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值稅簡并稅率對提振實體經濟的效應研究
——基于投入產出模型測算

周璇 馮秀娟（教授/博士）

（北京經濟管理職業學院 北京 100102）

一、引言

制造業是實體經濟的主體，具有廣泛的產業拉動效應。2021年12月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要“實施新的減稅降費政策，強化對中小微企業、個體工商戶、制造業、風險化解等的支持力度”。“減稅降費”是根據經濟發展狀況采取的宏觀政策調整，也是積極財政政策的重要發力點。2022年3月李克強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指出，要“實施新的組合式稅費支持政策，延續實施扶持制造業、小微企業和個體工商戶的減稅降費政策，并提高減免幅度、擴大適用范圍”。相繼出臺的一系列政策表明了國家為企業減稅降負、增強企業生機與競爭力的決心。減稅降費政策一方面可以助企紓困，另一方面也涵養了稅源。“營改增”實施后，我國連續兩年對增值稅稅率進行調整，稅率也由四檔變為了三檔，實質性降低了企業的稅負，企業營商環境得到進一步改善。當前我國經濟下行壓力增大，部分制造業企業面臨著產銷脫節的困境，在買方市場環境下，企業的議價能力進一步下降，為了將產品售出，企業不得不降價銷售承擔一部分本該由最終購買者負擔的稅款。增值稅簡并稅率有助于簡化稅制，降低納稅人遵從成本，提升征稅效率。本文假設將目前三檔稅率進一步簡并為兩檔后，應用投入產出模型測算各行業稅負變動以及對國家財政收入的影響，最后得出簡并稅率將更有效降低行業稅負、增強企業活力、提振實體經濟的結論。

二、模型構建

本文根據2021年國家統計局公布的42部門《2020年全國投入產出表》，運用財政部、稅務總局、海關總署公告2019年第39號《財政部稅務總局海關總署關于深化增值稅改革有關政策的公告》中公布的稅率，通過測算2020年行業稅負率，并假設我國增值稅稅率合并為兩檔后，行業稅負率變動的情況及對國家財政收入的影響，旨在不大幅降低國家財政收入的同時減輕企業稅負，提振經濟，擴大消費。

本文選取11%稅率及6%稅率進行行業稅負率及國家財政收入測算。本文主要構建增值稅稅負測算模型，所用數據來自《2020年全國投入產出表》。根據《中國稅務年鑒》（2021）統計數據，2020年增值稅收入合計為707 788 491萬元，國內增值稅收入為568 456 919萬元，其中來源于一般納稅人的增值稅收入為515 256 774萬元。本文采用一般納稅人和小規模納稅人分別占比60%及40%的比例來進行數據計算。

（一）行業分類及代碼。根據《2020年全國投入產出表》，目前主要包括42個行業，行業名稱及代碼：1—農林牧漁產品和服務，2—煤炭采選產品，3—石油和天然氣開采產品……41—文化、體育和娛樂，42—公共管理、社會保障和社會組織，詳見下頁表1。

（二）行業適用率。目前行業1適用免稅政策；適用13%稅率的行業包括：行業2到行業27，行業29，行業37到行業38，行業42；適用9%稅率的行業包括：行業28，行業30，行業34；適用6%稅率的行業包括：行業31到行業33，行業35到行業36，行業39到行業41。

特別說明：

1.農林牧漁業銷售適用免稅政策，其他部門購入相關農產品可以按9%稅率進行抵扣。

2.投入產出表中行業投入都為含稅金額。

3.一般納稅人采用一般計稅方法，當期應納增值稅額=當期銷項稅額-允許抵扣的進項稅額，其中第i行業的當期銷項稅額=i行業當期含稅銷售額/（1+i行業適用稅率）×i行業適用稅率，適用稅率為13%、9%或6%；允許抵扣的進項稅額，為第i行業從其他行業取得的，按照稅法規定允許進項稅額抵扣的憑證上注明的稅額，包括增值稅專用發票、海關完稅憑證等，購入農產品按9%稅率進行抵扣，本文未考慮農產品加計扣除、購入交通運輸服務計算扣除、進項稅額加計抵減等特殊情形。

4.小規模納稅人適用簡易征收辦法，征收率為3%，當期應納增值稅額=當期含稅銷售額/（1+征收率）×征收率，征收率為3%。

（三）預測模型及測算結果。

1.增值稅稅基計算：

一般納稅人：TB=IU+FC+OT-II-IM

小規模納稅人：TB=IU+FC+OT

式中，TB代表稅基，IU代表中間使用，FC代表最終消費，OT代表其他，II代表中間投入，IM代表進口。

2.2020年行業稅負率計算：

式中，TPVAT為增值稅行業（ii=2—42）負擔的流轉稅額，TR代表一般納稅人適用的增值稅稅率，TPVATR代表增值稅行業稅負率，RVVAT代表增值稅行業收入。本文將投入產出表中各部門對某一部門的投入數據視為該部門生產過程中的采購金額，該部門對其他各部門的投入數據作為該部門的銷售金額，由于投入產出表是以生產者價格為基礎編制，采購和銷售數據均含稅，因此，計算銷項稅額時，需要換算為不含稅銷售額，乘以適用稅率來計算。增值稅一般納稅人當期應納增值稅額為當期銷項稅額減去當期允許扣除的進項稅額，以及購入農產品允許抵扣的進項稅額。計算小規模納稅人負擔的增值稅額時，按照3%的征收率將含稅銷售額換算為不含稅銷售額，乘以征收率來計算小規模納稅人負擔的增值稅額。

（四）測算方案。本文提出未來增值稅稅率應簡并為2檔：原適用13%稅率的行業降低至11%，原適用9%稅率的行業與6%稅率行業稅率合并，采用6%稅率。本文以2020年全國投入產出表的數據為基礎，測算采用2019年最新增值稅率后的行業稅負率和實行簡并稅率后的行業稅負率，并進行比較分析。

1.行業賦值同上。

2.行業稅率：假定行業1適用免稅政策，行業2到行業27稅率為11%，行業28稅率為6%，行業29稅率為11%，行業30到行業36稅率為6%，行業37到行業38稅率為11%，行業39到行業41稅率為6%，行業42稅率為11%。其他部門購入相關農產品可以按照采購金額的6%稅率進行抵扣。

3.根據2020年全國投入產出表，按照13%、9%、6%稅率測算出2020年42部門增值稅稅負率及實行簡并后的11%、6%稅率后稅負率的變動情況，如表1所示。

三、預測結果分析

（一）稅負率異常的原因分析。從表1來看，有33個行業稅負率是負數，本文主要從通用設備、專用設備等四個設備類行業和建筑業行業分析其原因。設備類部門稅負率呈負數主要是因為，一是設備類部門進口量大。我國現行增值稅制度對設備進口有一些免稅的規定，由于無法取得更詳細的數據，無法確定免稅購進的比例，因此對這些部門的抵扣金額過高，從而導致稅負率呈負數，與現實情況有差異。二是部分設備如稅控系統專用設備對一般納稅人和小規模納稅人都可以全額抵免增值稅，而計算過程無法取得詳細抵免數據，從而導致計算結果與實際存在差異。建筑業部門稅負率呈負數主要是因為，一方面，建筑業存在大量簡易征收，如一般納稅人為甲供工程提供的建筑服務、一般納稅人以清包工方式提供的建筑服務、一般納稅人為建筑工程老項目提供的建筑服務等都可以采用簡易計稅方法計稅。建筑業由于使用簡易征收導致不能抵扣進項稅額，存在著嚴重的重復征稅。另一方面，建筑業的特性決定其需要使用大量設備，設備大部分是租用而非購進。租賃建筑施工設備按照建筑服務納稅，但由于采用簡易計稅，無法抵扣進項稅額，增加了建筑業納稅人的負擔。

（二）模擬方案稅負率普遍降低的原因分析。將原適用13%稅率的行業和原適用9%稅率的行業分別按照11%和6%測算，原適用6%稅率的一般納稅人和適用3%征收率的小規模納稅人稅率和征收率保持不變，由于一般納稅人比重占60%，稅率降低導致模擬方案稅負率普遍降低。

（三）模擬方案稅負率變動原因分析。上頁表1中除了設備類、其他制造產品和廢品廢料、部分現代服務業等9個部門稅負率略有上升外，其余部門稅負率全部下降，這表明設計簡單、體現稅收中性的增值稅制度能夠實現我國增值稅改革的目標，降低企業宏觀稅負即降低企業經營成本，最終會傳導到消費領域，使消費品價格下降，擴大內需，增強供應鏈活力，有效支持實體經濟穩定發展。表1顯示，衛生和社會工作部門稅負率略有增加，該行業很大比例是面向最終消費者，隨著小規模納稅人認定標準年應征增值稅銷售額不斷提高，該行業中存在大量的小規模納稅人，采用簡易征收方式占比較大，使得增值稅稅負模擬數據與實際情況存在偏差。

四、對國家財政收入影響的分析

城市維護建設稅、教育費附加、地方教育費附加計稅依據是增值稅稅額和消費稅稅額之和，增值稅稅率變動會引起增值稅額變動，從而導致城建稅、教育費附加、地方教育費附加的變動。為了簡化計算，本文不考慮城市維護建設稅、教育費附加、地方教育費附加的影響。假定實行兩檔簡并稅率11%和6%后，除增值稅及城建稅、教育費附加、地方教育費附加外，其他稅費保持不變，測算國家財政收入變化情況如下：

式中，G代表國家財政收入模擬總額，IMVAT代表進口增值稅，M代表除增值稅及城建稅、教育費附加、地方教育費附加外的財政收入實際值，數據來源于《中國稅務年鑒》（2021）及《中國財政年鑒》（2021年卷）。

表2 采用11%及6%兩檔稅率后國家財政收入及變動 單位：萬元

從測算結果看，簡并稅率后，財政收入下降較多，達到4.64萬億元，但從行業稅負變動來看，各行業稅負變動較小。從彈性系數上看，增值稅稅率每降低1個百分點可以使得GDP實際增速提高約0.1個百分點，而GDP平減指數（反映物價總水平）降低約0.4個百分點；將增值稅的普通稅率從17%下降到13%，其他條件不變的假設條件下，我國實際GDP將提高0.4%。因此，降低增值稅稅率，不但能增強市場主體活力、激發企業生產的積極性，還能提升我國GDP的增速及實際水平。

五、結論

減稅降費對提振實體經濟、增強實體經濟活力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在減稅降費背景下，我國增值稅制度改革發揮了重要作用。稅率檔次太多，設計復雜必然增加稅收遵從成本，通過進一步完善增值稅制度，簡并稅率，降低商品稅負，一方面會降低消費品價格，另一方面，市場主體將節省下來的稅費資金用于雇傭人員提高工資，從而直接或間接起到拉動居民消費的效力。簡并稅率的同時又不過多降低國家財政收入，激發企業活力，是當前增值稅稅率改革所要解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