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類真人秀《令人心動的offer 3》的敘事研究

□ 孫子薇

《令人心動的offer3》敘事創新探索

觀察類節目，就是把節目嘉賓的日常生活和他們在特定情境和規則下的行為處事及狀態展現在攝像機之下的真人秀節目，觀眾以第三視角旁觀的形式審視節目中的人和事。觀察類真人秀是當下真人秀節目中比較熱門的一種類型，它是在真人充分展現生活“秀”的基礎上增加了邀請嘉賓觀察的第二現場，嘉賓在第二現場對第一現場的人和事進行觀察并參與討論?！坝^察＋真人秀”這種節目形式使真人秀未播出時就有了被討論的可能，且討論的內容與社會熱點問題緊密相連，這種形式比傳統真人秀具備高討論度、高熱點的特性使出圈的可能性更高。SVC監測結果顯示，截至2019年11月的所有網絡頭部綜藝中，生活觀察類節目的數量同比增長率為100%，這個趨勢仍在延續?！读钊诵膭拥摹秓ffer 3》》（以下簡稱“《offer 3》”）是 2021年 9月在騰訊視頻上線的網絡綜藝，開播不到一個月播放量即破億，截至2022年前臺點擊量達4.1億。觀察嘉賓為專業醫生和明星，采取了“素人＋明星”的嘉賓模式，既確保真實性的同時又使節目有了流量的保證，《offer 3》在前兩部的基礎上對題材、內容、場景、結構進行了創新。

敘事題材：《offer 3》在敘事題材上進行了大膽嘗試，第一季和第二季是都以律政實習生為題材，而第三季則聚焦醫療領域，在敘事題材上做了巨大的轉變。在題材的選擇上，法律和醫療的專業性容易將無專業背景的觀眾隔絕在門外，但比起法律的廣泛性，醫療題材非常小眾且門檻相對更高，同時由于醫療話題較為特殊，有一定嚴肅性，需要努力在敘事中精準找到嚴肅性和娛樂性之間的平衡點。醫學是科學，卻兼具理性和人文性，所以醫療類題材自身也攜帶話題性和討論度。題材上的創新不僅使《offer 3》收獲了意想不到的收視率，也給節目內容賦予了人文關懷精神，大大提高了綜藝節目所承載的社會價值閾值。醫療題材的選擇能夠引導大眾正確認識、理解醫生的工作，努力消解由于不了解帶來的誤解和矛盾，有助于緩解緊張的醫患關系，營造更加和諧的社會環境。

敘事內容。一、后期制作增添戲劇性和娛樂性。真人秀的拍攝是以紀實的手法進行的，一般采用固定鏡頭和無劇本的方式呈現最真實的生活和工作狀態，所以戲劇性和娛樂性主要來源于后期藝術化的剪輯和制作。在敘事方式方面，《offer 3》中常用倒敘、插敘來增添節目的戲劇性。比如在對醫學生進行考核的劇情中，就會穿插考核后帶教醫生對實習生的評價，一方面幫助觀眾理解劇情，另一方面即使面對專業的醫學內容，觀眾依然能夠獲得流暢的觀感體驗。傳播者通過符號化活動實現意義的建構，后期制作通過具象符號和聲音符號引導觀眾情緒，詼諧的貼紙、表達情緒的感嘆號、問號等敘事符號為原本嚴肅的劇情增加了趣味性，觀眾在這些敘事符號的引導下能夠輕松追隨鏡頭融入到敘事中。

除此之外，《offer 3》也常因為優秀的文案和解說詞出圈。“漫漫白衣路，少年追光時”“醫之為道大矣，醫之為任重矣”“所有的義無反顧，只因轉身時那些堅定的目送”，通過文案點題，同樣也是節目組情緒價值的傳遞?！秓ffer 3》由于題材的特殊性需要兼具娛樂性和嚴肅性，后期制作采用小貼士和結尾錄制的醫生科普視頻的形式傳播醫學知識，使觀眾能夠對醫學有所了解，在一定程度上具有教育意義。

二、塑造豐滿個性的人物使故事完整生動?！秓ffer 3》中建構的人物形象典型且多樣，有學霸人設的醫學博士后劉暢、年輕的天才型選手馮琛、醫學世家背景的汪葦杭，除此之外還需要一些能夠讓觀眾有心理投射的形象。心理投射是指個人的一種不自覺的過程，把自己的態度、愿望、情緒等投射于環境中的事物或他人。如永遠睡不醒的、操著湖南普通話的李不言，普通學歷背景的高尚，這些大致相似的經歷讓受眾對電視節目中找到在現實生活中的投射，更容易親近和理解角色。除了醫學實習生的形象，《offer 3》也完整建構了帶教醫生的形象，帶教醫生不再是刻板平面的上級形象，而是有血有肉的亦師亦友。帶教醫生嚴主任又被醫學生稱為“嚴飛刀”，他對醫學生非常嚴厲但對患者耐心、和善，這種反差將人物塑造得更加立體。董主任和藹可親、幽默，盧驍醫生的浪漫，都能讓觀眾分明感受到角色的個人魅力，給節目增加更多看點?？傊茉熵S滿立體的人物形象對推進劇情方面具有重要的正向作用。

三、設置矛盾點和懸念貼合受眾的觀感要求。觀察類真人秀的敘事手法，因為追求真實使拍攝只停留在以時間為順序的日常工作中。散漫的內容情節、舒緩的節奏進程、簡單的故事結構保證了節目的紀實性，但在一定程度上也導致情感觀察類綜藝節目可視性的不足，于是在節目的安排上需要設置矛盾點和懸念。例如人物形象自帶矛盾點，博士后劉暢擁有高學歷但臨床經驗為零，劇情里小組合作中產生的分歧和沖突，同事朋友之間的小摩擦等，矛盾點的安排設置將節目內容從平淡變曲折，最大程度地表現出劇情的張力，引人入勝。

懸念通過調動人們天性中的求知欲和好奇心，將觀眾的注意力牢牢鎖住。在觀察類真人秀中，懸念機制的應用也非常豐富，創作形式不同，懸念機制的應用也各不相同?！秓ffer 3》每集結尾處，觀察嘉賓需要經過討論后選擇在這一環節勝出的實習生，但并不會馬上公布正確答案，觀眾需要帶著懸念繼續觀看后續節目。懸念也經常與倒敘的敘事手法同時使用，例如倒敘的敘事先告知后續的劇情，拋出懸念讓觀眾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再通過回放撥云見日。

四、圍繞社會熱點話題展開價值傳遞。議程設置從大眾傳播認知層面強調媒體設置議程的作用，《offer 3》中觀察嘉賓討論的內容不僅圍繞第一現場的人和事，也會擴展話題到職場、生活、醫療等社會熱點問題，通過設置社會話題讓嘉賓討論最終引發觀眾討論，達到良好的傳播效果。職場話題包括“從事職業的初心是什么”“職場中的小確憋時刻”等現實中大部分人都會困擾的話題，能夠引發身在職場的年輕人的同理心和共鳴；生活類話題“氣場被人碾壓的時刻”“生活中來自陌生人的溫暖”等自帶溫情和關懷的話題，觀眾可以從中得到正面的能量索取；醫療話題則選擇與每個人息息相關的問題，如“就醫對醫生性別的困擾”，同時也有應該被重視的社會問題，如“對疾病的稱呼不應帶有歧視色彩”。這些社會問題以往不被大眾關注，但隨著節目的播出讓更多人有了了解，進而對現實生活進行更好的改造。如節目組聯合眾多有影響力的媒體共同發起“普通人能為消除病恥感做什么”等話題討論，病恥感即患者會抱著得這類病是一種恥辱的想法遠離社會，節目呼吁大眾在生活中對社會被邊緣化的人給予一些理解和關愛，在此過程中傳遞尊重他人、關懷他人的主流價值觀。

表1 《令人心動的offer 3》設置的社會話題（部分）

敘事場景。觀察類真人秀節目的敘事場景基礎是由真人秀場（第一現場）和觀察室（第二現場）構成的，兩個敘事場景的布置和人物各不相同，《offer 3》的第一現場可以細分為醫院場景和生活場景。虛擬的電視節目本就不屬于現實生活，觀眾自然就會拉開心理距離，而為了能夠拉近距離，真人秀節目會選擇真實的場景，模糊現實和虛擬的邊界，讓觀眾認為“電視的真”就是“現實的真”?！秓ffer 3》以醫療為題材，選擇現實中的醫院作為場景地進行拍攝，此為真；在醫院臨時搭建醫學實習生的辦公區，此為虛。場景以真實為主，虛擬作為美化修飾，采用虛實結合的方式，最大程度保證節目的真實性和觀賞性?！秓ffer 3》在醫院場景的基礎上還增加了生活場景，如醫學生公寓聚餐、戶外運動會等，是在忙碌、緊張的工作之后的小調劑，同時由于醫院場景嚴肅、沉重的內容較多，輕松、歡快的生活場景正好將其平衡。生活場景的增設讓劇情更加豐富飽滿，多線性的敘事也將人物形象塑造得更加立體。

第二現場觀察室的場景設置較為簡單，采用會議室的形式，主持人與觀察嘉賓是其內核，通過大屏媒介共同觀看，處于同一實體空間的人使用大屏媒介更容易產生深度的情感聯結。深度的情感聯系讓嘉賓信任他人，從而對自己的觀點和情感進行充分表達，嘉賓在討論中提出不同觀點進行討論，相當于一場小型辯論會，進而合理引導觀眾的思考方向，使其能從中獲得自己的解讀，最終達成自我認知?！秓ffer 3》中嘉賓多次淚灑現場，強烈的情感輸出也使觀眾的情緒隨之迭起。

敘事結構?！坝^察＋真人秀”的模式在敘事結構上將敘述主體一分為二，即第一現場的敘述者和第二現場的觀察者共同敘事，這種雙重敘事的敘事結構特指“在整體的敘事過程中，第一敘述者講述第二敘述者的故事，二者都承擔敘事內容；第一敘事者對第二敘述者進行評價解釋，二者不存在雙向交流，只有讀者可以掌握全部信息”。《offer 3》中觀察室里觀察嘉賓是第一敘事者，對真人秀場域內的人和事進行評價和討論，真人秀場里醫學實習生們的工作和生活日常作為被觀察的對象，是第二敘述者。真人秀場的隔離和監視是一種特殊的“全景監獄”，被觀察者知道觀察者的存在但卻看不到他們，被觀察者無法與觀察者進行直接的溝通和交流，站在瞭望塔的觀眾則可以窺視被觀察者和觀察者。有研究者將這種地位與受眾心理相聯系，認為“景觀外的觀眾可以窺視監獄中的‘被困者’，較高的視覺地位轉化為較高的心理地位，觀眾從而獲得心理滿足”。

雙重敘事結構意味著擁有兩條支線，一邊觀眾急于探知醫學實習生接下來的劇情發展，一邊帶著好奇關注觀察室的競猜是否正確，兩條支線以段落的方式穿插，一方面驅散了觀眾的審美疲勞，另一方面有助于觀眾對劇情的解讀。醫學題材對于非專業的觀眾存在理解上的難度，觀察室的嘉賓設置在此處體現得異常合理，除主持人外還邀請了醫生、明星、媒體人等，如邀請著名的眼科醫生陶勇作為觀察嘉賓，這樣能夠在專業的問題上進行專業的解讀和科普，在后期的投票環節中嘉賓跟投也體現了“專業”的力量，觀眾在嘉賓的帶領下基本掃清了觀看障礙。

跨媒介敘事：新媒體矩陣傳播

《offer 3》是騰訊視頻自制的網絡獨播綜藝，在節目播出之時就在微博、抖音、B站、小紅書、豆瓣等平臺實現形成了以短視頻、文字、圖片等多種形式的多平臺全方位傳播，幾乎覆蓋該節目的大部分受眾，全媒體矩陣傳播形成了強大的的傳播合力。《offer 3》引導觀眾在微博上帶話題進行互動討論，微博作為輿論主場地帶來了巨大流量。自《offer 3》播出以來全網熱搜熱榜700+，微博主話題討論量2000萬+。截至2021年12月8日，微博話題詞“令人心動的offer 3”共帶來13.5億的主話題量。除此之外，抖音、B站等短視頻平臺以節目cut和reaction的形式進行傳播，短視頻的方式更加適應受眾碎片化的觀看習慣，快速引起受眾興趣，主動對正片進行導流。B站up主“大物是也”發布《offer 3》的reaction視頻，邀請四個正在從事或曾經從事醫生職業的朋友一起觀看節目，對觀看過程中他們的討論進行錄制。這種嘉賓由專業醫生的組成的reaction視頻為觀眾提供了專業醫生視角，第一期視頻的點擊量達到155.8萬。羅森格倫的“使用與滿足理論”認為受眾使用媒介具有特定的利益訴求，小紅書、豆瓣等圖文形式的媒體平臺中為觀眾設置話題，觀眾通過在平臺上討論滿足表達需求。除此之外，媒介平臺的大眾性、公共性、即時傳播性使個體的發言能夠快速擴散傳播，無數意見在此匯聚和交流成為輿論。

結語

《令人心動的offer 3》作為以醫療題材為主題的觀察類真人秀，在敘事方面進行了創新嘗試并且獲得成功，從題材、內容、場景、結構，《offer 3》給觀察類真人秀提供了可供借鑒的范本?！秓ffer 3》聚焦社會熱點繼續討論年輕人關注的職場話題，也將醫患關系、醫患心理問題等不曾被熟知的話題拉入公眾視野。《offer 3》的成功給電視綜藝節目一個重要啟示：電視綜藝節目不能僅僅只有娛樂，而是要更多關注社會價值，引導合理的思考方向，發揮社會黏合劑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