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志妍 趙璐蓉 | 西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
網絡欺凌是由信息和通信技術支持的故意侵害他人的行為,更具經常性、持續性、隱蔽性和無情性等特征,造成的危害往往更廣泛、更嚴重。對此,美國在對傳統面對面欺凌防治方案和干預措施的有效性進行系統評估的基礎上,進一步發展和延伸,探索出一系列較為有效的防治學生網絡欺凌的干預措施。
進入21世紀,美國針對互聯網的立法逐漸走向體系化,不斷完善網絡環境中的兒童權益保障,如:2000年頒布的《兒童互聯網保護法》,要求學校必須阻止或過濾互聯網對淫穢、兒童色情及對未成年人有害信息的訪問;2007年頒布的《寬帶數據服務改進法案》,要求學校必須提供互聯網安全方面的指導,向學生講授“恰當的在線行為以及關于網絡欺凌的認識和應對方法”;2012年,聯邦貿易委員會修訂了規則,要求未成年人接受網絡在線服務須獲得父母的同意;2021年,美國國會頒布《2021年K-12網絡安全法案》,協助中小學改善網絡安全態勢,幫助學校提高網絡風險應對能力。
此外,美國各州還制定了反欺凌法案。從1999年佐治亞州出臺美國第一部《校園欺凌防治法案》到2015年蒙大拿州通過《校園欺凌防治法》,美國50州都有了本州反校園欺凌法案,其中48個州的立法包括反網絡欺凌的內容。較為完備的法律體系為地方政府(學區)和學校防治網絡欺凌提供了有力的法律支持。
網絡世界已成為當代青少年不可切割的生活空間。為了讓學生在安全、負責和尊重的基礎上使用網絡,美國較早開展了數字公民教育,在學校、家庭、專業機構與社會力量的支持下,形成了較完善的數字公民素養協同培育體系。
1998年,美國國際教育技術協會發布《國家教育技術標準(學生版)》,制定了學生信息技術素養培養標準,2007年修訂版首次提出了“數字公民”概念,2016年修訂版對數字公民的目標與內容進行闡釋,幫助學生認識在互聯的數字世界中生活、學習和工作的權利、責任與機會,以安全、合法和合乎道德的方式開展網絡活動。
2009年,美國聯邦教育委員會制定《各州共同核心標準》(Common Core State Standards),要求將數字公民素養教育融入中小學各主題課程目標,如《英語語言藝術標準》明確要求學生“利用包括互聯網在內的技術進行寫作、協作與在線發布,并正確地引用資源”。在據此開發的數字公民教育課程中,美國教育研究機構常識媒體(Common Sense Media)的數字公民素養課程體系最具代表性,主要包括網絡安全、隱私與保護、關系和溝通、網絡欺凌和數字戲劇、數字足跡和聲譽、自我形象和身份、信息素養以及創意信用和版權等主題,被許多中小學采用,產生了廣泛的社會影響力。
美國多數學校將反欺凌教育納入常規課程教學體系,針對不同年級的學生實施分段教育,建立適用于各年級學生的反欺凌課程體系,并將反網絡欺凌教育貫穿其中。
多個州在暴力預防計劃中增加了反網絡欺凌內容,包括網絡欺凌的界定和危害、如何以積極的方式使用網絡技術、學生應對網絡欺凌的幫助和指導、家長如何保護孩子免受網絡欺凌、如何在全校范圍內全面預防網絡欺凌等。美國加州Jurupa聯合學區對學生開展了互聯網安全、隱私、人際關系、網絡欺凌、自我形象、版權規則等主題教育,防止青少年成為不良網絡行為的受害者或肇事者。伊利諾伊州“第二步計劃”是一個從早期學習一直持續到初中的普遍預防計劃,通過教學活動和社會實踐加強學生的學習能力、同理心、情緒管理能力和解決問題的能力,促進社會情感能力的發展,減少學生的問題行為。
美國多數州的反欺凌項目都非常重視培養學生社會情感能力,積極開展社會情感課程學習和教學實踐,并致力于創造安全、和睦的校園環境,以有效打破欺凌行為的惡性循環。
教學人員和學校管理人員的信息化專業發展是網絡欺凌防治工作中的關鍵因素。馬薩諸塞州反欺凌中心向教育工作者提供專門的培訓項目,內容包括識別網絡環境、青少年流行軟件使用、青少年心智與網絡行為的關系、何時以及如何非正式和正式監控電子通信、教育工作者如何應對網絡欺凌、干預和懲戒網絡欺凌的法律先例、如何促進學生道德成長、同理心和復原力培育等。
華盛頓州公共教學總監辦公室將網絡欺凌和數字公民教育貫穿于學生的教育經歷和整個學校系統,并通過專業培訓為教師提供有效和實用的干預策略,同時向教師介紹有關欺凌和網絡欺凌的前沿研究,提高教育工作者關于網絡欺凌的知識技能,更好地承擔預防和干預網絡欺凌的責任。
同伴支持既包括反網絡欺凌知識技能學習的相互幫助,也包括面對網絡欺凌事件的同伴支持與應對。例如在紐約皮埃爾·范·科蘭特中學(School of Pierre Van Cortlandt)開發的同伴活動領袖計劃中,八年級學生接受了關于基本電子安全和網絡禮儀的培訓后,為六年級學生創作了關于網絡欺凌主題的短劇,旨在幫助他們了解網絡活動的危險性,輔導員、學校心理專家和執法官員參加了活動并為學生答疑解惑。
此外,由同齡人特別是由訓練有素的學生領袖主導的干預措施可以有效減少網絡欺凌的發生,降低網絡欺凌的消極影響,如通過同伴支持在學生群體中制定團隊建設倡議、作為旁觀者積極主動制止網絡欺凌行為等。由于同伴之間具有高度的信任和行為一致性,學生可能會對由學生發起的倡議做出更積極的反應。
積極友好的校園氛圍不僅有助于學生的成長與發展,還能引導青少年更安全、誠實和負責地使用信息技術。加利福尼亞州積極行為干預和支持系統(PBIS)項目幫助學校改善氣氛,促進學生產生更多的積極行為——鼓勵學校搭建教職員工和學生之間開放的溝通渠道,建立起信任的氛圍,并就青少年所面臨的問題進行持續的溝通;學校為學生創造安全和私密的途徑來解決他們的問題,并對收到的所有學生舉報展開調查,作出迅速和恰當的反應,以免學生因羞于公開或害怕等原因不愿將情況告知學校;教師引導學生以積極的方式使用手機、社交媒體和其他信息技術,肯定和贊揚學生的善良和正義之舉;全體教職員工都要關注學生成長,在他們需要時給予幫助。
無論是學生的數字公民素養培育,還是網絡欺凌的防治,都需要學校、家庭和社區形成共育共治的合力。學生自主的網絡活動時間主要在家里,家長要做好學生上網的教育、監督、引導工作。美國學校將家長作為反網絡欺凌的參與主體,從政策制定、政策執行到政策完善等環節,邀請家長全程參與。“常識媒體”的數字公民素養課程體系中就包括家庭參與環節,為學校與教師提供家校協同的策略和建議。
此外,學校通常會與反欺凌相關專業人士合作,共同應對和解決欺凌問題。紐約州科馬克高中就聘請了心理健康專家,定期對學校和社區欺凌現狀、性質進行評估,與家長、學校管理者和教育工作者共同協商制定合理有效的反欺凌措施,同時向學校、家庭提供反欺凌培訓和咨詢,幫助學生、家長和教職員工了解欺凌的性質、影響和預防措施,幫助欺凌者改善攻擊行為,為受欺凌者提供支持和應對策略。
在美國,反網絡欺凌的社會支持較為充足。地方警察局和治安機構通常會為學校配備駐校警察,承擔法律教育、處理犯罪行為、維護學校安全以及學校危機管理等職責;社交媒體公司、互聯網服務提供商、電子郵件服務提供商的安全中心都設置了技術性的解決方案,如報告欺凌行為、取消好友關注或拉黑、設置家長控制以及設備級或網絡級過濾器、幫助家庭避免孩子接觸成人內容(如色情或暴力)等;美國衛生資源和服務管理局與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合作開發了欺凌預防在線課程;聯合高校為健康教育專家、公共衛生專業人員等欺凌預防參與者提供免費繼續教育支持;美國聯邦政府衛生與公共服務部也建立了專門網站,發布各類關于網絡欺凌的法律信息,并為家長和教師提供資源,抵御校園欺凌。
可見,預防和應對網絡欺凌需要多管齊下,以教育系統為核心、所有相關者共同參與,才是防治網絡欺凌的應然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