能力要求[6],但也有學者[8-10]提出核心能力框架的運用障礙。Chan T E等[8]發現,直接護理實踐是NP最為重要的工作內容,間接護理活動只占NP工作時間的35%,而7份組織機構文件的385條核心能力條目,多數歸屬于組織和人群層面,僅有53個條目(14%)反映直接的護理實踐。因此,有質疑提出核心能力框架是否能較好反映NP的日常實踐。Clarke等[9]認可循證實踐(evidence-based practice,EBP)是NP輔助個案臨床決策或對群體實施實踐變革的重要方法,但其也發現,受時間、資源、知識和信息等條件制約,EBP能力在NP日常實踐活動中實施程度并不理想。Tran A N等[10]發現,NP在院校期間領導力的準備度較低,往往不能達到能力框架對領導力的要求,建議當NP準備成為醫療保健變革者時再授予專項課程,能更好的提升領導力。
2.1學院教育培養NP的核心能力 學位教育是LACE認證體系的首要環節,也是使NP獲得核心能力的基礎。1965年,科羅拉多大學首先開展了NP教育項目,并分別于20世紀70年代及1999年發展成為碩士學位(master of nursing practice,MNP)和博士學位(doctor of nursing practice,DNP),美國也計劃在2025年將NP學歷準入標準提升到博士[2]。目前,美國護士協會(American nurses association,ANA)明確定義NP為具有碩士或博士學位的護士或具備執業資格的注冊護士。AACN負責為NP的教育培養提供方針指導,提出MNP教育的目標是使學生獲得9項核心能力:基本科研能力;領導力;運用質量方法促進安全能力;學術與實踐結合能力;信息技術素養;政策解讀和宣傳;衛生系統合作能力;臨床預防和健康促進;專家級實踐能力[11]。DNP教育目標的8項核心能力要求其能對學科進行變革。如實踐科學研究,改善質量改進系統,循證實踐能力,改善衛生系統和技術[12]。為了達到能力目標,基于核心能力的教育(competency-based education,CBE)已從關注教師和教學過程轉向關注學生及學習成果評價,課程內容至少5年更新1次,或根據新的知識和標準更新。在課程設置上,MNP的課程要素包含高級生理學/病理學、高級健康評估和高級藥理學3門必修課程,評判性思維訓練,循證課程,特殊人群照護課程等,以及完成750 h以上的臨床實踐時間[11、13]。DNP要求3年全日制學習,課程對3門必修科目更加深入,并涉及衛生法學、信息技術和經濟學等跨學科課程(interprofessional education,IPE),以及完成1 000 h以上臨床實踐時間(包含MNP實踐時間)[12-13]。在教學方法上,ANCN強調多樣性、公平性和包容性。情景模擬教學(simulations)能促進NP知識獲取,增強NP決策自信,提高技術性(如護理查體)和非技術性(如溝通協作和批判性思維)能力,被推薦用于高級健康評估等課程,但情景模擬時間不納入750 h的臨床實踐時數[14]。在導師資源上,導師需獲得NP認證并有相關工作經驗,院校期導師和學生比例不低于1∶24,實踐期導師和學生比例不低于1∶6或1∶8。導師在課前與學生溝通期望達到的能力,考慮學生對自我能力優劣勢評估的差距,臨床導師審查實踐是否覆蓋NP從業方向的特殊人群,在課程終期導師用項目評估工具評估學生能力進展[13、15]。在教育評價上,MNP及DNP的畢業證書或成績單需顯示其為某一特殊人群所做的教育準備(如兒童和老年人),并形成達到預期能力的總結性評價報告,才能通過NP相關組織機構認證[13]。《AACN第6版NP教育質量標準》[13]于2021年闡述了NP學位教育標準,重要的更新即支持CBE和IPE,肯定情景模擬在教學和評估中的作用,提出“核心能力先于臨床經驗”的教育目標,使NP畢業時達到患者照護維度TIME 1的發展指標。
2.2繼續教育發展NP的核心能力 雖然“核心能力先于臨床經驗”,并且很多NP領導者認為MNP/DNP畢業時即具備了從業能力,不需要額外教育,但在臨床工作初期面對理論和實際之間的實踐差距,NP的核心能力不能得到較好的展現[16]。為彌合差距,2007年啟動了住院實習開業護士培訓(national nurse practitioner residency training program)。在“伙伴關系計劃(fellowship programs)”住院實習開業護士培訓中,新注冊NP需接受為期9~18個月的結構化、漸進式和強化的帶薪教育,課程不再是學院知識的再教育,而是建立在持續學習模型上,幫助NP獲得從學院教育過渡到高級實踐的經驗和監督[17]。目前,包含梅奧診所和約翰霍普金斯醫院在內的50余所醫院陸續開展了涉及多系統及涵蓋多群體的NP Residency培訓。相較于學院教育,繼續教育則更關注促進實踐和經驗獲取的8個維度和58個子維度的能力[18],包括:(1)提供患者為中心的護理,能處理常見和復雜的臨床情境。(2)發展科學知識,提供循證護理。(3)自我實踐評價和終身學習,能運用最佳證據改善護理結果。(4)與患者、家屬和同事溝通協作。(5)履行專業角色和職責的承諾,遵守倫理原則。(6)認識和運用醫療保健系統資源。(7)優化跨專業團隊實踐。(8)形成終身成長的專業人士和領導者品質。Kesten K S等[19]對比了7個組織機構的NP Residency能力框架發現,患者照護能力、循證實踐能力和質量改進能力是主要共通條目。與NP Residency能力對應的培訓方案包含臨床導師指導、專科輪轉、護理程序實踐、病例查房、組織內部活動(如小組討論)、質量改進方法培訓、領導力和專業發展培訓等,并通過臨床導師反饋、觀察、演示、審查表、口頭提問及考試等方式在中期和末期對NP Residency知識技能、工作績效和實踐能力進行評價[18-20]。課程地圖(curriculum mapping)是以流程圖或文本形式梳理課程元素之間關系的可視化內容圖,便于檢視知識盲點和可整合的部分,有助于開發NP核心能力主題列表下的課程內容,被推薦用于制定NP Residency項目計劃[17、21]。Michael M等[22]對照5個機構組織框架,制定了涵蓋能力、主題及要素、資源(網絡、文獻)及評價方法的課程地圖,提升了新家庭/老年NP的23項核心能力。
2.3分層晉級計劃評價NP核心能力 在APRN有專屬晉級計劃之前,通常被納入注冊護士晉級計劃管理,使其感到得到的機會和晉升與自身知識、責任和能力不匹配,從而工作滿意度低,離職率高。因此,多個醫院通過制定APRN晉級計劃,以提高留任率和使用效率,從而提高衛生系統穩定性和質量[23]。LACE模型中,證書再認證時間為間隔5年,不能對NP臨床工作績效進行跟蹤評價,而專業晉級計劃使NP有更明確的職業發展路徑,也能動態評價核心能力提升過程。Paul F等[24]結合“從新手到專家模型”,從臨床實踐能力、領導力和影響力3個方面10項核心能力研發分層管理模式。McComiskey C等[25]按照熟練度和權責范圍,對臨床專業水平、領導力/政策解讀、科研/循證及教育4個能級做出了具體要求。但這2份分層模式僅說明了層級能力要求,并未對考核評價細則進行說明。Kauffman K R等[26]運用約翰霍普金斯EBP模型構建了NP的4級階梯計劃,制定了相關的口袋指南、資格表和核查清單等。專業維度方面,申請人需提供達成核心能力的摘要聲明,依據核心能力的條目數按1∶1的比例在相應層級獲得21~48分的必修積分;實踐維度方面,申請人可按其自身期望的方式完成80%的臨床實踐、教育、探究、領導力和社區服務等活動,在相應層級至少獲得13~30分的選修積分。該約翰霍普金斯兒科醫院和佛羅里達大學聯合制定的階梯計劃,將各層級要求細化積分,制定了NP申請進入下一階梯的能力匯總表,是較詳細的核心能力框架延伸至分層管理的實踐樣本。分層晉級是NP成為CNS的成長激勵計劃,使其有機會展示個人的事業貢獻度,并對NP職業發展各階段能力有更清晰的評價。
由于護理法規及處方權界定的差異,我國尚未清晰定義NP角色,也無統一的培養范式及明確的崗位設置。2019 年由北京大學-美國中華醫學基金會(China medical board,CMB)聯合建設的大陸地區首個雙軌制在職NP培養項目,目前仍處于起步階段[27]。因此,面對同樣醫療需求增長和區域供需不均衡的局面,我國選擇重點培養專科護士(specialty nurse,SN)和專業型護理研究生(master of nursing specialist,MNS)成為護理實踐方向的主力軍和生力軍,二者有一定的聯系,又有本質的區別。在我國,SN屬于繼續教育范疇,目標是培養特定專科領域且具有熟練護理技術和知識,并具備一定科研教學能力的專科護理骨干,周期為2~3個月;MNS屬于學歷教育范疇,目標是培養能獨立解決本學科領域內常見護理問題,具備較強的臨床評判性思維、研究與教學能力的高層次、應用型和專科型護理人才,周期為2.5~3年[28]。因此,從培養的目標、能力與周期上說,MNS的定位與NP更為接近。美國與我國的國情、文化和醫療保健體系存在較大差異,醫療管理制度和護理監管模式也有所區別,因此,對美國NP的權責和能力要求并不完全適用于我國,但通過梳理NP核心能力的培養-發展-評價體系,可對我國MNS能力培養及執業起一定的借鑒作用。
在培養環節,自2010年MNS教育啟動以來,多所護理院校已將高級護理實踐作為重點建設課程之一,以對接MNP課程[29],探索更多匹配MNS培養目標的CBE課程及評價方法將是未來的研究方向。為培養“應用型、專科型”人才,應屆MNS和有工作經驗的在職MNS也會略有差別。應屆MNS要具備“直接臨床實踐能力”,需完成足夠數量的臨床實踐時間。通過遴選有豐富專業實踐知識及具備較強指導能力臨床帶教老師,在臨床實踐期嚴格審查MNS的實踐效果,能使MNS明確職業發展方向。在職MNS具備臨床實踐基礎,在專科領域已有一定的知識積累和實踐能力,可在循證護理等課程中運用項目導向教學法,指導在職MNS進行臨床科研項目。在發展環節,對新入職MNS開展更深入的階梯式規范化培訓,開展高級護理實踐工作坊[30]及情景模擬等多形式教學,通過營造真實的執業環境,鍛煉評判性思維,從而提升MNS處理多樣臨床情境的能力。吸納成功走向臨床實踐的MNS進入規范化培訓教學團隊,分享其過渡期的經驗,促進新MNS順利走向獨立高級實踐。目前,我國APRN基本依托于醫院執業,多數以小組形式展開工作,在慢性病群組管理模式中體現合作和教育咨詢能力[31]。MNS在將來需承擔更多高級護理實踐、群組質量管理和優化衛生系統的工作。在評價環節,建立專屬的分層晉級成長激勵計劃,明確各層級能力要求,主動吸納MNS參與教學、質量管理和EBP等活動,提供展示成果的平臺,使其沿著專業發展規劃成為某領域的專家型人才,也使管理者有更清晰的績效評價。
在我國大力推行健康中國戰略背景下,面對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健康需求,借鑒國外成熟的NP培養-發展-評價管理體系經驗,探索適合國情的MNS能力培養及執業模式,有利于護理學科的高質量發展,并向公眾提供優質的護理衛生保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