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與非遺的融合
——發光通花瓷花初探

周惠珊

韓山師范學院 廣東潮州 521041

引 言

光，是人們感知事物的核心條件，也是視覺藝術的核心元素，主要包括外部光源的照射及自身蓄能發光。在當今多元化藝術思潮的影響下，各種材質的物品在不同光源中獨特的表現形式，材質表達出來的不同情感和視覺思維已經成為當代藝術的主要形式之一[1]。對各種材質的藝術特征進行廣泛而深入的研究已經成為藝術家們不可缺少的一項重要的工作。

長余輝發光材料也稱夜光材料，是指經光線的短時間照射，移去光源后，仍可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持續發光的材料。夜光材料是我國研究和應用最早的材料之一，自古就存在并應用于各藝術領域，如敦煌聞名的夜光杯、古代的夜明珠等。發光材料在中國真正有文字記載的是公元976—997年宋太宗時期，把夜光材料巧妙的應用于畫作而出現了隨著晝夜時間不同，畫面內容能隨之變化的神秘現象的中華第一奇畫——繪于五代、被相傳為神仙之作的《畫牛圖》，圖中白天一頭青牛在地上俯首吃草，夜間則青牛在欄內臥睡[2]。新材質的應用能給人帶來新奇的視覺感受，引起奇妙的心理效應，從而直接影響人們對藝術品的喜好。這些藝術品正是因為其自身發光的獨特材質讓人產生神奇的視覺及心理感受而被視為珍寶。盡管隨著科學的進步，人們對這種現象已經不再感到神秘，但這種特殊的發光材質在黑暗的環境里依然能營造一種神奇夢幻，讓人充滿無限想象的藝術空間，于是各種發光材料得到廣泛的研究和應用。

在現代，經濟社會快速發展，人們的審美也發生了巨大的改變。豐富的材料在藝術設計中廣泛應用已經成為現代設計發展的主要時代特征，材料更新與技術變革是設計得到不斷創新，競爭力得到提升的永遠動力[3]。新材料在當代藝術創作中正在以全新的風貌不斷地沖擊著人們的感官[4]。雖然發光陶瓷釉各種配方早在幾年前就有各種相關的科研論文對實驗數據、配方進行詳細的介紹，但一直以來在手工藝品上很少得到應用，將長余輝發光材料引入并結合傳統陶瓷技藝的創新，能賦予傳統陶瓷藝術作品更多的功能，突破原來藝術陶瓷需要借助外來光源照射的局限，從而進一步促進相關行業的發展。

發光陶瓷釉料是將高科技的長余暉發光材料融入相容性非常好的陶瓷釉料中，可經1200度高溫燒成，具有無味無毒，發光強度高，余暉時間長，耐老化等優點的，能發出多種色光的新型陶瓷釉料。對于藝術陶瓷而言，發光釉能夠靈活使用，既可以作為底釉使用，也可以噴淋、絲網印刷、手繪等[5]。通花瓷花是潮州藝術瓷中的一枝藝術奇葩，是集多種陶瓷工藝手法于一體的獨特的泥、釉、火的藝術。各式通花瓷花陶瓷制品在生產的過程中結合多種工藝手法及發光陶瓷釉料，經合適的溫度燒成后，不但具有自發光的功能，而且由于發光釉料采用的加工工藝手法不同，結合的工藝陶瓷樣式不同，陶瓷制品呈現出多姿多彩的奇特的藝術效果。

一、發光釉與瓷花結合。

瓷花是一種陶瓷捏塑技藝，是指手工捏制的各種陶瓷花卉及瓷花為主體的陶瓷制品。瓷花是潮州非物質文化遺產“通花瓷”的一種重要的傳承技藝，是通過按、壓、捏、印、貼等獨特的手工技巧，運用現代立體構成-面構成的堆疊手法，平面構成形式美的法則與漸變、重復的構成形式，將捏塑好的花瓣一片片一層層從內到外漸次按照大小漸變的構成方法粘貼堆疊成一朵朵惟妙惟肖的立體瓷花。潮州瓷花大多以高白泥或在高白泥中加入各種色料捏制而成，色彩多樣。潮州瓷花，是陶瓷藝術家們在長期的實踐中，通過敏銳的觀察及精心的歸納，吸取各類花型的特性制作出來的神形兼備，來源于自然又高于自然的手工藝品，具有很強的獨特的藝術魅力。或寄貼于瓷板之上，或寄貼于通花瓷瓶、通花瓷盤之上，或作為茶寵擺放于茶室之中。用來噴、繪發光釉的瓷花，是用高白泥施透明釉后通過高溫還原燒成，潔白如玉，花瓣薄如紙，在光的照射下光影相映，溫潤如玉，呈現出一派高傲冷艷的氣息[6]。但在光線較暗的地方，其神韻及質感之美大大減弱。將發光釉噴、繪于高溫還原燒成后的瓷花上面，通過特定工藝與發光釉結合再次燒成之后，由于發光釉在燒成的過程中具有微弱的流動性，釉順著立體花瓣從頂部往下緩緩流動、漸次積聚于花瓣的底部。花瓣近花蕊處發光釉略厚，近花瓣邊緣和上端部分發光釉略薄。這些與發光釉結合再次燒成的立體瓷花，在光線較強時呈現出一種很自然的漸變效果，質感與色彩更加逼真。隨著光線慢慢變暗，這些融化后積聚著較厚發光釉的瓷花的花瓣底部漸漸由內到外發出淡淡的綠光、藍光、或黃光......。那一朵朵栩栩如生，美輪美奐的瓷花，猶如清晨中飽含倒映著新綠的葉子或微微發藍的天空的露水，披著一層白色的輕紗，朦朦朧朧，隱隱約約，如夢如幻，讓人浮想聯翩。當光線完全變暗時，寄貼瓷花的瓶身、瓷板、瓷盤隱于一片黑暗之中，而瓷花則發出最強的光芒，一簇簇一叢叢，百花爭艷，競相開放，像水晶之花飄落，晶瑩剔透，恍如仙境。藝術陶瓷與其它眾多藝術一樣，大多記錄世間萬物最動人最美妙的瞬間，以靜止的形態而存在著。作為藝術陶瓷中傳統的瓷花同樣也是以靜止的形態記錄展示各種花姿的最美的一刻。而當瓷花施發光釉燒制而成后，特別是花瓣底部噴、涂較厚發光釉后，瓷花會隨著光線的強弱變化而不斷發生改變。瓷花由原來的靜止的瞬間藝術變成了隨著光線的強弱而不斷變換、展現不同魅力、具有無窮活力的“動”的藝術，給人視覺、心理上帶來一種全新的感受，讓人倍感新奇、美妙。這些瓷花在弱光的環境中，發出淡淡的光芒，猶如天降祥瑞，充滿靈性，自然也能給雅靜的環境平添一方空靈之氣，營造一片奇特祥和的藝術氛圍，受到人們的關注和喜愛。

二、發光釉與通體鏤空的現代通花瓷結合。

通花瓷最大的特點是透，這種“透”除了表現在薄如紙的瓷花在光照射下的通透的質感上，更是表現在其作為獨特的鏤空藝術的鏤空形式上。潮州通花瓷是在瓷胚體上通體鏤空抽象而細小的幾何紋樣，傳統通花瓷的鏤空紋樣大多以重復的形式組合，少量以簡單的大小漸變形式組合，單位紋樣較為簡潔。這些簡潔而抽象的紋樣通過不斷反復或者簡單的大小漸變排列，具有強烈的節奏感。紋樣通過反復或簡單的漸變排列后，紋樣與紋樣之間形成了新的優美圖形并作為被鏤空的部分，視覺上具有非常美妙的統覺效果。光透過這些鏤空紋樣時，斑駁迷離，玲瓏剔透，給人帶來無限的想象空間。通花鏤空圖案大多根據創作主題設計成簡潔抽象的紋樣，寄托著創作者的深厚的情感與內涵，如70年代由葉竹青設計，廣東省陶瓷研究所集體制作的，作為國禮送給金日成的《友誼》通花瓶壁上通體鏤空的玉蘭花變形紋樣，就是暗喻著中朝兩國人民深厚而真摯的友誼。這些變形的抽象的細小玉蘭花紋樣，給人帶來無限的想象空間。隨著通花瓷的不斷發展與創新，這些鏤空的圖案設計更加具有現代特色，很多現代室內擺件采用新穎的造型及現代通花鏤空的手法作為器物的裝飾。現代通花瓷器與發光陶瓷釉結合燒制而成后，當夜幕降臨時或光線變暗時，這些發光通花瓷，有的象用銀絲編織而成的飛毯，半舒半卷；有的象銀河里的星星用光線結成的網，如童話里一樣，此情此景，讓人流連忘返......。（圖1）通花瓷鏤空紋樣如果大膽創新，改變傳統的重復或簡單的大小漸變的構成形式，采用具有現代形式美感的令人玄幻的發射構成；具有趣味性的形狀、方向、位置漸變構成；具有無限張力的結集構成等，再結合發光釉燒成，相信會給人帶來一場無限遐想，愉悅而振奮的空前視覺盛宴。

圖1 發綠光的通花瓷鏤空紋樣 設計制作：周惠珊

三、發光釉以局部彩繪的形式與發光瓷花結合。

潮州通花瓷，通花與瓷花結合包括直接在通體鏤空的瓶壁上寄貼各式惟妙惟肖的瓷花和以開光的構圖形式，在開光處寄貼瓷花或浮雕，地子鏤空各式紋樣。鏤空紋樣與寄貼于瓶身或開光處的瓷花、浮雕形成了虛與實，抽象與具象的對立統一關系，兩者虛實相生，令人回味無窮。通花與瓷花結合雖然是傳統通花瓷最完美的一種形式，但一種固定形式一成不變長期存在，必定會帶來審美疲勞。通花瓷創新，除了器型，鏤空紋樣的造型需要變化之外，這種鏤空與瓷花相結合的固定形式在某種意義上的改變，也能讓人眼光一亮。

發光釉以彩繪的形式代替傳統通花瓷的鏤空形式，在寄貼瓷花，施透明釉后經高溫還原燒成的瓷盤或瓷瓶上的預留好的空白處堆積填滿各式細小的裝飾紋樣，再在寄貼的花瓣近花蕊處由底部向頂部施發光釉，以特定的工藝再次燒成。由于繪制紋樣時發光釉以堆積的形式進行，燒成后這些細小的裝飾紋樣程浮雕的形式遍布瓷盤或瓷瓶，與瓷花結合，具有強烈的立體效果和裝飾效果。堆積繪制發光釉的浮雕狀的細小紋樣與瓶身空白處及寄貼的立體瓷花，亦形成了多層的復合空間的關系。在光線照射下，用發光釉堆積繪制的程浮雕狀的紋樣由于材質反光效果較弱，光影倒影不明顯。而未繪制發光釉料的空白處為還原燒成的高溫瓷質，光影倒影效果明顯，此時斑駁的光影在這些鏤空的瓷質里相互交錯，互相輝映。這與通花瓷的多層次的復合空間的光影相映，虛實相生藝術形式具有很多類似之處。在光線明亮的環境中，用發光釉繪制的陶瓷作品是一件普通的浮雕寄立體瓷花的陶瓷藝術品。但在光線較暗的地方，瓶身或盤面空白處用發光釉堆積繪制的細小的紋樣及施發光釉的瓷花發出了光，（圖2）其余未填制紋樣的地方則隱于黑暗里，這時整個作品又呈現出通花瓷的藝術特征。發光釉以這種形式與瓷花結合，剛好填補了通花瓷的藝術風采在黑暗中無法得以展示的缺點，同時這樣的作品也隨著白天與黑夜的交換不斷地替換著不同的藝術特色與魅力。這與古代宋太宗視為珍寶的《畫牛圖》在某種視覺感受上有很多共同之處，同樣讓人產生一種神奇的視覺效果。一種白天展示著浮雕寄花的手工藝陶瓷，夜里卻煥發著通花瓷特有的鏤空藝術氣息的藝術作品，必定會給人們帶來一種奇特美妙，回味無窮的審美感受。

圖2 發光釉繪制的陶瓷裝飾紋樣 作者：陳映娜

四、結語

發光釉在通花瓷花的應用猶如給通花瓷花穿上新的衣裳，這一系列新的衣裳能給人在視覺上帶來新的審美感受，讓人產生一種神奇的心理效應，特別迎合新一代年輕人求新，求變的心理，具有無限的發展前景。但通花瓷的創新還必須在鏤空紋樣的形式上，通花瓷瓶的造型上，瓷花的組合與構圖及意境上等進行突破，使通花瓷的造型與鏤空的裝飾完美結合又能迎合現代人們的審美需求。相信潮州通花瓷花這一獨特的藝術奇葩，在不久將會再創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