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瓶子
朋友間相互關心、相互往來,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智者在交往中,卻不會因友情深厚就黏糊在一起,反而很有分寸。
是友三分“客”,朋友之間要保有幾分客氣,一定程度上視對方為客人,避免給對方帶來不便。
有一次,孔子去拜訪老子。老子聽說孔子千里迢迢趕來看他,專門讓弟子去買了一小塊肉。
肉做好后,兩個人坐下來邊吃邊聊。老子講:“還是肉好吃啊!”可見老子平時生活非常節儉,很少吃肉??鬃诱f:“老師,您身體保養得真好?!崩献踊卮鹫f:“我有‘三寶’,故能常保。這‘三寶’就是做人做事的三件法寶,第一個叫慈悲,第二個叫儉樸,第三個叫不敢為天下先。慈悲使人勇敢,儉樸使人心胸寬廣,不敢爭天下之先才能長久。”
當天下午,老子說:“晚上住在我家的客房吧!咱們接著聊。”孔子說:“見過老師,也聽了老師的教誨,我的心就踏實了。”
孔子告別老子,踏上了回家的路。在路上,有學生問孔子:“您怎么不多住幾日呢?”孔子回答:“老子的時間很寶貴,我怎么可以隨便占用人家的時間呢?”
老子和孔子有師生之情,也有朋友之誼,彼此都給對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鬃觼砹?,老子熱情招待,以待客的禮節款待孔子;而孔子也非常理解老子,知道他的時間寶貴,能夠擠出一天時間來招待自己,已是破例,再占用更多的時間,那就有點不識趣了,因此選擇當天就離開。敬而重之,若即若離,這大概就是圣人之間的關系吧!
20世紀70年代初,人民文學出版社的編輯何啟治到西安找作家陳忠實約稿,陳忠實開始有些推辭。交談中,陳忠實說自己想寫一部長篇小說,醞釀了許久,只是感到手生一直沒動筆。何啟治鼓勵陳忠實要寫下去、寫出來,他等著。20年后,陳忠實終于寫出《白鹿原》,并按照約定交給何啟治在《當代》雜志發表。這部巨作一經發表,就產生了轟動效應。
有一次,何啟治到西安出差,陳忠實高興得不得了。如果沒有何啟治的鼓勵和修改,《白鹿原》恐怕會半途而終。兩個人見面后,何啟治謝絕了陳忠實陪他游兵馬俑的挽留,當晚就乘坐火車回了北京。
面對自己的伯樂,開心不已的陳忠實做好了當東道主的準備,請何啟治吃了地方特色羊肉泡饃后,將重頭戲留在了陪同游玩上。然而,何啟治顯然將兩人的會晤看作是最大的樂事,在與陳忠實見過面后,便揮手而去,不給對方添麻煩。老友相見,卻如同鄰里之間有禮有節,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也莫過于此。
同樣的故事,也發生在20世紀90年代的一天早晨,賈樟柯偶然聯系上一位多年沒有消息往來的老朋友。這個老朋友也非常高興,第二天一大早,就乘坐12個小時的火車趕來北京見賈樟柯。老友見面,甚是激動,賈樟柯說:“你這幾天我來安排,多住幾日,好好逛逛!”老朋友卻說:“不用了,我就是來看你呀!”兩人吃過飯后,這個老朋友就乘坐當晚的火車回了太原。一句“我就是來看你呀”,看完就走人,絕不黏黏糊糊,沒完沒了??催^了都挺好,彼此間也踏實了。這就是賈樟柯心中關于情誼最具體的定義,多年之后,他將這些理解糅合到了自己的電影中。
對于老友來訪,企業家雷軍曾講過自己的苦惱。比如,對方說是來見自己10分鐘,實際上怎么可能掐著點就見10分鐘!而后面等著他的會議全部都要推遲。賈樟柯的這位老朋友就很令人佩服,想見朋友了,來看看,看完就走了,不給對方添麻煩??梢?,深厚的友誼是建立在尊重彼此的基礎上,給對方足夠的空間,雙方都能在這份友誼里愉快自處。
我們講“是友三分‘客’”,不是否定朋友之間濃烈的感情,而是強調彼此相處應有的分寸。“君子之交淡如水”,“水利萬物而不爭”。人與人的友情就應該像水一樣,客觀地、必要地存在著,滋潤對方,卻又不至于引發洪災。
(摘自七一網七一客戶端/《演講與口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