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河，多像一片站起來的海（組詩）

張海梅

黃河沉吟

一只只白天鵝

聚集著一種圖騰

黃河從巴顏喀拉山直瀉而下

磅礴又緩緩地漫過

流向時光的又一岸

無休止、奔波

成了靜謐的悲傷和鄉愁

淪為沉默的陀螺

一枚枚新綠，如同把祖輩的忠告

從藍天白云中剝離出來

一只只蝶，留下繁殖的密碼

一粒粒沙礫，不分白天和黑夜

鎮壓著渾濁的巨浪及狂風的席卷

那泛光的華發和荻花在細數著什么

節點長成疤痕

匯成縱橫交錯的支流

以及更多未命名的勢頭帶走了什么

萬物歸塵、無常

止不住方向、扶不正人性

將身影投入水中

光影重疊，是上蒼對人類的欣賞和接納

理性與感性依次排序

光明或陰暗

交替于穹頂之下

黃土陶詞

仿佛處子浴火、蝶變

繁茂先祖設計的人間契約

質地挖掘天籟

靈魂深處

在白駒過隙的霹靂間

熔煉

大幅地燃燒火光和奧妙的幻彩

釉面是一層厚重的黑

在土與恣意妄為的鋒芒中

挺立、高歌

渡 口

始終在守候

還有無數個時急時緩的追溯

將繩索系在碼頭

翅膀掀起水面

背井離鄉，苦澀隱于舌下

撐渡的竹竿，把道路劃到下一個出口

汛期和漲潮漫過了多事之秋

有時又像一個個嬉戲的渦流

周旋和卷走了什么

心與錨，無法訴說

彼岸，還會不會有一個

相同時速的渡口

黃河如是說

從高而陡的壩堤上

試探著被大風吹倒、跌落

看看能濺起多高的水花

試探著陷入沼澤

是呼救聲先到

還是先站穩身子，拔出雙腳

草根自由、任性，有時將皮膚勒傷

偉大與柔性，亙古不變、重重烽火

包羅、開合、超脫

博愛之間

母親多像站起來的一片海

風吹過

夜，擲地有聲

拉長了一個人的背影

風， 一遍遍地安撫著河面

與容顏交換新舊

一棵勁松

循著時光的指令勾勒出偉人的畫像

穿行于空中之上，聲音轟鳴

花開半夏

陣痛與欣喜持續加重

愛與不愛，都回旋在深不見底的速度中

一波接一波

環環相扣而又依依散去

站在河堤上的人

大風掀起陣陣的黃土

不為所動

衣襟呼啦啦地作響

一塊石頭露出水面

是一份堅守是一種信念

從異鄉長途跋涉而來

要與眾不同、出類拔萃

過程總是寒涼、曲折

高于塵世

卻又被什么重重地墜下

趁暮色降臨

起身

放下偌大的空曠、孤獨和偏愛

不由得想起

在都市打工的日子

擠在擁堵的公交車上

猶如一塊會呼吸會思考的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