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 倩,譚 巍
(北京中醫藥大學管理學院,北京 100029)
中醫藥作為中華民族的瑰寶,具有較為廣泛的群眾基礎。特別是疫情防控期間,中醫對生命與疾病認知理論與實踐的優勢與中醫藥防治突發流行性、傳染性疾病的主導作用得到世界衛生組織的肯定,群眾越發堅定文化自信、科學自信、民族自信。除此之外,各類中醫藥健康文化知識普及活動已在全國各地舉辦,公眾學習中醫藥健康文化知識的熱情逐漸高漲。但相關的調查結果顯示,2019年全國中醫藥健康文化知識普及率為92.46%,閱讀率為90.08%,信任率為90.97%,而行動率僅為58.20%[1]。可以看出,相較于其余3個指標,我國公民中醫藥健康文化知識行動率長期處于較低水平。一般而言,行動率指將學習到的中醫藥健康文化知識應用于日常生活當中的人占總人群的比例。無論是中醫藥健康知識普及工作,還是中醫藥健康文化素養水平提升工作,其最終目的都是公民在學習相關知識的基礎上切實改善健康狀況,提升健康水平。因此,低水平的行動率作為根源性問題是亟待解決的。筆者為探究公眾中醫藥健康信息接觸與使用行為的關系,基于計劃行為理論構建整合模型,通過分析信息接觸與使用行為之間的關系及其中介因素的作用機制,進一步了解影響公眾中醫藥使用行為的因素,為解決“低行動率”這一頑疾提供理論和現實依據。
1.1 資料來源 本研究調查數據采用國家中醫藥管理局與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聯合開展的2020年中國公民中醫藥健康文化素養調查項目數據,項目對全國30個省、自治區、直轄市(不包括港、澳、臺地區和西藏自治區)的公民中醫藥健康文化知識普及情況及中醫藥健康文化素養水平開展了橫斷面調查。
1.2 調查對象 該項目在考慮調查點的全國代表性、實現的可能性及經濟有效性等問題后,將城鄉進行分層,采用分層多階段、概率比例規模抽樣(PPS)、整群抽樣相結合的方式,抽取全國328個區(縣)非集體居住的15~69歲城鄉常住居民作為調查對象。
1.3 研究方法 該項目采用問卷調查法,調查使用的2020年《中國公民中醫藥健康文化素養調查問卷》經過信度、效度測試,內部信度Cronbach's α系數為0.809,重測信度相關系數為0.903(P<0.05),專家評價總協調系數為0.180(P<0.000),專家效度為0.786[2]。
1.4 統計學方法 使用IBM SPSS Statistic 22.0對中醫藥健康文化素養調查項目的原始數據進行分析。通過Pearson相關性分析描述中醫藥健康信息接觸與使用行為及其中介變量之間的密切程度,利用溫忠麟中介效應檢驗程序對變量進行中介效應檢驗,以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理論模型 計劃行為理論最早由美國學者FISHBEIN M和AJZEN I于20世紀80年代提出,該理論強調認知因素在個體健康行為、道德行為和其他行為產生和改變中的重要作用。該理論認為,人類的行為具有理性的特點,行為意圖是影響行為發生轉變的最重要的預測因素,是行為改變的直接決定力量[3],同時行為意圖受到態度、主觀規范、知覺行為控制的影響。(見圖1)研究初期該理論被應用于預測吸煙行為、婦女產后運動行為和減肥等行為。近年在健康領域,該理論還被用于解釋健康飲食、接種新型冠狀病毒疫苗和癌癥篩查等行為。劉倩[4]將計劃行為理論應用于探究公眾中醫藥普及活動參與率,驗證了該理論在中醫藥知識普及領域的適用性。隨著該理論模型的發展,有研究者提出可以從不同方面改進計劃行為模型,以提高模型對行為的解釋力。朱敬熹[5]在計劃行為理論有關鍛煉意向及行為鴻溝的研究中提出,有兩種方式提高模型的預測力,一是添加全新的變量,二是對各類模型給予整合,二者均得到不少學者認可。LEE K Y等[6]在一項探究狂犬病疫苗接種行為研究中將客觀知識和主觀知識納入變量,基于知-信-行理論和計劃行為理論構建了新的模型,經過結構方程模型(SEM)檢驗后發現,經過整合后的模型具有良好的適用性,能夠解決單獨理論模型難以解決的問題。

圖1 計劃行為理論模型
2.2 變量定義 以往研究證實,以計劃行為理論為基礎框架對變量進行添加和整合有助于提升其對行為解釋力度。知-信-行理論由美國哈佛大學MAYO教授提出,該理論認為知識能改變個體對特定行為的態度,進而改變行為,是用于解釋知識和態度對健康行為改變的經典理論[7],故本研究在計劃行為理論基礎上增加2個變量:中醫藥健康信息接觸、中醫藥健康知識。態度[8]指一個人對行為積極或消極結果的總體評價,依據知-信-行理論,對中醫藥健康知識的態度對使用行為具有一定影響;主觀規范指個體所感知到的社會壓力對某一行為的支持或反對,公眾感知到社會環境對中醫藥支持與否可能對其使用行為產生影響;知覺行為控制指個體感知到執行某種特定行為的容易或困難的程度,如個體感知到將中醫藥健康知識運用于生活中較為困難,同樣會影響行動率[9]。本研究保留計劃行為理論原有4個主要變量:態度、主觀規范、知覺行為控制、行為。結合“提升公眾中醫藥健康知識行動率,減小‘知’與‘行’之間的存在的鴻溝”這一研究目標,對模型主要變量進行界定。(見表1)

表1 公民中醫藥使用行為模型變量界定
2.3 研究假設 結合知-信-行理論和計劃行為理論,在本研究中選取自變量——中醫藥健康信息接觸,因變量——使用行為,中介變量——中醫藥健康知識水平、對中醫藥健康知識的態度、主觀規范、知覺行為控制,提出以下研究假設:
Ha1:公民中醫藥健康信息接觸顯著正向影響其使用行為。
Ha2:公民中醫藥健康信息接觸會通過中醫藥健康知識水平對其使用行為產生正向的間接影響。
Ha3:公民中醫藥健康信息接觸會通過其對中醫藥健康知識的態度對其使用行為產生正向的間接影響。
Ha4:公民中醫藥健康信息接觸會通過主觀規范對其使用行為產生正向的間接影響。
Ha5:公民中醫藥健康信息接觸會通過知覺行為控制對其使用行為產生正向的間接影響。
依據以上假設初步構建公民中醫藥使用行為模型。(見圖2)

圖2 公民中醫藥使用行為模型
3.1 調查對象基本情況 2020年我國公民中醫藥健康文化素養調查項目在全國范圍內實際調查的常住人口為81 400人,有效問卷79 371份,有效率為97.51%。在79 371份有效樣本中,共有城市人口35 764人(45.06%),農村人口43 608人(54.94%);東部地區人口占比最多,約為42.77%;男性占46.75%,女性占53.25%,男女比例較為接近;45~54歲占比最多,為27.45%;文化程度為初中及以下人群占67.86%;未患慢性病人群占75.56%;自評健康狀況“一般”及以上的人群占93.85%。
3.2 相關性分析 為了解自變量是否會對因變量產生影響及如何影響,為后續進行中介效應分析奠定基礎,現對變量進行相關性分析,具體賦值見表2,結果見表3。

表2 各變量賦值表

表3 模型各變量的相關性分析
中醫藥健康信息接觸、中醫藥健康知識水平、態度、主觀規范、知覺行為控制和使用行為的相關系數均大于0(r=0.517、0.390、0.765、0.480、0.537),且P值均小于0.01,各變量間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相關性分析可以看出,城鄉和各變量均呈負相關,說明相較于農村,城市居民在生活中接觸更多中醫藥健康信息,且相關的知識水平更高,對中醫藥健康知識態度更為積極,感知到更多社會對中醫藥健康知識宣傳活動的支持,城市居民認為更容易使用中醫藥健康知識并且更傾向于將其運用于生活中;地區與中醫藥健康信息接觸、主觀規范、知覺行為控制呈正相關,與使用行為呈負相關,且P<0.01;性別與中醫藥健康知識水平呈正相關(P<0.05),與中醫藥健康信息接觸、態度、主觀規范、知覺行為控制、使用行為均呈現負相關(P<0.01),說明與男性相比,女性中醫藥健康知識水平更高,但更少接觸中醫藥健康信息,態度更為消極,感知到的社會支持更少,使用行為也更少;年齡、患慢性病情況與各變量均呈負相關(P<0.01),文化程度、自評健康狀況與各變量均呈正相關(P<0.01)。
3.3 公眾中醫藥使用行為模型的驗證
3.3.1 中介效應檢驗程序 中介效應[11]是指變量之間的關系(X-Y)不是直接簡單的因果關系,而是通過某個或某些變量(M)的間接影響構成的,此時該變量M稱為中介變量,X經過M對Y所形成的間接影響就稱為中介效應,相應路徑圖和回歸方程見圖3。

圖3 中介模型
檢驗中介效應的方法隨著相關研究的持續發展得到了不斷豐富,至今應用較多的包括逐步法、Sobel法、乘積分布法、Bootstrap法、馬爾科夫鏈蒙特卡洛法等,各個方法的檢驗力度依據數據分析結果的不同均具有明顯優缺點。溫忠麟等[12]提出如果檢驗結果均顯著,則逐步法的檢驗結果更精確,如不顯著則需要做Sobel法,具體流程見圖4。與使用單一方法相比,溫忠麟中介檢驗流程的第一類錯誤率和第二類錯誤率均較小,同時具有較高的檢驗功效。

圖4 溫忠麟中介效應檢驗程序
3.3.2 中介效應檢驗 依據中介效應檢驗步驟:(1)將中醫藥健康信息接觸作為自變量,使用行為作為因變量建立模型1;(2)將中醫藥健康信息接觸作為自變量,中醫藥健康知識水平、態度、主觀規范、知覺行為控制分別作為因變量建立模型2;(3)將中醫藥健康信息接觸分別和中醫藥健康知識水平、態度、主觀規范、知覺行為控制作為自變量,使用行為作為因變量建立模型3。結果見表4。

表4 中介效應檢驗
回歸分析結果可以看出,模型1的中醫藥健康信息接觸與使用行為的系數為0.517,且P<0.001,該模型通過統計學檢驗,假設1得到證實。模型2、3的系數對應的P值均小于0.001,均通過統計學檢驗,依據溫忠麟中介效應檢驗程序,中醫藥健康知識水平、態度、主觀規范、知覺行為控制的中介效應顯著,假設2、3、4、5得到證實。假設檢驗結果見表5。

表5 假設檢驗結果
綜上,本研究模型5個假設均成立,公民中醫藥健康信息接觸顯著正向影響其使用行為,并且中醫藥健康知識水平、態度、主觀規范、知覺行為控制在信息接觸和使用行為之間產生正向的中介作用,最終模型見圖5。

圖5 公民中醫藥使用行為模型
公眾中醫藥健康信息接觸顯著正向影響其使用行為,說明接觸更多中醫藥健康知識的人群更傾向于將知識運用于日常生活中,從而進一步改善其健康狀況。本研究調查結果顯示,超過85%的人曾通過電視、圖書、報紙、廣播等傳統媒體或者互聯網、手機、平板電腦等新媒體接觸過中醫藥健康信息,傳統媒體與新媒體結合是宣傳中醫藥健康知識的有效手段。英國著名傳播學家丹尼斯·麥奎爾曾將大眾媒介定義為“向不同的受眾傳播符號內容的技術手段”[13],韓玉潔[14]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提出“大眾媒介是借助技術手段(如電視、廣播、網絡等)達到交流目的的媒介”。信息化社會發展至今,健康信息的傳播渠道早已趨向于多元化,培養公眾通過大眾媒介接觸中醫藥健康知識的意識行為習慣已具備較為成熟的外部條件。一方面,在這個“人人都是傳播者”“人人都有金話筒”的時代,如何培養公眾在魚龍混雜的健康科普知識中的辨別能力,培育其媒介素養是提升公眾健康水平的必經之路。作為互聯網的主要使用群體,目前我國媒介素養的培育對象集中在高校大學生,隨著手機、平板電腦的使用群體日趨年輕化,媒介素養的培育工作仍需進一步下沉。另一方面,公眾通過傳統媒體接觸的中醫藥健康信息往往經過專業采編人員的審核,內容相對真實可靠[15],而以“三微一端”為代表的新媒體平臺往往缺乏規范的審核流程,因此有必要在傳播者端建立相應的把關人機制,在源頭上嚴控中醫藥健康信息質量,避免誤導公眾。
中醫藥健康知識水平、態度、主觀規范、知覺行為控制在中醫藥健康信息接觸和健康知識使用行為之間均有顯著的正向中介作用。公眾通過接觸更多中醫藥健康信息,提升中醫藥知識水平,產生更為積極的態度,感知到更多社會支持,更容易將中醫藥健康知識應用于生活中。知-信-行理論認為,對特定知識的了解是基礎,對其產生的信任態度是動力,行為的產生和改變則是最終的目標[16]。2007年以來,由國家中醫藥管理局聯合22個部委共同主辦的大型中醫藥科普宣傳活動——“中醫中藥中國行”,持續開展;2018年舉辦的全國中醫藥健康文化知識大賽吸引了全國人民的熱情參與;2020年10月至2021年3月全國第二屆全國中醫藥健康文化知識大賽活動以競賽形式科普中醫藥健康文化知識充分調動了公眾熱情,潛移默化中提升其中醫藥健康知識水平。目前我國的中醫藥健康信息傳播主要以政府為主導,專業性和權威性得以保證,但公眾對信息的接收和理解程度需進一步考慮在內[17]。因此應準確了解公眾獨特性需求,針對不同地區、不同性別、不同年齡居民靶向制定宣傳策略,同時制定相應的反饋機制,及時調整傳播內容和形式;進一步優化宣傳內容,刪繁就簡,引導居民形成積極態度,避免對中醫藥普及知識產生“望而卻步”心理。充分發揮大眾媒介優勢,創新知識的傳播形式,增強公眾參與感、獲得感、受益感,真正做到以學促知,以知促行。
無論是中醫藥健康知識普及工作或是中醫藥健康文化素養水平提升工作,其最終目的都是公民在學習相關知識的基礎上切實改善健康狀況,提升國民整體健康水平,因此,解決“低水平的行動率”問題迫在眉睫。本研究利用全國性問卷調查數據分析中醫藥健康信息接觸和使用行為之間的關系,分析結果具備科學性和合理性。模型的中介變量作用是否受到其他因素的影響仍待進一步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