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健菲 易 魁
華東交通大學,江西南昌 330013
隨著新媒體技術的不斷崛起,博物館展示活動正逐漸融入大眾傳播范疇,其文化傳播形式引發學界關注與探索,現已呈現出游客感知體驗、文化傳播規律和教育學習機理三個主要研究視角(Wang,2020;劉國貞,2021)。隨著國家對紅色文化的日益重視,紅色旅游成為紅色文化與旅游相結合的新型旅游方式,以博物館紅色文化為載體的旅游模式成為人們首選的集旅游與紅色文化為一體的出游形式(宋昌耀,2021)。博物館作為紅色文化圣地,承載著厚重革命精神,蘊含著強大紅色力量,凝聚著對特定文化的身份認同和記憶構建(楊帆,2021)。
博物館是游客與紅色精神思辨和對話的文化場所,游客置身于文化場景,在對文物、圖片、雕塑等觀察的過程中能產生移情和共鳴(孫九霞,2011)。博物館所承載的文化具有靜態和動態雙重屬性,是一定歷史時期個體和群體所形成的群體規范和標識性文化(Fanea-Ivanovici,2020)。博物館可通過文化創造、文化傳播和文化接收三部分構建博物館的文化話語體系,游客通過具身沉浸、空間體驗、話語互動重構歷史場景,喚醒文化記憶,從而達成共情,提升紅色文化的傳承效能(伍向陽,2021;易魁,2021;郭云嬌,2021)。由此可見,博物館紅色文化驅動游客共情和文化記憶對于促進文化傳承和發展具有重大的作用,但目前鮮有研究探索如何利用博物館紅色文化驅動游客共情和文化記憶,學界對于游客共情及其動因的相關研究也較少。博物館紅色文化如何通過文化傳播和故事化講述引發游客共情并喚起文化記憶是現階段亟待解決的問題。
鑒于本文是理論框架構建的探索性研究,且聚焦于博物館這一典型的文化遺產,研究運用民族志研究方法收集文本資料,并借助扎根理論進行資料分析和編碼。民族志研究方法又稱人種志,是人類學的學科分支,是通過觀察、訪談等方式逐步建立對特定現象、特定社會群體的解釋路徑,已經成為諸多社會科學領域的研究方法(Kozinets,2019)。本研究結合南昌市游客全年流量數據、博物館的分布以及前期的實地調查,認為南昌八一起義紀念館符合研究的總體目標要求,故而選取其作為研究案例樣本,以期理清游客共情和文化記憶的相關路徑。
為更好地收集資料構建博物館紅色文化驅動游客共情和文化記憶的路徑,本次研究分參與觀察、深度訪談和潛伏觀察三部分進行:在參與觀察部分,本研究選取了20名未參觀過南昌八一起義紀念館的在校大學生作為觀察對象,五名團隊研究成員扮演參與者的身份。讓20名大學生寫好本次參觀計劃和目的;帶領他們來到八一起義紀念館,研究人員與20名大學生一同進行參觀,通過視覺、聽覺、VR體驗等切身感受博物館的文化氛圍。在整個過程中研究人員觀察20名大學生的具體表現,為更加深入地理解博物館驅動游客共情和文化記憶,研究人員也記錄自己的內心變化以方便后續資料的編碼整理;在參觀結束之后,要求參與者撰寫心得體會。
在深度訪談部分,本研究選取了6名參觀八一起義紀念館較為頻繁的游客作為訪談對象(見表1)。為保證本次研究的準確性和有效性,本研究還對兩位博物館管理者進行深度訪談,一方面是了解管理者對博物館的看法,另一方面也從管理者的角度去挖掘博物館在驅動游客共情和文化記憶上所采取的措施。在潛伏觀察部分,為獲取真實、自然且有效的信息,團隊另外四名成員扮演觀察者的身份,通過官方網站的留言和自媒體平臺等獲取民族志資料。研究者在2021年全年跟蹤,并定期記錄信息,最終獲得10189條主題文本資料。

表1 訪談對象基本信息
通過資料分析和編碼,本研究對共情元素、共情敘事和文化傳播相關概念進行歸納提煉,共提煉出四個共情元素,分別是視覺元素、聽覺元素、場景體驗、故事融合。共情敘事分為時間敘事和空間敘事,文化傳播是由文化需求引至價值再造。博物館和游客是共情與文化記憶的兩大主體,博物館作為客體存在,其景觀布局、空間設置、故事融合等直接影響游客的在場體驗和共情認知,如“來到八一起義紀念館最讓我震撼的是博物館的整體布局讓游客非常清晰就能找到想要參觀的特定內容,指向標也使游客的參觀更加便捷。”而游客作為博物館參觀者,一方面是對博物館文化具有一定的期待和需求,如“在參觀博物館之前我就對八一起義紀念館有一定的了解,我很想自己親身去參觀體驗,感受文化的熏陶。”另一方面在參觀過程中博物館能夠喚起游客對特定歷史和場景的記憶并形成心理印記,如“在參觀之初,我的內心并沒有很大的波動,但是當我看到那一幕幕戰爭場景時,我內心便波濤洶涌,激起了我對那段歷史的回憶。”最終,研究得到三者之間的關系圖(見封三圖3),該框架圖指出:博物館共情元素是實現共情敘事的重要基礎,共情元素和共情敘事兩者構成博物館的典型特征并通過滿足游客的文化需求和價值再造來完成文化的傳播和發展。

圖3 共情元素、共情敘事與文化傳播關系圖
本研究甄別了紅色文化博物館游客共情動機的影響因素及其相互關系,融合已有的研究成果并結合故事線,構建出游客共情和文化記憶的路徑邏輯“旅游吸引力—文化刺激—產生共情—傳遞記憶—喚醒記憶—鞏固記憶”。
旅游目的地吸引力是指旅游資源與游客市場資源之間的相互作用關系,是游客出游和共情產生的重要先決條件,如“八一起義紀念館是知名度非常高的紀念館,特別是館內展示的雄偉景觀及其蘊涵的紅色文化內涵和精神深深吸引著我。”
文化精神和內涵是博物館的靈魂,游客在博物館的參觀過程中受到文化刺激,參與文化互動增進了游客與博物館之間的交流,也讓游客在不知不覺中產生對博物館文化的共鳴,如“專題展區的參觀讓我印象非常深刻,從初期的‘危難中崛起’到最后的‘群英耀中華’這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從無到有,由弱到強光輝歷程的偉大見證,我可以想象到他們戰斗的決心,這是一段催人奮進的歷史。”
在博物館文化刺激和共情的作用下,游客對博物館文化有了更加切身的認識和體會,激發游客內心深處對文化的印記,這種文化印記不僅是對歷史的記憶更是對當下現實的沉淀和理解,如“一幕幕戰爭場景的照片,喚起了我對那段歷史的回憶,也意識到如今美好生活的來之不易。”
文化記憶并非個體親身經歷,但可以通過其他載體來激活,而博物館正好充當了歷史記憶激活的載體,通過文化呈現方式將碎片化的歷史記憶一一對接,博物館自身的吸引力和個人情感因素加深了游客對博物館文化的認同和理解,喚醒了游客對于特定歷史的記憶。
基于上述分析,本研究得出了游客共情和文化記憶的路徑(見封底圖2)。

圖2 游客共情與文化記憶路徑
綜上所述,本研究得出博物館紅色文化驅動游客共情與文化記憶的路徑模型(見封底圖3)。博物館驅動游客共情與文化記憶路徑遵循“驅動—條件—結果”這一邏輯,具體表現為“博物館(驅動)→文化傳播(條件)→游客共情與文化記憶(結果)”。博物館作為“記憶之場”凝聚著一個民族的文化記憶,又在新的歷史條件下構建新的文化記憶,同時,作為文化記憶的載體,博物館不僅僅是游客共情和文化記憶的源泉,更是文化傳承發展的動力所在。博物館將共情元素和共情敘事作為客體驅動進行文化供給,通過博物館的文化傳播途徑刺激游客的參觀行為,并對游客的游覽感知、在場體驗、情感共鳴、文化認同等產生影響。同時,在深度共情的情景下,游客會將個人對文物和歷史的零散記憶進行串聯,形成與博物館共情敘事相一致的文化歷史觀。而游客也在游覽過程中潛移默化地接受文化,將個體記憶匯聚成群體記憶,完成對文化記憶的重新塑造。

圖3 紅色博物館驅動游客共情與文化記憶路徑模型
博物館紅色文化是新時代語境下文化傳承發展與紅色旅游發展的重要著力點,滿足游客的文化需求、促進紅色文化的高效傳播是新時代博物館的宗旨和使命。本研究以南昌八一起義紀念館為例,運用民族志研究方法,同時借助ATLAS.ti分析軟件和扎根理論研究范式,通過對文本資料的開放式編碼、主軸式編碼和選擇式編碼三級編碼進行質化分析,經過概念化、規范化、范疇化并不斷歸納和提煉,最終得到了博物館紅色文化驅動游客共情和文化記憶的路徑模型。具體來說,主要包括兩個發現:一方面,博物館中共情元素主要包括:視覺元素、聽覺元素、場景構建、故事融合。共情敘事分為時間敘事和空間敘事。三者關系具體表現為:共情元素是共情敘事的重要基礎,同時博物館借助共情元素和共情敘事來滿足游客的文化需求從而推動博物館文化的傳承發展;另一方面,游客共情和文化記憶路徑具體表現為:旅游目的地吸引力刺激游客的情感驅動、文化認同和個體超越,促進游客在博物館中產生對文化和歷史的共情,在深層次共情的情景下喚醒游客內心深處對文化的記憶。博物館作為客體驅動是精神文化的供給方,游客作為文化接收的主體是文化傳承需求的踐行者,博物館通過文化傳播這一中介來驅動游客共情和文化記憶,游客也通過自身的反饋來促進博物館的建設發展,兩者之間形成良性發展的循環圈。
本研究運用民族志研究方法,并借助扎根理論范式,探究了博物館紅色文化如何驅動游客共情和文化記憶并構建了路徑模型。一方面,豐富并拓展了博物館領域相關研究,以往研究多從游客認同感和文化傳播規律等方面進行切入,聚焦于驅動游客共情和文化記憶的研究甚少,且多量化研究,并未深挖博物館的共情元素和共情敘事邏輯,對于博物館紅色文化如何驅動游客共情和文化記憶的路徑模型也尚不清晰。本研究采用定性研究的方法,對共情元素和共情敘事邏輯進行了詳細分析,并構建了博物館驅動游客共情和文化記憶的路徑模型,完善了博物館與游客之間互動關系的機理研究。此外,本文也對旅游目的地研究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已有研究多從博物館和旅游目的地角度切入,本研究以博物館紅色文化為例開展研究,為旅游目的地的創新研究提供了新思路。
本研究從游客共情和文化記憶的角度探討了游客游覽體驗的相關影響因素,對于提升游客對紅色文化的認同和理解、實現游客在博物館紅色文化中的共情和文化記憶具有重要的價值。就博物館本身而言,研究通過分析博物館的共情元素構成和共情敘事邏輯,深度剖析博物館特征的構成,從博物館的視聽覺元素、場景構建、故事融合等方面進行深入探討,為完善博物館紅色文化的空間設置、展覽布局、景觀構造等提供了理論參考,對于構建博物館與游客之間的“溝通橋梁”,實現博物館的高質量發展,打造集娛樂休閑、文化傳承和教育引導為一體的“紅色”博物館具有重大的實踐意義。同時,從文化傳承發展的角度來說,優化博物館紅色的文化建設,驅動游客在博物館中的共情和文化記憶可以在更大程度上講好紅色故事,傳承紅色基因,使紅色文化在新時代得到更加完整、有效的發揚和傳播,對于提升文化自信和民族自信心具有極大的推進作用。
當前,博物館為適應紅色旅游和創新發展趨勢,結合游客市場需求,通過多媒體技術創新展覽形式、豐富展覽內容,不斷完善“他者”敘事的“講故事”框架,營造共情的文化氛圍,將游客納入到共同書寫文化和記憶的過程中,打破了傳統意義上固化靜止的館藏形式,實現了博物館文化的動態傳承和發展。博物館作為國家歷史文化記憶的載體,代表了國家和民族的文化觀念和價值判斷,在未來,博物館也將繼續作為“文化記憶之場”承擔喚醒文化記憶、固定文化精神的職責,助力文化記憶的留存和文化的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