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黎野
9月30日,豐田再次宣布,因為供應鏈問題下調10月份全球生產計劃,從80萬輛下調到75萬輛。
而9月23日,豐田才宣布將10月份產能從90萬輛削減到80萬輛,10-12月份則“希望”平均產能達到85萬輛。
連續調整月度產能后,豐田仍然堅稱,全財年970萬輛產能計劃不變。這與6、7月份宣布調整之后的保證,是一樣的。
看來供應鏈的問題已經嚴重困擾豐田排產。不過,幾次調整的重點,都是本土產能,而中國產能則基本沒動。
在日本本土,豐田擁有14家工廠、28條生產線,其中被調整的是7家工廠、10條生產線。
2023財年(2022.4.1-2023.3.31)的上半年(即2022.4.1~2022.9.30)豐田和雷克薩斯品牌產量下降3.5%至436萬輛,如果要保證完成全年目標,就必須在接下來半年生產剩余55%的產品(534萬輛)。如果情況不像剛度過的那段時間一樣糟糕,豐田還是有把握完成。
但在8月份的時候,情況遠比現在更嚴峻。幸好9月份生產了77萬輛整車,雖然不是最佳狀態,但已經從低谷中走出來。
繼8月份實現本財年首次增長之后(當月同比大漲44%,原因是去年8月的低基數),9月再度實現同比和環比增長。這讓豐田面對剩余任務的時候,更有底氣。
至于原因,豐田提到了芯片短缺。但實際上,就連懸掛等理論上不存在供應短板的零部件,也出現了短缺。
豐田發言人表示,期望能夠獲得比預期更多的芯片組件,主要來自亞洲,而本地區的消費需求也很強勁。豐田暗示自己不缺訂單,只需要解決供應鏈的某些節點問題。


豐田的全球產能月均85萬輛產品,大致分配是本土25萬輛,60萬輛在海外,其中中美產能合計約為28萬輛左右。這三個國家(中美日)麋集了豐田31家工廠,份額大概是全球產能的2/3。這顯示了豐田在全球的廣泛存在,產能并不過分集中。
不過,在疫情之下,這種廣泛布局,也給豐田的供應鏈管理帶來了額外的負擔。
按照豐田以往的供應商模式,豐田一般選擇參股供應商,而非歐美那種純粹的客戶采購模式。這樣控制力更強,但代價是要在困難的時候支持供應商。
豐田通常的做法,是按照零部件重要性,將供應商分為三類,核心部件、特征部件和商品部件供應商,并通過供應商組織(協豐會和榮豐會)建立間接指導關系。
協豐會成員都是核心部件供應商(35家),豐田持有后者超過30%的股份;而榮豐會成員則均為特征部件供應商,豐田持有后者10%左右的股份。對于商品部件,豐田不與其建立資產關聯關系。
這種采購模式讓豐田獲得了長期競爭優勢,與供應商實現共贏。但是,在全球性疫情多次反復之下,外包本身的弊端開始顯現出來,即很難在特殊時刻控制住供應鏈的某些環節。為了保供,有必要強化垂直整合,這意味著要買斷某些供應商。
而對于電池的新增投資,豐田要么干脆將其置于自己旗下,要么建立更緊密的資本聯系(比如豐田與松下的合資)。
疫情下供應鏈管理經驗表明,在供應節點的把控上,垂直管理比橫向外包要有力得多。
豐田也因此正以“重點投資”的方式,調整全球布局。
在8月底,豐田宣布在美國和日本共計投資56億美元,提升電池產能至40GWh(其中美國投資25億美元),預計2024年開始投產電池。在日本,豐田注資的對象是其與松下的合資公司;在美國,豐田則向自己完全控股的電池公司注資。
而豐田與中國伙伴一起,在2020年到2021年這段時間,進行了以新能源產能為核心的擴產行動。
一汽豐田已經擁有5家工廠(天津3家、長春1家、成都1家)。在天津濱海新區投資84.95億人民幣建設的一汽豐田新能源工廠,一期產能就達到20萬輛。而且,這是一家電池和整車并行生產的“超級工廠”。
與多地多處產能部署的一汽豐田不同,廣汽豐田產能集中在廣州南沙,只不過南沙擁有3條產線,產能達到60萬輛。因此也可以說廣汽豐田在一地擁有3個工廠。
自2020年起,廣汽豐田就同時籌建第四工廠(新能源一期)和第五工廠(新能源二期),兩個新廠也各自擁有20萬輛設計產能。目前廣汽豐田新能源工廠(一期)已經于去年投產,而第五工廠則于今年夏天投產。至此,廣汽豐田坐擁百萬輛產能。
值得一提的是,去年4座工廠,廣汽豐田銷量84萬輛,表明其產能負載已經超過100%。廣汽豐田很需要第五工廠盡快加入序列。而第五工廠新增動力電池組裝車間,目前可以滿足搭載寧德時代電池需求。同時,第六、第七工廠用地已經預留出來。
豐田本土產能繼續擴張的可能性比較小。現在頻繁砍產能,固然是因為供應鏈存在短板,但從新增產能的部署看,豐田顯然有意在中國大規模增產。
豐田中國產能權重,可能在某一天與日本本土產能拉齊,這取決于市場的需求擴張。豐田已經為此做好了準備。
與之相適應,豐田正在改變供應鏈的管理方式。
簡單說,除了剛才提到的加強垂直管理,還需要壓縮跨境物流,盡量在整車產能附近解決供應問題,特別是“核心零部件”,這樣可以在最大限度上克制供應短缺。如此,豐田在供應鏈管理上,就同時建立了兩個新發展方向。
過去20年來,全球汽車業普遍學習豐田供應鏈管理模式。從管理學角度,將豐田供應鏈體系總結為“零庫存、平整化”,其實是過于粗線條了。豐田雖然強調“只在必要的時候,按必要的量生產必要的產品”,但如何定義“必要”,在各個時期應有不同的標準。
而且,在全球化受損的今天,杜絕供應鏈上下游的浪費,已經不再是核心任務。當前保持供應鏈穩定,才是頭等大事。因為產能未加預警地放空,本身就不利于成本控制。

豐田抓了一些具體的業務,比如對芯片供應采取獨特的BCP(業務連續性)策略,要求供應商為豐田儲備2-6個月需求的芯片。但是芯片短缺已經從短期危機演變成結構性缺陷,當時的應急手段應該長期化。
這也意味著2-6個月芯片庫存跟不上消耗水平,或者壓根就沒有條件完全執行。供應鏈的“強健”是有條件的,過度壘高庫存即意味成本失控。
豐田在砍產能的時候也提到,受到上半年上海疫情的影響。業內對豐田本土供應商向中國產能供貨,有深刻印象,但是上海也是豐田日本產能的重要供應地,很多人不了解。
因此,盡量在本地解決零部件供應問題,就成了長期政策。但這種策略,并不適用芯片供應。因為芯片供應的特點是:專業分割清晰,地域化明顯,很難在其他地區找到替代供應。
在各地對零部件需求存在沖突的情況下,豐田選擇優先保證中國產能的關鍵供應,同時削減本土產能。這其實也是為了保證在中國的“前沿戰略存在”。
豐田在設置產能優先級的基礎上,通過預先公告的方式調整產能,其實是對其他供應商的一種保護,給后者留出反應時間,來控制出貨節奏。這也是豐田供應鏈聯動的管理方式。
重點是,豐田要幫助供應商對抗風險。為此必須加強對短缺的監測,并盡量早地發出預警,調整產能。
在短缺過去之后,豐田也保留迅速擴張生產的便利性,這也要求供應商跟上節奏。正是對調整的實時性和有效性有經驗,豐田對確保年度產能規劃,仍抱有信心。
疫情導致供應鏈接連不斷地受到沖擊,豐田正在從供應鏈的危機管理,轉向長期產能調適策略,主要就是以預警式產能月度調整,帶動上游供應鏈自身調整,從而熨平少數零部件短缺致使的產能缺損。
這樣做,雖然代價高于疫情前,但更靈活的管理策略,實際上最大限度確保了豐田的成本競爭力。這也構成了豐田在中美實施擴產戰略的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