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春風喚醒一棵樹

郭麗華

上完早讀課后，小佳、小怡、小靜三個女生湊在一起，嘀嘀咕咕說著什么。我也湊過去，輕聲說：“通常躲在一起說悄悄話的人都是有秘密的人。”然后，我笑瞇瞇地走了，還回過頭對她們眨了眨眼睛。

還沒走到辦公室，我的背后就傳來一個聲音：“老師——”是小靜跟在我身后。

“老師，我想請個假，回去休息幾天。”

“請假？為什么呀？”

小靜低著頭不說話。

我們站在辦公室外的走廊上，倚著欄桿。等了一會兒，小靜才說：“這段時間，小昊天天都罵我。我從外面回教室他罵我，我在座位上抬一下頭他罵我，去食堂打飯，他也邊走邊罵我，甚至其他班上和他玩得好的同學看到我都罵我，小昊還在網上罵我……我現在走路都不敢抬頭了……”說著，她低下了頭，流下了眼淚。沒想到，小靜竟遭遇到了這么痛苦的事。

“他為什么這樣做？”

“我也不知道。”

我繼續問：“你們原來關系怎樣？”

“去年，我和他的關系還是很好的，他還說要認我當妹妹。后來，我和他沒怎么一起玩了……不久前，我在微信里把他屏蔽了。從那以后，他就開始說我的壞話……你看，這一會兒他又在超市門口和別班的同學說我的壞話了……”

我順著小靜的目光看去，小昊此時確實正和幾個學生說著什么。遠遠望去，小昊剛染過的黃頭發特別醒目。

“老師，我在學校待不下去了。無論我走到哪里，都好像聽到他在罵我。我想回家。”小靜陷入了痛苦的深淵中。

“可是，回家也不能徹底解決問題呀！這樣，你先回座位，不要和小昊說話。中午，我找小昊談談話，行嗎？相信老師！”

午飯后，我把小昊請到辦公室。他慢慢地坐下，兩手交叉放在腿上。

“小昊，今天早上我看到小靜在教室外哭，哭得很傷心。我問她原因，一開始她怎么都不肯告訴我，最后被我追問得沒辦法了，她才說想回家，在學校待不下去了。小靜說，你天天罵她，說她的壞話，她現在天天夜里做噩夢。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她先罵我的……她在群里罵我，還詛咒我……”小昊吞吞吐吐地說。

我認為，這個時候討論誰先罵了誰，對解決問題沒有多大作用。我輕輕地對小昊說：“小靜說要回家，我沒答應。我怕她回去后，她的家人要來學校找你的麻煩。哪個家長能忍受自己的孩子遭人謾罵呢？到那個時候，我怕小靜的家長會情緒失控的……我還擔心，小靜萬一想不開，做了什么傻事，這樣你就會一輩子生活在自責中……”小昊開始坐立不安，緊張地看著我。

“小昊，你們以往有什么過節我不知道，有些事也無法說清誰對誰錯。現在，最要緊的是及時停止你的行為，別讓自己追悔莫及。”然后，我給小昊講了一個故事：“我有一個閨密，現在都五十多歲了，她曾給我講過她最懊悔最難堪的一件事。上小學的時候，她是個孩子頭，班上有個姓方的女生，眼睛很小。有一天，她在路上遇到這個女生，就沖著她喊‘方小眼’，還撿起地上的小石子向她扔去。和她關系好的同學也學她叫那個女生‘方小眼’。前幾年，她回娘家，在路上遇到了那個女生。可是，那個女生和她面對面走過都不愿意和她打個招呼。現在，我的閨密還在為這件事后悔……”我講這個故事的時候，小昊聽得特別認真。

“小昊，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你是個很優秀的學生。你的文章讀起來很有味道。聽有的同學說，你經常給人帶來溫暖。可是，我真沒想到，你竟然給小靜帶來這么大的痛苦……”我說。

和叛逆期的孩子談話，不能揭短、不能呵斥、不能強迫，要悄無聲息地把他從陰影里拉到陽光下。

“現在，你對小靜的傷害已經造成了，沒辦法挽回了。老師給你提個解決問題的辦法行嗎？”他點了點頭。“有些錯事已經做了，消除不掉，在以后的歲月里，隨著你美好的一面展現得越來越多，同學們就會淡忘你曾經的不好。眼前，最重要的是趕緊‘剎車’，讓一切回歸正常，好嗎？”我擔心小昊自己去處理問題會方法不當，適得其反，便說：“你也不要再和其他班的朋友談有關小靜的話題了。當然，最好的辦法是和他們減少接觸。因為，一個既喜歡看書又喜歡打麻將的人，他如果和愛看書的朋友在一起，就會自然而然地談論看過的一些書，他如果總是和幾個打麻將的人在一起，就免不了要沉迷于打麻將……”世間的道理是相通的，教師要幫學生打開思考的通道。

“以后，你可以嘗試著讓自己靜下心來，盡量多看點書，繼續寫一些雅致的文章，多好！記著，一定要覆蓋掉你給同學們帶來的不好印象哦！”小昊起身要走時，我又喊住他：“小昊，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情緒，行嗎？”小昊用力地點點頭，離開了辦公室。

隨后，我又把小靜喊到身邊，對她說了小昊的承諾，也要求小靜立刻停止對小昊的回擊。

周五晚上，我發現小昊申請加我為微信好友。我通過后，小昊就發來了一句話：“老師，跟你說個事，我覺得我在班上的人緣特別差，這肯定有我自己的原因。好多人在背后罵我……連小雪都在QQ空間罵我……”小雪是一個癡迷于文學，特別安靜內向的女生。

“你還在成長中，如果有一點偏離了正常軌道，可以調整。”

“有時候，攪入是非中，極容易被人談論是非。”

“改變不了別人，你可以去改變自己。”

我想到一句，就給他發一條消息。

“好的，這幾天我聽了您的話，知道不能沖動。”

“對，一定要學會自控，做一個謙謙君子！老師看你特有謙謙君子的范兒！”

加了微信好友后，小昊和我的互動多了，我也會時不時地給他提個醒兒。偶爾，小昊在朋友圈會發幾張自拍照，一杯奶茶，一個側影，我會點贊。

這天，我在路上遇到剛下課的孩子。小靜跑到我面前，彎腰恭敬地叫了一聲：“老師好！”臉上有花兒一樣的笑。我把她拉到一邊問：“小昊現在還會罵你嗎？”“沒沒沒……”小靜連聲否認，看得出，現在的她變得開心了。

教育如同一縷春風，我想就這樣徐徐地吹著，讓冬天的樹漸漸地醒來，變成它們最好的樣子。（文中學生均為化名）

（作者單位：湖北省襄陽市襄州區張灣中心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