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瑞
(延安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陜西延安 716000)
科學技術的發展成果給人類社會帶來的改變無疑是雙面性的:科學技術的發展從根本上改變了生產方式,大大提高了勞動生產率,促使財富的飛速增長;但同時科學技術的發展無疑使人類社會倒向了技術理性統治之下,使科學技術成為一種統治和操控的異化力量。海德格爾認為,技術是人類最險惡的敵人,技術的進步就是虛無主義。尼采說上帝死了。孔子說“君子不器”。但這些先哲和圣賢的觀點,并不能阻止人類社會的不斷發展,更不能減緩科技發展的腳步。關于對技術的批判這一理論,本雅明無疑是20 世紀最偉大、最淵博的藝術批評家之一。他敏銳地意識到在技術與啟蒙理性的影響下,機械復制的時代正在到來。
基于這種情況,本雅明認為在機械復制時代,藝術品所特有的獨一無二的“光韻”消失了。從此藝術跌落神壇,失去它的即時即性,不再具有時間和空間的距離感。那么文學作為一種藝術形式,自然無法超越時空而獨立存在。文學在機械復制的時代,不可能擺脫歷史傳統和社會現實的影響,但新的時代發展元素的融入,創作主體個人的創作意識形態傾向,以及個人的性格、氣質等因素是會體現在作者的作品之中,而且是與其他作家作品所不同的獨一無二的存在。這些特點使每一部文學作品獨特的審美價值無法被取代,成為在機械復制時代背景下,推動文學多元化發展的重要因素,并在文學的審美方式上提供了新的與時俱進的契機,打開了文學審美的新途徑——文學的生態審美。
藝術是對人類存在的一種反映。因此,藝術離不開人類賴以生存的現實根基——自然界。馬爾庫塞在他的作品《審美之維》中,指出了藝術、藝術與自然的這種不可分割的關系,“藝術不可能讓自己擺脫出它的本原,它是自由和完善的內在的見證。是人類根植于自然的見證。”這關系直指人類與自然的關系,“因為人類與自然的神秘關聯,在現存的社會關系中仍然是它的內在動力。”但是,近代以來,在經濟的快速發展之下,人類對自然的認識及利用也在不斷深入地進行,人類對于自然的觀點和態度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隨著工具理性主義和人類中心主義思想的不斷深入,自然逐漸淪為人類的工具和征服的對象,在人類無節制地從自然之中索取的同時,資源短缺、環境污染、大氣層被破壞……這些因人類而起的環境資源危機,直接導致了人類自身生存的危機,精神的危機以及社會生態系統的危機,而當生態問題逐漸深化為人類生存所面臨的嚴峻問題時,文學藝術等上層建筑領域就會給予關注和反映。
將生態與美學結合起來,使生態審美真正成為一種美學范疇,同時也確立了一種新的美學理論體系——生態美學。“所謂生態美學,就是生態學與美學的一種有機結合,是運用生態學的理論和方法研究美學,將生態學的重要觀點,吸收到美學之中,從而形成一種嶄新的美學理論形態。”[1]生態美學是一種新的、寬泛的審美范疇,它是基于后現代的審美語境,從生態觀念出發,對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多重審美關系的審視。生態美使人類對以自我為中心的人性貪欲和現代技術文明進行反思,也對宇宙生命萬物產生尊重和敬畏之心,對我們人類生存中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有了生命共同體的認識和體會,從而樹立起保護大地山川河流,保護自然界中每一個小生靈就是保護人類自己家園的理念。
我國學者于1994 年前后提出生態美學的理念。2000 年關于生態美學的研究進入了系統化和理論化的討論階段,經過徐恒醇、曾繁仁等學者對生態美學的架構、理論要素的不斷發展和完善,得出了被普遍認可的生態美學的含義。在我國,生態美學的研究要以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為指導,構建更加符合我國國情和發展要求的生態美學理論體系,為推動生態文明建設、建設美麗中國提供理論支持。
生態審美是以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為旨趣,從而進一步在人與自然和諧關系的基礎上,努力探索人與社會以及人與自身的和諧審美關系。它是對生態問題的系統性和理論性的思考,是關于人與自然關系的集中論述,是人類智慧在生態領域的集中體現。生態審美的理想,就是在新時代經濟社會以及文化發展的背景下,人類新的存在觀的確立。它是一種人與自然、人與社會達到動態的平衡,是一種和諧、綠色的人生。生態審美所追求的這些觀點與海德格爾后期將美學思想由“人類中心主義”過渡到“生態整體主義”追求的是同樣的價值,這也成為生態存在論美學理論的基石。[2]而在生態美學研究中占有非常重要地位的另一位學者——曾永成教授,他對生態審美價值內涵的深入闡釋,集中體現在他的《文藝的綠色之思——文藝生態學引論》一書中。他將文藝學與生態學結合起來,去探究文藝與生態的關聯,從而在生態美學中提出十分有高度和深度的理論觀點。[3]無論是西方的海德格爾,還是我國的曾繁仁、曾永成,他們在對生態美學的闡述上,盡管理論出發點不同,但在本質上是相同的,那就是他們對生態美的考察都是建立在關系的范疇之中,而不是對立的關系范疇。他們都認為生態美存在于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以及人自身的和諧之中,他們互為依賴,相輔相成。
文學是社會現實的反映,但同時文學表現出來的不單是現實,更是一種姿態、一種理念、一種思想、一種價值取向。這些現實之外的內涵融于文學的文字和故事之中。生態文學也是如此,盡管它的倫理觀還不夠成熟,但生態的審美意識已然成為文學作品之中的重要思想。
近代以來,科學技術的應用徹底改變了人類的生活世界。隨著科學技術的不斷加速發展,人類生活的方方面面被技術所裹挾,而文學作為現實的反映,自然不能規避這一社會現實。那么,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如何將生態意識在文學作品中有效實現,達到技術時代背景下文學作品實現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的動態平衡和諧是文學審美發展的新的方向。
作家是文學生態審美的第一主體,而自然生態就是作家審美生態視角的對象所在,同時也是生態文學創作過程中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活源泉。生態文學創作關注的焦點是人與自然在生態方面的關系。這是雙方面的走向:人與自然保持和諧,則兩者共進共生;人與自然關系惡化,則生存危機出現。自然生態是十分豐富的,因此作家在創作生態文學的時候,可選取的內容十分寬泛。作家運用不同題材的文學作品,可以有側重地表現人與自然的關系以及作家的審美體驗。無論新技術時代下,文學作品的呈現方式是傳統的紙質形式,或是復制技術下的電子形式,還是被搬到熒幕上的電影,呈現在舞臺上的話劇,都無法消減作者想要傳達出的作品的生態審美體驗。這是文學作品固有的特質。正因此,作家作為文學創作的主體,在關注創作作品的生態審美意識上,具有主體的創造性和能動性作用。總的來說,文學生態審美的體現——生態文學創作是作家這一主體與自然這一對象雙向運動的結果。[4]主體對客體的關注是一“情”字。主體在情感體驗中找到與客體的情感關聯,如果沒有創作主體的審美體驗,那么生態文學的創作就無法進行。因此在生態審美活動中,人與自然生態情感的關聯以及生態倫理生態情感都是文學生態審美生產的重要因素。
21 世紀被稱作是人類的生態紀,在全球高度重視綠色生態發展的背景下,中國的生態理論建構也處于發展之中。生態美學作為一種新的審美范疇,在后現代的審美語境中,從生態主義的觀念出發來重新審視技術時代下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的審美關系,試圖從中建立起一種新型的和諧的、符合生態價值追求的審美意識,并通過文學作品的表現,來實現生態美學對危機重重的人類生存的背離,它是對使人性失真的現代工業社會的抗拒,同時也是對人類中心主義這一錯誤理念的糾正和反思,進而樹立起對宇宙生命萬物的尊重和敬畏之心,把人類生存的草原、大地、森林等自然界當作與人類生存密不可分的生命統一體,認識到保護森林、河流、草原、大地,保護我們身邊的一花一草,一山一水就是保護我們人類自己的家園。生態文學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生成并不斷發展。而文學的生態審美意識也是在生態文學作品所傳達的理念中,逐步走向大眾,走向社會,成為當今技術時代下,文學反映社會的新視角。
21 世紀是科學技術作為第一生產力的時代,同時也是人類走出人類中心論,走向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綠色發展時代。文學是社會現實的反映,與現實密不可分,在這種新的時代語境下,重新將人們關注的視角轉向文學的審美意識形態,并在此基礎上建立起與時代發展要求相符的生態審美新領域。無論技術時代的發展帶給人類社會怎樣的改變,文學作為現實生活的反映,文學的這一功用不會改變。在技術時代下無論文學以怎樣的形式呈現給大眾,它對大眾意識形態的導向功能不會改變。文學在當今生態帶給大眾的生態審美的價值引導將在技術時代繼續發揮重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