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敏,潘海嵐
(云南民族大學, 云南 昆明 650504)
統計顯示,預計到2050年,我國60 歲以上人口將占屆時亞洲老年人口的五分之二、全球老年人口的四分之一。人口老齡化帶來的挑戰不僅僅是養老難,還有“人口紅利”逐漸消退所引起的勞動力成本持續上升、勞動密集型等傳統產業舉步維艱的問題。與此同時,城鄉二元經濟結構的持續擴大導致我國城鄉收入擴大也成為現階段經濟轉型期間亟需解決的問題。在老齡化加深和城鄉收入差距持續加重的現實背景下,我國必須實現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以增強其國際競爭力和經濟發展水平。那么在現有的背景下,老齡化、城鄉收入差距和產業結構升級這三者到底是依據怎樣的路徑互相作用?人口老齡化和城鄉收入差距是否會對產業結構升級產生不同的影響結果?對這些問題的回答對我國經濟轉型和高質量發展具有十分最要的現實意義。
目前學者對上述三者之間的關系研究包括以下幾個方面:一是人口老齡化和收入不平等的關系研究。多數學者認為人口老齡化在一定程度上惡化了城鄉收入不平等(姚玉祥等(2021)、藍嘉俊等(2014)、董志強等(2012)、王笳旭等(2017)),也有學者依據城鄉二元經濟結構現狀,將老齡化聚焦于農村人口老齡化,并研究其對收入差距的影響,得出農村人口老齡化和城鄉收入差距具有明顯負向關系的結論(丁玉龍(2018)、劉華(2014));二是人口老齡化與產業結構升級的影響關系研究。其中,一種是阻礙論,有學者認為人口老齡化通過減少創新型人才流動而阻礙產業結構的升級(卓乘風、鄧峰,2008)。一種是促進論,許多研究者指出人口老齡化會倒逼企業用資本和技術替代勞動力從而推動了產業結構升級(汪偉,2015;逯進,2018;王嶼,2018)。還有一種是雙向關系論,即人口老齡化和產業結構升級之間存在雙向的影響,學者劉成坤(2019)、趙春燕(2018)指出,在不同的條件下,人口老齡化對產業結構升級的影響不同,即人口老齡化或抑制或推動了產業結構升級。三是收入不平等和產業結構升級的影響。林毅夫等(2015)認為重工業優先發展戰略會導致收入差距擴大;吳萬宗則認為產業結構高級化會首先擴大收入差距之后在達到一定程度后縮小收入差距。
結合上述文獻歸納分析,人口老齡化、城鄉收入差距與產業結構升級之間緊密聯系,彼此之間互相牽制、互相影響,只有三者協同發展才能使經濟穩定且快速地增長。但現有文獻大多只注重于兩兩之間的單向關系上,而鮮有學者對三者之間的動態關系進行較為深入且全面的研究。在經濟轉型發展、人口老齡化和城鄉二元結構背景下,本文全面系統地對三者之間的關系進行一個較為完整的分析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人口老齡化、城鄉收入差距和產業結構升級之間互相影響、互相扶持,三者協同發展才能使經濟發展步入更高水平。本文構建了三者之間的影響機理如下:
多數學者認為人口老齡化一會通過消費支出、勞動力供給、勞動生產率和技術創新等方式影響產業結構升級,但具體效果具有階段性和時效性。首先,人口老齡化會通過老年群體的消費支出水平影響產業結構升級;其次,人口老齡化使得為經濟增長做出重要貢獻的人口紅利趨于消失,這會增加低端產業的用工成本,迫使勞動密集型制造業向資本和技術密集型制造業轉型,可能會促進產業結構升級;再次,人口老齡化勢必會加深勞動人口年齡結構的老化,一般情況下,對于低技能的勞動者而言,勞動生產率在中年以后會隨著年齡的增大而顯著降低,從而不利于產業結構升級;最后,個人年齡和科技創新之間呈駝峰型關系,峰值處于34-40 歲之間,隨著人口老齡化程度的加深,可能會隨之降低的是勞動者的創新能力(姚東旻,2015)。
人口老齡化影響城鄉收入不平等的途徑可能是人力資本、勞動力稟賦以及居民儲蓄等。首先,養老壓力會導致年輕人的教育投入縮減,不利于勞動人才的形成;其次,人口老齡化是導致“劉易斯拐點”的直接原因,而“劉易斯拐點”或間接導致勞動力的結構性短缺,對產業結構升級造成一定的阻礙;最后,由于中國固有的愛子孫傳統觀念,即使老年群體在退出勞動力市場后也持續保持著一個較高的儲蓄率,但我國的金融資源配置并不合理,農村普遍會遭到金融排斥,無法獲取較為及時和完整的金融服務,影響城鄉收入差距過大。
城鄉收入差距通過社會消費需求斷層、低收入者人力資本投資受限和社會不穩定等因素影響產業結構升級。首先,城鄉收入差距的擴大會影響到農村人群消費需求和消費能力,進而影響供給和生產和產業結構的合理化和高級化;其次,城鄉收入差距的擴大使低收入者對自身的人力資本投資額度和水平受到限制,從而影響到產業的發展和產業結構的升級;最后,社會的安定及和諧是經濟發展的前提和基礎,城鄉收入的擴大或過于懸殊必然會導致一系列的社會問題從而對經濟發展和產業結構升級造成顯著的負向影響。
綜合上述分析,人口老齡化、城鄉收入差距和產業結構之間存在多種影響機制,但具體的運行結果還需進一步探討,下文將通過實證針對這一問題具體認證。
基于上述機理分析,文章通過構建Holtz-Eakin(1988)提出的面板數據向量自回歸模型(PVAR)分析老齡化、城鄉收入差距和產業結構升級三者之間的影響關系,將所有的變量都統一視為內生變量以此來反映變量之間動態的相互影響過程。

其中,i 指31 個省份;t 表示各年份;y是包含三個變量的向量y={lnpgdp,lnpcons,odep};p 是滯后階數;α代表地域性差異,β時間效應;β是3*3 維的系數矩陣;ε是隨機擾動項。
建模步驟如下:第一,穩健性檢驗;第二,選擇最優滯后階數;第三,Granger 因果檢驗;第四,脈沖響應,分析脈沖響應圖分析內生變量對自身和其他變量的影響;第五,方差分解,說明誤差項影響變量因素的程度。
已有研究利用PVAR 模型研究人口老齡化、城鄉收入差距和產業結構升級三者的動態增長關系(劉成坤,2015),但在進行方差分解分析時僅選擇了10年滯后期,會造成信息的丟失。此篇文章對此進行了改正,選取20年的滯后期進方差分解分析。
我國自2000年開始進入老齡化社會,數據界定為2001-2020年。主要來自中經網統計數據庫、《中國統計年鑒》及《中國第三產業統計年鑒》,選取數據區間內全國31個省(市、自治區)的老年撫養比、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第三產業生產總值及GDP(不包括港澳臺地區),對于部分缺失值,本文采用線性插值法進行填充。
從經濟學的角度考慮,多種因素可能會對三個主要變量產生影響,變量如果較多地使用在面板VAR 模型中會影響模型固有的解釋能力,文章使用地區老年撫養比(oadr)衡量人口老齡化,即每100 名勞動年齡人口要負擔多少名老年人,表示人口老齡化的社會后果;利用產業結構高級化的衡量指標即第三產業產值占GDP 的比重(isu)表示產業結構升級。產業結構升級是經濟增長方式的轉變與經濟發展模式的轉軌,通常包括產業結構高級化和產業結構合理化,產業結構合理化是高級化的基礎和前提,因此文章使用產業結構高級化指標衡量產業結構升級;利用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之比衡量城鄉收入不平等,比值越大,不平等現象越嚴峻。數據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1。

表1 變量描述性統計
在構建PVAR 模型對數據進行單位根檢驗序列平穩性,如表2 所示:一階差分后,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變量Δ0adr、Δlp 和Δisu 都是平穩時間序列,即變量0adr、lp 和isu 都是一階單整(l1)。

表2 平穩性檢驗結果
對變量0adr、lp 和變量isu 進行協整檢驗。由表3知,三種統計量的P 值均小于0.05,因此拒絕原假設,即變量之間存在協整關系,因此可以用原數據進行建模。

表3 協整檢驗
文章使用AIC、BIC 和HQIC 三種統計量來判斷最優自回歸滯后階數,確定模型的最優滯后階數是3,結果如表4 所示。

表4 PVAR滯后階數檢驗
對以上3 個平穩變量的因果關系進行檢驗,結果如表5 所示。

表5 Gr anger 因果檢驗結果
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產業結構升級是人口老齡化的Granger 原因;人口老齡化和城鄉收入差距均是產業結構升級的Granger 原因。
如圖1 所示,分別給出了3 個組別的脈沖響應函數圖,上圖是人口老齡化對來源于自身、城鄉收入差距和產業結構升級的響應圖,中圖為城鄉收入差距對來源于人口老齡化、自身和城鄉收入差距的響應圖,下圖為產業結構升級對來源于人口老齡化、城鄉收入差距和自身的響應圖。

圖1 影響機制分析
第一,從人口老齡化的響應函數圖來看,若給人口老齡化一個標準差,其對自身呈現出一個持續遞減的影響,并且在第7 期之后變成負向影響;若給城鄉收入差距一個標準差的沖擊,其會對人口老齡化產生的影響也類似呈現出遞減的趨勢,并在當期達到最大,且持續時間較長;若給產業結構升級一個標準差的沖擊,當期的影響不顯著,但隨后迅速增加,并在第7 期達到最大,且持續時間較長。

圖2 脈沖響應函數圖
第二,從城鄉收入差距的響應函數來看,人口老齡化一個標準差的沖擊對其產生的影響呈先遞增后遞減的趨勢,且該影響在第2 期達到最大,后面逐漸趨向于0;自身的標準差沖擊對城鄉收入差距產生的影響呈先遞增后遞減的趨勢,并在第2 期達到最大,隨后慢慢衰減;產業結構升級的一個標準差沖擊對城鄉收入差距的負向影響呈現先下降后上升的趨勢,在第2 期達到最小值,最后趨近于0 為短期影響。
第三,從產業結構升級的響應函數來看,人口老齡化一個標準差沖擊對其有一個先遞增后遞減的影響,且該影響第3 期之后變為負向影響。因此,人口老齡化剛開始會推動我國的產業結構升級,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最終會阻礙產業結構升級。原因可能是,最先人口老齡化會在一定程度上增加老年消費,或由于勞動力的減少達到“倒逼”效果,但在技術和資本達到一定程度時,人才會成為影響產業結構升級的一個重要原因。但人口老齡化降低了人才儲備和供給,從而阻礙了產業結構升級;若給城鄉收入差距一個標準差的沖擊,其對產業結構升級的負向影響呈現出先遞減后遞增的趨勢,在第8 期達到最大。因此,城鄉收入差距的擴大將會對產業結構升級產生一個消極的作用。這與鄭萬吉和葉阿忠結論是一致的;若給產業結構升級一個標準差的沖擊,其會對自身產生正向且長期的影響。
為了更精確地考察人口老齡化、城鄉收入差距和產業結構升級三者之間互相作用的程度,利用上述三個變量建立的PVAR 模型對其進行蒙特卡洛模擬得到方差分解,第10 個預測期和第20 個預測期的方差分解結果如表6 所示。

表6 各變量影響因素的方差分解結果
第一,對于人口老齡化程度的變動,產業結構升級對其貢獻度呈現出穩定的狀態,在第10 期和20 期都達到了41.3%;而城鄉收入差距對人口老齡化的貢獻度則處于不斷上升的趨勢,第10 期為16.1%,第20 期便達到了31.6%;人口老齡化對其自身貢獻度一直呈遞減趨勢。
第二,對于城鄉收入差距的變動,人口老齡化對其變化貢獻率較小,但呈現出增加的趨勢,具體的數值為在第10 期為3%,第20 期便增加至4%;產業結構升級對其變動的貢獻率也實現了增長,在第20 期達到了4.9%;城鄉收入差距對其自身貢獻率一直維持在較高水平,分別為第10 期的92.8%和91.2%。
第三,對于產業結構升級的變動,人口老齡化對其貢獻率呈現出逐步上升的趨勢;城鄉收入差距對其變動的解釋能力相對較強,且呈現出大幅增加的趨勢,并在第20 期達到了33%的水平;產業結構升級對其自身的沖進影響也較大,但有下降的趨勢,在第10 期達到77.1%,并在第20 期達到61.9%。原因可能是,人口老齡化影響產業結構的途徑較多且具有逐步積累的效果;相比之下,城鄉收入差距所導致的社會消費需求斷層、低收入者人力資本投資受限以及社會不穩定等問題對產業結構升級的影響更為直觀和明顯。
第一,人口老齡化先推動后阻礙我國產業結構升級,且解釋力度持續增加。原因可能是老齡化會造成老年消費支出的增加助力于老齡化產業的發展,從而促進產業結構的升級;但同時也會造成勞動力供給減少、勞動生產率降低和技術創新能力減弱等問題使得產業結構升級動力不足,應對此問題的核心策略是加快人力資本積累,提高勞動生產率水平。
第二,城鄉收入差距的擴大會對產業結構升級產生顯著的消極影響,解釋力度較強,并呈現出大幅增加的趨勢。
第三,人口老齡化對城鄉收入差距產生的影響呈先遞增后遞減的趨勢,且解釋力度處于上升狀態。
第一,提高人力資本積累水平和技術創新能力,提升勞動生產率。一是加大相關的教育投入,提高職業教育水平,盡力培養出企業所需要和適合發展階段的人才;二是重視和普及基礎教育,適當對點增加教育經費,消除義務階段的不平等現象,縮少差距。
第二,加快戶籍制度改革,破除城鄉二元壁壘。做好頂層工作和底層互動緊密結合,把戶籍改革制度更好地落實在政府身上,或政府應該進一步發揮其調節作用,從根本解決農村戶籍和二元壁壘問題。
第三,推動區際產業轉移。在我國區域經濟梯度差異持續擴大的情況下,國家已然積極實施了“西部大開發”、“中部崛起”和“東北老工業基地振興”等發展戰略。同時應該構建完善科學的跨區域綜合協調機制和制度框架,推動各區域協調互動,完善政府宏觀調控機制,堅持統籌兼顧的原則,加大對中西部地區的開放力度,完善區域產業結構優化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