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蘭高鐵開通對城市旅游經濟的影響
——以天水市和定西市為例

王 晅， 張少華

（蘭州財經大學國際經濟與貿易學院，甘肅 蘭州 730020）

一、引言

2017 年7 月，徐蘭高速鐵路寶蘭段客運專線建成并通車運營，途經寶雞、天水、定西、蘭州四個主要節點城市。這條鐵路聯通了甘肅蘭州與陜西西安兩個西部重要節點城市，從東西兩個方向將已建成的寶雞—西安高鐵、蘭州—新疆高鐵連接起來，成為了新絲路沿線上的一條高速通道。寶蘭高鐵地跨兩省，其中沿線的蘭州、天水、定西、寶雞等城市旅游行業發達，旅游資源豐富，旅游經濟已經成為城市經濟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因此，對上述地區旅游經濟的相關研究是有必要的。高鐵的開通使得兩地之間的行程時間大大縮短，使得兩地區間的經濟聯系更加緊密、人口流動更加頻繁。由于沿線的主要節點城市中蘭州市與寶雞市已經開通過高鐵，故本文選取之前未開通高鐵的天水與定西兩地，采用相應的方法，考察寶蘭高鐵開通對天水與定西兩地的旅游經濟與旅游人口是否會有影響，并為上述兩地發展旅游經濟提供相應的建議。

改革開放四十多年來，尤其是西部大開發戰略實施以來，我國西部區域經濟建設取得了良好的成效，以西安為中心城市、寶雞為副中心城市、天水為次核心城市的“關中—天水經濟區”也進入了快速發展階段。過去經濟區依托隴海鐵路，連貫東西、實現經濟增長。但自從寶蘭高鐵開通以來，經濟區內部各節點城市不斷加強內部經濟聯系與人員流動，為各個城市經濟發展提供了新的機遇。由于經濟區內部各個城市旅游資源豐富，因此在對寶蘭高鐵進行項目評價時，要充分考慮到沿線城市的旅游特色，將對地區旅游經濟與旅游人口的影響納入評價之中，這一評價符合現實情況，并且對“關中—天水經濟區”旅游經濟實現高質量發展、研究高鐵經濟效應有重要意義。

本文通過“反事實”模擬，用灰色預測法預測出天水與定西在2017 年以后的旅游經濟數據，將其作為不開通高鐵時的處理組；再基于合成控制法，利用其他13 個控制組城市2008—2021 年的各項經濟數據，得到合成天水與合成定西，將其作為有高鐵開通時的控制組；通過對兩組旅游經濟數值的對比，分析寶蘭高鐵開通對于天水與定西兩地旅游收入與旅游人數的影響。分析表明，寶蘭高鐵開通對天水與定西的旅游收入和旅游人數均有正向影響，但對天水的作用效果大于定西。

二、文獻綜述

在全國層面上，曾玉華等通過使用我國2005-2018 年的全國地級市數據，測度了高鐵開通對沿線城市旅游經濟的影響效應，結果表明高鐵開通對沿線城市旅游收入與旅游人數均有顯著促進效應，同時發現高鐵對原本公共交通越落后、旅游經濟依賴度越高的城市促進效應越大［1］。王杰等的研究也得出了類似的結論，但對不同類型城市的考察上存在異質性，高鐵促進效應對旅游型城市較為顯著，但對非旅游型城市效果不顯著［2］。吳貴華等進一步研究發現高鐵對東部地區城市旅游發展促進明顯，尤其是對特大城市有更大的正向影響，但對其他規模較小的城市影響甚小［3］。馮烽等在考察高鐵開通對沿線城市旅游經濟的影響是產生“引擎”作用還是產生“過道”作用時，認為國內高鐵開通對沿線城市國內旅游人數具有一定的促進作用但不顯著，甚至存在高鐵開通降低國內旅游收入與旅游人數的情況，因此，高鐵作為城市的“過道”反而沒有成為城市旅游經濟增長的“引擎”［4］。進一步研究表明，高鐵的旅游效應僅在五線城市效果顯著，這一結論與其他學者的研究略有出入。

在區域層面上，吳昊等以京廣高鐵為例，發現高鐵開通對沿線城市旅游經濟的影響會產生極化、過濾、驅動、溢出四種效應。在考察高鐵是否會對沿線城市的旅游業發展產生促進作用時，就要看高鐵對具體城市產生的上述四種效應的大小以及強弱［5］。馬紅梅等以粵桂黔高鐵經濟帶為例，研究發現高鐵開通對經濟欠發達地區的旅游業促進效果更大，但對發達地區的經濟發展促進效果更大［6］。孔令章等考察了蘭新高鐵對西北36 個城市旅游經濟的影響，得出了高鐵對增加城市人均旅游收入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同時對沿線城市的促進效應顯著高于非沿線城市的結論［7］。

在研究方法上，多數學者將高鐵開通看作是一種“準自然實驗”，將高鐵開通對旅游經濟的影響看作是一種政策評價，因此多數研究采用雙重差分法對國內總體高鐵開通情況進行研究。在研究局部區域旅游經濟時，部分學者采用社會網絡分析法研究高鐵開通對區域內城市旅游經濟聯系的影響。為了更好的將高鐵效應進行量化，并實現單時點的政策（高鐵開通）評價，合成控制法開始被應用于高鐵效應研究領域。劉志紅等利用合成控制法評價了鄭西高鐵開通對沿線區域的經濟效應［8］。Carbo 等使用合成控制法分析了巴塞羅那與馬德里之間開通高鐵所產生的經濟影響評價了鄭西高鐵開通對沿線區域的經濟效應［9］。張麗嫻基于合成控制法預測了高鐵開通對赤峰與通遼旅游經濟的影響評價了鄭西高鐵開通對沿線區域的經濟效應［10］。

綜上所述，高鐵開通對城市旅游經濟的影響目前結論并不完全統一，由于各個地區之間經濟發展水平、旅游資源稟賦、交通設施建設等方面存在差異，導致局部研究得出的結論同樣不具有普適性。

三、模型設計

（一） “反事實”模擬

合成控制法是用來評價政策效應的一種基本方法，其特點是針對于單點政策效應評價，該方法最早由Abadie 等提出，并用來研究西班牙巴斯克地區進行恐怖活動所需要的經濟成本評價了鄭西高鐵開通對沿線區域的經濟效應［11］。本文中使用該方法的基本思想是：選擇一些同樣在2017 年底開通高鐵的、經濟發展水平與天水市與定西市相當的、旅游資源比較豐富的城市，將這些城市作為控制組城市，并選取一些經濟特征（解釋變量），利用合成控制法構造出開通高鐵時旅游經濟與旅游人數與天水與定西兩地相似的“合成天水”與“合成定西”。由于這些城市在2017 年底時已經建成高鐵并通車運營，因此將“合成天水”與“合成定西”的旅游經濟與旅游人數作為“有”高鐵開通時天水與定西的經濟特征水平。

但現實情況是天水與定西在2017 年已經開通了高鐵，已無法觀測到不開通高鐵時天水與定西的經濟特征數據。假設天水與定西兩地的經濟運行在未來4 年內不受重大事件的影響，本文采用適合小樣本預測的灰色預測法，對天水與定西的各項經濟特征進行自然外推，按照2017 年（包括2017 年）以前的經濟特征時間趨勢，“預測”出天水與定西在2017 年后不開通高鐵時的各項經濟特征，進行“反事實”模擬，并將其作為不開通高鐵時的真實天水與真實定西。即真實天水與真實定西作為“無”高鐵開通的處理組，“合成天水”與“合成定西”作為“有”高鐵開通的控制組。通過對真實值（未開通高鐵）與合成值（已開通高鐵）的比較，即可得到寶蘭高鐵開通對天水與定西旅游經濟與旅游人數的影響效應。

（二） 控制組城市與變量選取

1.控制組城市的選取。在進行控制組城市選擇時，首先要考慮同年開通高鐵的城市，且城市數量不宜過少。寶蘭高鐵于2017 年7 月份開通，在同年中，全國共有包括寶蘭高鐵在內的5 條高鐵線路開通，其余4 條高鐵線路與主要沿線城市如表1 所示，數據來源于國家鐵路局。

表1 2017 年開通的高鐵線路（除寶蘭高鐵）及其主要沿線城市

根據表1 數據，本文選取上述13 個城市作為控制組城市，對天水與定西的旅游經濟與旅游人數進行合成擬合。

2.經濟變量選取。本文主要的被解釋變量為旅游經濟與旅游人口，其中旅游經濟用每個城市的旅游收入來衡量，旅游人口用每個城市的旅游人數來衡量。寶蘭高鐵是國內高速鐵路，且考慮到外國游客對本地旅游經濟貢獻有限，本文選擇每個城市的國內旅游收入與國內旅游人數作為衡量旅游經濟的主要指標。

根據王新越等構建的影響城市旅游經濟發展的指標評價體系［12］，城市的旅游經濟受到經濟基礎、旅游交通、政策效應等多方面作用的影響。基于數據的可獲得性與連續性，本文所用到的解釋變量在經濟基礎方面選取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人均可支配收入、第二產業產值占比、第三產業產值占比；在旅游交通方面選取公路客運量；在政策效應方面選擇第二產業就業占比、第三產業就業占比、房地產投資；此外，考慮到我國的旅游業目前仍是勞動密集型產業，勞動力對旅游業的影響同樣重要。因此本文將城市人口數量加入到解釋變量當中去。

（三） 數據來源與說明

本文采用的所有變量數據均為2008 年—2021年上述15 個城市（包含天水與定西）的面板數據。其中，天水與定西兩城市的實際變量數據時間跨度為2008—2017 年，2018—2021 年的數據為按照之前真實數據時間趨勢，用灰色預測法預測而來，目的是為了消除寶蘭高鐵開通對天水與定西旅游經濟的實際影響。其余13 個控制組城市的變量數據時間跨度為2008—2021 年，各變量數據來源于中國旅游統計年鑒與各省（自治區） 統計年鑒。考慮到在高鐵開通當年高速鐵路難以對當地的旅游經濟造成即時影響，因此本文將2018 年作為高鐵開通沖擊的時間節點。

四、實證結果

（一） 天水旅游。將天水作為處理組，其他13個城市為控制組，考察寶蘭高鐵開通對天水旅游經濟的影響。

1.天水旅游收入。通過合成控制法構造的合成天水旅游收入各城市的權重如表2 所示，除了綿陽、黃石、衡水、齊河四城外其余城市的權重均為0。

表2 合成天水旅游收入的城市權重

2008 年—2021 年天水旅游收入真實值與合成天水旅游收入擬合值的時間趨勢圖與具體差異圖如圖1 所示。

圖1 真實天水與合成天水旅游收入的對比及差異圖

左圖中虛線表示由合成控制法得到的合成天水的旅游收入變化情況，代表有高鐵開通。實線表示在無高鐵開通下真實天水的旅游收入變化情況。垂直虛線代表高鐵開通產生沖擊的2018 年。由左圖可以看到，在高鐵開通之前，真實天水與合成天水的旅游收入時間變化趨勢基本吻合，擬合效果較好，說明本文所選的城市可以作為控制組分析寶蘭高鐵開通對天水旅游收入的影響效應。在2018 年高鐵開通之后，旅游收入并沒有直接出現顯著的增長變化，說明當地旅游業對高鐵開通的效應具有一定時間滯后性。隨著時間推移效果開始顯現，合成天水的旅游收入開始高于真實值，并且差距不斷擴大，說明高鐵開通極大地促進了天水旅游業的發展，為經濟發展帶來了正向效應。

右圖顯示了合成值與真實值之間的差距，代表高鐵開通與高鐵不開通時天水旅游收入的差異，在2018 年之前，差異基本在10%范圍內波動，但自2018 年后差距擴大，且值為正，說明高鐵開通對旅游收入的影響為正，旅游收入增加了約1.5 倍。

2.天水旅游人數。處理組中除綿陽、鄂州、黃石、烏蘭察布之外其他控制組城市的權重為0，具體的權重如表3 所示。

表3 合成天水旅游人數的城市權重

圖2反映了有高鐵開通與無高鐵開通下天水旅游人數的變化趨勢與差異。

圖2 真實天水與合成天水旅游人數的對比及差異圖

左圖中在2018 年以前，真實旅游人數與合成旅游人數的趨勢基本相同，擬合效果較好。與旅游收入相同，寶蘭高鐵開通對旅游人數的影響也有一定滯后性，隨后旅游人數的合成值開始上升，說明高鐵開通同樣促進了天水旅游人數的上升。

右圖的具體差異同樣顯示在高鐵開通之前，合成旅游人數略高于真實旅游人數，在高鐵開通之后合成旅游人數大幅度高于“真實”的旅游人數（2018 年的數據由灰色預測法預測而來），即高鐵開通對天水旅游人數具有正向影響，旅游人數增加了約15 倍。

3.安慰劑檢驗。為了檢驗寶蘭高鐵開通對天水旅游收入與旅游人數具有促進作用這一結果的穩健性，本文考察除了天水之外的其他控制組城市，若該城市在2017 年未開通高鐵，利用合成控制法構造其新的合成樣本，考察旅游收入與旅游人數的變化趨勢，觀察是否會得出與天水市相似的結果。若控制組城市與處理組城市的結果相似，說明合成控制法的結果并不能說明寶蘭高鐵開通對天水的旅游收入與旅游人數產生了正向影響。若處理組城市與其他控制組城市的結果有顯著區別，則說明寶蘭高鐵開通對天水市旅游經濟的影響是顯著的。穩健性檢驗結果如圖3 所示。

圖3 天水穩健性檢驗

左圖是對天水旅游收入的穩健性檢驗，右圖是對天水旅游人數的穩健性檢驗。圖中實線表示合成天水與真實天水之間的差異，虛線表示對于任意一個控制組城市，其合成值與真實值之間的差異。檢驗結果表明，不論是旅游收入還是旅游人數，寶蘭高鐵開通對兩者的促進效應顯著，通過了穩健性檢驗。

（二） 定西旅游

其次將定西作為處理組，其他13 個城市為控制組，考察寶蘭高鐵開通對定西旅游經濟的影響，分析思路與方法與上文中天水類似。

1.定西旅游收入。合成定西旅游收入的控制組城市權重如表4 所示，除安康、廣元、黃石、衡水之外其余控制組城市權重為0。

表4 合成定西旅游收入的城市權重

與天水類似，真實定西與合成定西的旅游收入與差異圖如圖4 所示。其中實線代表真實定西的旅游收入時間趨勢變化，表示沒有高鐵開通。虛線代表的是合成定西的旅游收入時間趨勢變化，表示有高鐵開通。

圖4 真實定西與合成定西旅游收入的對比及差異圖

根據左圖來看，在2014 年之前，合成值與真實值之間略有差異，但總體擬合程度尚好，雖然在2018 年后合成值已經大幅度超過真實值，但這種現象在2014 年后已經出現。右圖中的差異變化也體現出這一點，自2014 年后兩者差距擴大并為正。從圖形上來看，2014—2018 年期間與2018—2021 年期間兩者差異的變化率也不相同，說明從總體上來看，寶蘭高鐵開通對定西旅游收入存在一定促進作用，大約增加了0.6 倍。

2.定西旅游人數。合成定西旅游人數的控制組城市權重如表5 所示，除安康、漢中之外其余控制組城市權重為0，其中安康所占權重最大，占0.892。

表5 合成定西旅游人數的城市權

圖5反映了有高鐵開通與無高鐵開通下天水旅游人數的變化趨勢與差異。

圖5 真實定西與合成定西旅游人數的對比及差異圖

根據左圖顯示，真實定西的旅游人數與合成定西的旅游人數在2018 年以前變化趨勢基本相似，自2018 年后旅游人數合成值的時間趨勢相較真實值沒有發生明顯變化。但從右圖中的差異趨勢來看，寶蘭高鐵開通后合成值相較真實值差異進一步擴大，說明高鐵開通對定西旅游人數仍存在一定促進作用，旅游人數增長大約為原來的2 倍。相較于天水旅游人數增長的15 倍，說明寶蘭高鐵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定西的旅游收入，但卻沒有給定西帶來旅游人數的大量增長。

3.穩健性檢驗。寶蘭高鐵對定西旅游收入與旅游經濟影響的穩健性檢驗如圖6 所示。結果顯示寶蘭高鐵對于定西旅游收入和旅游人數的促進作用相較其他城市顯著，通過了穩健性檢驗。但相較于旅游收入來說，高鐵開通對旅游人數的促進效應有限。

圖6 定西穩健性檢驗

五、結論與建議

（一） 主要結論

本文運用合成控制法分析了寶蘭高鐵開通對天水與定西兩地旅游收入和旅游人數的影響。主要結論為：第一，寶蘭高鐵的開通對天水市旅游收入和旅游人數均有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說明高鐵的開通為國內游客來天水旅游提供了便捷的運輸條件，縮短了旅行時間，提高了城市之間的可達性，在增加了游客數量的基礎上進一步增加了游客消費，使得天水的旅游收入和旅游人數得到提高。第二，寶蘭高鐵的開通對定西旅游收入與旅游人數具有一定的促進作用，但總體上看促進效用不如天水。可能的原因在于天水市的旅游資源分布較為集中，天水市區就有豐富的旅游資源，旅客乘坐高鐵來天水的主要目的就是旅游。而定西的旅游資源分布則較為分散，大多旅游景區都分布在定西市下轄的縣級行政區中，如隴西、渭源等地，而寶蘭高鐵停靠站位于定西市安定區，高鐵線路并不直接通過定西旅游資源豐富的縣區，這就導致大部分乘坐高鐵來定西的旅客主要目的并不是來定西旅游，從而造成寶蘭高鐵對定西旅游人數與旅游收入的影響作用有一定局限。

（二） 政策建議

對于天水而言，要把握住高鐵效用帶來的旅游業發展機遇，在旅游人數持續增長的基礎上，完善旅游基礎設施建設，提高旅游服務質量，改善游客體驗，使得游客消費進一步增加，全市旅游收入不斷提高，進一步強化旅游業在區域經濟高質量增長中的作用。

對于定西而言，首要的是要加大旅游宣傳力度，以城市文化為核心，將文化與旅游緊密結合，推動城市旅游形象，提升城市旅游知名度，吸引更多游客。重點加強全市各縣域之間的交通道路體系建設，進一步完善旅游公共交通規劃，使得高鐵優勢可以被全市各縣共享，在增加旅游人數的基礎上再提高旅游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