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洪樅：向著陽光生長

陳建軍

他是個“90后”，卻是個“老班主任”，已有6年的班主任工作經驗。邱洪樅以往所帶班級中，不乏入學成績剛剛達到區普通高中錄取分數線、家庭成長環境不好、自身學習和行為習慣較差的學生。“沒有人規定什么樣的學生一定要遇到什么樣的老師，更沒有人規定什么樣的老師一定要教什么樣的學生。”豐富的帶班經驗給了邱洪樅從容應對班級問題的底氣，也讓他在班級管理中形成了自己的風格。

邱洪樅喜歡將自己的學生看作“向日葵”。“向日葵的特征是，不管身在何處，永遠追逐陽光。”他說。年輕而有活力的邱洪樅，也愿意和學生一起“向陽而生”。

從一場排球賽出發

大學畢業后，邱洪樅就任教于武漢市江夏區金口中學。初次當班主任，因為年齡與學生相差不大，邱洪樅對自己滿懷信心，自認為很快就能和學生打成一片。然而，現實很快給了他當頭一棒。

“我帶著學生制訂了非常詳盡的班規和嚴格的懲戒制度，但是，學生的行為習慣和學習成績變化并不大。”邱洪樅認真細致地管理班級，一段時間下來，學生也就是在違反紀律時會很“給面子”地接受懲罰，讓他去操場跑圈就去跑圈，罰他做教室清潔就認真打掃衛生。這樣的班級，總讓人感覺缺少了一股子“精氣神”。

或許在其他班主任看來，能讓正在叛逆期的高中生不和老師“頂牛”，就已經算管理班級很有一套了。不過，邱洪樅思考得更深：“可能學生在讀初中甚至小學的時候，班主任的這些班級管理‘招數’他們早就習慣了，如果這些‘招數’能夠改變學生，他們早就發生改變了。”所以，盡快找到“激活”班級的突破口，是邱洪樅班主任生涯面臨的第一道難題。

學校組織的一次排球比賽，讓邱洪樅看到了機會。

傳統的“三大球”里，學生接觸最多的是籃球，也有部分學生會踢足球，但能打排球的學生寥寥無幾。和籃球、足球不一樣，排球的專業性更強，沒有經過一定的學習和訓練，根本發不出球。因此，當學校宣布要舉辦第一屆排球比賽時，學生都不知道怎樣組隊、訓練。

恰好，邱洪樅在大學期間就系統學習了排球運動，在學校里也會經常跟體育老師一起打排球。“我們班在籃球和足球運動上沒有任何優勢，但是在排球這項大家都是零起點的運動上，我可以從頭教學生，這也能成為我們班的一個特色。”趁著這個機會，邱洪樅決定做點兒“不務正業”的事情。

上體育課了，邱洪樅跟著同學們一起來到操場。當體育老師讓學生自由活動的時候，邱洪樅馬上站了出來，把同學們都叫到了排球場上。學生發現，他們眼中那個每天念叨大家上課遲到、課堂紀律不好、班級衛生差的班主任居然會打球，而且是他們都不會的排球。

在賽前一個月，邱洪樅幾乎利用了所有的體育課與課余時間，從發球、墊球、傳球等基礎動作開始，在烈日下和學生一起訓練。留給學生訓練的時間并不多，但在別的班級可能連發球都不利索的情況下，邱洪樅帶著自己班的學生建起了一支發、攔、墊、扣、傳等技術全面的排球隊。結果可想而知，學生奪得了學校首屆排球比賽的冠軍。

這個冠軍的榮耀像一束光照進了班級。學生發現，原來他們也能得第一，甚至將其他班級遠遠甩在了后面。盡管改變不可能立竿見影，但學生的精神面貌有了極大改觀。他們開始認真對待班級規則，也不再敷衍邱洪樅提的要求。用邱洪樅的話來說，就是“他們不再把我當‘管理者’一樣防備，而是坦誠相待，消除了距離”。

現在回想起班級得到的第一個冠軍，邱洪樅覺得更多的是幸運。“我們班的文化課成績并不好，各方面表現都不突出。我正好選擇了排球運動這個突破口，帶著學生獲得了第一名。這項榮耀一下子激起了學生的集體榮譽感。”學校的排球比賽結束了，但邱洪樅和學生的排球練習并未結束。學生不再是為了比賽獲勝，而是真正愛上了這項運動。后來，學校讓邱洪樅組建校排球隊，校隊的主力選手基本上都是他班上的學生。

生命總有一面向著陽光

邱洪樅帶的第一屆學生基本上來自武漢市比較偏遠的郊區，大部分人家庭情況都不好，入學時的成績也不理想。和學生真正熟悉之后，邱洪樅發現，一些原本看上去“不求上進”的學生，一旦真正受到了激勵，也會爆發出不可忽視的潛力。

和其他學生相比，小文的各科學習成績都遠遠落后。或許是對考上好大學已經不抱期望，小文上課不認真，一副得過且過的樣子。在學校的階段測試中，小文的各科成績總分甚至不到兩百分。

在一節生物課上，邱洪樅講解完蛋白質的相關知識點后，列出了幾個問題，要求同學們當堂解決。當黑板上只剩下一個比較難的問題時，沒有學生舉手回答。最后，只有小文想到了問題的答案。雖然有些意外，但邱洪樅不失時機地抓住小文這個難得的閃光點，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夸獎了他一番。

“我認為那是一件小事，現在也記不清楚細節了，但確實就是從那次被夸之后，小文上我的課時就非常認真，對我執教的生物學科也非常重視，課后經常來問我問題。”邱洪樅回憶。

小文在生物學科上的投入也獲得了其他同學的認可。在生物學科中，遺傳學可以算是最難的內容了，但是小文依然保持著努力鉆研的學習態度，花費大量的精力“啃”下了這塊“硬骨頭”。他在解答遺傳學問題上不僅比其他成績好的同學更厲害，還能作為小老師，指導其他同學解題，讓人刮目相看。

高中學生有很大的學習壓力，各種類型的考試也比其他學段的學生要多。在一次模擬考試中，閱卷老師發現，一個總分只有兩百多分的學生，滿分90分的生物學科竟然考了70分。當時，閱卷老師就懷疑，這個學生很有可能作弊了。

邱洪樅并沒有看到試卷，但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小文，他馬上向批改這份試卷的老師提了個建議：可以把這份試卷和參考答案對比一下，看一下答案和參考答案像不像，這樣就可以判斷學生有沒有作弊。

結果很明顯，小文沒有作弊。在往后的考試中，小文的生物考試成績相對于他的其他學科成績總是遙遙領先，老師也不再感到奇怪了。

“別的學生總分低，各學科的成績往往都一樣低，但是小文是個例外。每次考試他的總分只能考到兩百多分，但是他的生物往往能考到70分以上。”盡管小文嚴重偏科，邱洪樅還是很欣慰。

小文的變化也給了邱洪樅一些啟發。“我們班的學生學習基礎不好，到了高中后，想要快速趕上其他班級不太可能，但這并不代表他們所有的學科都學不好。只要學生能夠把精力集中在某一件事情、某一門學科上，他們還是能夠做得很好的。”

正如排球比賽奪冠，如果給學生積極的引導，讓他們體驗到“我能把事情做好”，學生就有了努力的方向，“以點帶面”，慢慢地，各方面的表現也會有所改變。“學生就像向日葵，哪怕長在墻角，總會努力朝向陽光。這是一個緩慢的過程，同時，也是本質的變化。”邱洪樅說。

未來是迎著光的旅程

相處久了，邱洪樅和學生的關系亦師亦友。

對學生來說，邱洪樅放在辦公室里的任何東西，都是可以“共享”的：零食、衣服甚至球鞋。一開始，學生被喊到辦公室去，找他們談話也好，請他們幫忙也罷，臨走時總是會被邱洪樅塞幾樣小零食。到后來，學生有事沒事都喜歡來辦公室找邱洪樅聊天，甚至主動“創造機會”幫老師一點小忙，從而順理成章地拿零食。

小亮是班上最“皮”的一個學生，因為總是違紀，他有好幾次被邱洪樅喊去談話。拿了幾次零食后，小亮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有一次，邱洪樅有事請了兩天假，就登錄班級的公共QQ號，提前說明有事情會給大家發消息，要求班干部注意看QQ消息。公共QQ號是在教室的教學電腦上登錄的，每個學生都可以看到。邱洪樅回到班上的時候，小亮第一個迎了上來：“老邱，你在QQ里說的事情我已經安排好了，作業也幫你收好放辦公室了。”邱洪樅感到有點不可思議：什么時候小亮能這么自覺了？剛想問問是什么情況，小亮又補上一句：“我從你的辦公桌上拿了零食，不用再另外給我了！”原來如此。有了幾次類似的事情，邱洪樅開始習慣了學生的“主動作為”。“主動作為”，是學生改變的開始。

小軒入學時成績一般，也沒有什么特長，是班上的“小透明”。邱洪樅第一次注意到他，還是在排球比賽前的訓練中。在排球練習時，小軒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積極與熱情。

經過一段時間觀察，邱洪樅發現，小軒上課時認認真真做筆記，從來不會拖欠作業，也不會違反班規班紀。但是，小軒的成績總是處于班級中下游，這讓邱洪樅很納悶。

讓“小透明”找到自己的存在感，走到大家的視野中，是邱洪樅帶班時一直堅持努力的方向。

在排球訓練中，邱洪樅發現小軒的彈跳力非常出色，扣球時很有爆發力，就盡力將他向主攻手的方向培養。后來，小軒也不負期望，是班上所有學生里排球打得最好的，最后還成了校排球隊的隊長。

2019年夏天，江夏區要舉辦一次校園排球聯賽，邱洪樅擔任了學校排球隊的教練，組織隊員參賽的任務就落到了他的頭上。但是，當時學校排球隊的主力隊員幾乎都剛參加完高考，學生都已離校，再召集隊員參賽，他們愿意回來嗎？

懷著忐忑的心情，邱洪樅向隊員們發了集訓通知。當天下午，以小軒為首的幾個主力隊員就頂著烈日從各個鄉鎮趕到學校。“他們畢業后還愿意來參加訓練，我感覺比賽結果好像都不再那么重要了。”邱洪樅笑著說。

隊員們在烈日下打磨陣型、研究戰術，臉曬得黝黑。有時訓練得太晚，沒有公交車回家了，邱洪樅就自己開車或打車送他們回去。功夫不負有心人，2019年7月1日，邱洪樅帶著隊員以未丟一局的成績斬獲校際排球聯賽冠軍。

比賽結束后，邱洪樅收到了一條小軒發來的消息：老邱，很感謝你這三年對我的照顧。天冷了可以找你借衣服，餓了可以找你要零食，受傷了你還照顧我，有些事我連爸媽都不說，但愿意和你說。如果不是你當班主任，我肯定考不上本科……

小軒是這一屆考上本科院校的12名學生之一，并選擇了體育教育專業。邱洪樅打趣地問小軒：“你是受我的影響才想要當老師的嗎？”小軒也風趣地回答：“多多少少是有一點，你也別太驕傲了。”

是師生，也是朋友，以后還可能成為同事。在邱洪樅看來，這是彼此關系的進階，更是一種價值的傳承。努力上進、向陽而生，這不僅是邱洪樅對學生的期望，也是師生努力的方向。（文中學生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