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的幽默

□武俊浩

有一次，一名記者去巴金家里采訪，請巴金談談童年的生活。

巴金的記憶力好得驚人，將兒時生活的細枝末節講得繪聲繪色。記者聽得入迷，竟有些忘乎所以，不斷地向巴金提問，要巴金講講當年向祖父請安時穿的什么衣服，質地和樣式如何，問得非常繁瑣。

面對記者的追問，巴金依然一臉和煦的笑容，他對記者說：“可惜，我那時不知你要問我這些，否則我就記下了……”話畢，他自己也笑出了聲。

弗洛伊德說：“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具有幽默態度，它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天賦。”當記者的追問已經超出巴金的記憶范圍時，他竟然惋惜地說自己當時不能預知現在的情景。這樣的說法在記者的意料之外，從而也終止了記者的發問，化解了對話進入僵局的尷尬。

巴金的兒子李小棠和父親一樣，看著外表沉穩，內心卻相當幽默。有一次，李小棠坐車去看望父親，錢包不慎在車上被偷了。見到父親，李小棠說了錢包被偷的事，然后賴到巴金頭上，說：“老巴金，賠我錢。”巴金可不“糊涂”，他答道：“你的錢包在車上被人偷了，為啥要我賠？”“我是來看望你，錢包才被人偷的，所以要你賠。”李小棠“強詞奪理”。巴金幽默地“回敬”道：“那我告訴你一個辦法，你多寫幾部電視劇賣出去，錢就會回來了。”看著他們父子倆“唇槍舌劍”，一旁的工作人員都樂了。

莎士比亞說：“幽默和風趣是智慧的閃現。”巴金沒有想到兒子把錢包被偷的責任賴到他頭上，這超乎他的意料，而他提出解決問題的辦法也是兒子沒有想到的，他用側面迂回的說辭化解了兒子的“甩鍋”，父子倆的“唇槍舌劍”中蘊含了幽默的智慧。

冰心曾送給巴金一張墨寶，她在一張狹長的宣紙上寫著：“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當以同懷視之。”冰心的字寫得俊秀飄逸，她借用魯迅寫給瞿秋白的對聯，以表明她與巴金之間的純真情誼。一次，一名記者從巴金家人手中接過這張墨寶，欣賞了半天，然后走近巴金，笑嘻嘻地說：“巴老，您能不能借給我復印一下？”記者這一唐突的要求讓周圍人都愣住了，場面十分尷尬。沒想到，巴老不慌不忙，笑嘻嘻地答道：“我能不能不借給你復印一下呢？”多么機智幽默！一時間，尷尬化解了，大家都笑了，誰都不難堪！

普魯塔克說：“忠貞不渝的至交是件踏破鐵鞋無覓處的稀世之珍。”冰心送來的墨寶，在巴金看來是稀世之珍，而且內容是不能復制的私人定制。這名記者提出的唐突要求，是大家都沒有預料到的，但巴金巧妙地在記者的原話中插進去一個“不”字，就輕松地拒絕了對方，還化解了尷尬局面。

巴金先生的幽默，是不順著對方的思路說，他的回答永遠出乎對方的意料。對方說過去的事，他卻說現在的事；對方要求他這樣，他偏要對方那樣；對方期望得到肯定的答復，他卻給對方否定的答復。有人說：“換個角度思考，路的旁邊也是路。”巴金的幽默是一種不同尋常的幽默，也是能夠有效化解尷尬局面的幽默。

（摘自七一網七一客戶端/《新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