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韓觀察類寵物綜藝節目敘事形態對比
——以《寵物醫院》和《TV動物農場》為例

□張霞 楊清怡

隨著經濟的發展和人們物質生活的逐步改善，人們對精神世界也提出了極大的需求。寵物是陪伴孤獨人群的朋友，正是這一群體的不斷壯大，才有了觀察類寵物綜藝節目的發展市場。以韓國《TV動物農場》為代表的日韓綜藝節目順應市場需求，在亞洲掀起了一陣觀察類寵物綜藝節目熱潮，中國緊隨其后也開始探索拍攝各種形式的寵物類綜藝節目，比如以明星加盟為載體的《萌主來了》，盡管這檔節目在播出伊始引起了廣泛關注，但也逃脫不了停播的命運。值得注意的是，國內近幾年在嗶哩嗶哩網站誕生了一檔名為《寵物醫院》的觀察類寵物綜藝節目，其全新的敘事形態在同類型綜藝節目中形成了一股清流，同時在日韓綜藝模式不斷被模仿照搬的今天，為我國原創綜藝節目提供了新的思考空間。

寵物類綜藝節目類型概述

綜藝節目最早興起于歐美而后傳到亞洲，由此開始了以日韓為熱潮的綜藝大爆發，現有的寵物類綜藝節目大致可以分為如下三種類型：

一、競技類寵物綜藝節目。這類節目主要呈現寵物之間的競技比賽，節目模式主要是以訓練、比賽和淘汰等形式來制造節目的懸念和戲劇沖突，以達到吸引觀眾注意力的目的。比如，歐美的《狗狗向前沖》就是采用12組狗狗和主人組成的隊伍共同訓練比賽，最后決出勝負的形式。

二、參與式寵物真人秀節目。這類節目是以人和寵物之間的日常相處作為節目內容，有編導的編排、劇本的設定和懸念的鋪設，通過完成任務的形式來娛樂觀眾。比如韓國的《瑪麗和我》和我國的《萌主來了》中寵物的主人都是因為工作事務無法脫身，于是把寵物托付給明星守護人，然后通過講述明星與寵物的有趣故事來吸引觀眾。

三、觀察類寵物真人秀節目。這類節目通常由主持人掌控節目節奏并播放寵物故事作為節目內容,目前比較典型的觀察類寵物真人秀節目有日本的《寵物當家》、韓國的《TV動物農場》以及中國的《寵物醫院》。

《寵物當家》由東京電視臺制作，以全日本各地有趣的寵物故事為主要呈現方式，輔助以邀請的明星嘉賓來講述自己和寵物之間的故事。《TV動物農場》由韓國SBS電視臺推出,分別由申東燁、鄭善熙、張藝媛主持。在節目開始由四名主持人進行簡短的開場并提出本期節目的主題詞，進而展開一系列討論，節目內容由三個寵物故事組成，分別是動物救助故事、擁有特殊技能的家庭寵物幫助主人做事，還有講述寵物與人類之間感人至深的故事，節目中的主持人以觀察者和評論者的方式穿插于節目中。《寵物醫院》是一檔主要在嗶哩嗶哩網站播出的國內觀察類寵物綜藝節目。此節目的播出開創了“醫療+寵物+真人秀”的新品類，節目采用24小時不間斷記錄的形式展現上海一家寵物醫院一天里發生的故事，與其說是一檔真人秀倒不如說是一檔新形態的紀錄片，因為其無旁白、真實記錄的形式而被人們稱為寵物版《人間世》。該節目上線時間是2019年5月7日，每周更新一集，采用由八個單元組成的板塊式結構，多方位、多角度地展現寵物與人的故事。

觀察類寵物綜藝節目敘事形態之“同”

綜藝節目的內容固然重要，但其呈現方式也同樣重要，因而優秀綜藝節目的呈現方式總是能讓觀眾眼前一亮。本文通過對《TV動物農場》和《寵物醫院》這兩檔節目進行相同元素的對比研究，發現其實中國的觀察類寵物綜藝節目也可以做到像韓國一樣受歡迎。

敘事主體——多元會話結構貫穿始終。《TV動物農場》首先由演播室的四位主持人通過討論的形式來引出本期節目的主題內容，然后整個節目由旁白貫穿始終來輔助講述故事并且帶動節目節奏，而隨著節目的不斷發展又出現了很多故事中相關的人和寵物來承擔敘事者功能。這種多元化的敘事主體給節目帶來了很多新鮮感和層次感。比如在2019年第二期節目中，講述的是一只貓咪被困高架橋下的救援故事，在演播廳主持人就首先問到底能否救出小貓，然后又出現了對提供信息的人的采訪，隨之又出現了往期節目中在同樣地方救助小貓的救助者，后面又出現了救援者、醫生、貓咪主人等，各式各樣的人物交錯在其中，給節目營造了豐富的內容和多彩的組合形式。

《寵物醫院》節目組選擇了上海的一家寵物醫院作為主要拍攝地，其主題就已經決定了鏡頭中會出現各種各樣的人物，如醫生、寵物主人、救助者、領養者、寵物等。當每一件事發生的時候，各種人物就會進入到敘事當中承擔某一角色，不同人物之間的組合對話也同樣給節目增加了更多的可看性，矛盾體的多樣化也使觀眾看得津津有味，最終在寵物醫院這樣的一個小小醫院中呈現出眾生百味的感覺。

敘事技巧——懸念敘事推進節目發展。《TV動物農場》通過對敘事中大小懸念的交替運用給節目帶來了很高的收視率，數據表示，自2001年播出以來收視率一直維持在9%—11%之間。每期節目都會在節目開始拋出一個懸念性的問題來勾起觀眾的好奇心，特別是在寵物救助這一環節中，對于能否救助成功，救助過程的困難有哪些，動物的身體狀況是否良好，動物被困前經歷了什么。這些懸念都會促使觀眾繼續關注下去。比如在“小貓被困高架橋”一期，主持人率先發問引出大懸念，然后實時記錄了救助小貓的過程，并且在救助成功后又帶著觀眾一起還原了小貓是如何被困高速路中下水道的情景。這一系列小懸念的呈現幫助節目在節奏上牢牢把握住觀眾的心，吸引觀眾繼續觀看節目。

《寵物醫院》雖然沒有主持人的發問環節，其懸念的產生都是通過鏡頭語言和會話主體之間的對白引發的。在寵物醫院這樣的環境下，來到這里的大多是需要救治的寵物們，那么能否救治成功就是一個大懸念，在救治過程中是否會出現一些意外，寵物們能否挺過這一難關。這些就是小懸念，觀眾在觀看時總是懸著那顆心去關注寵物們的健康問題。比如在節目的第五集，出現了一只急性腎衰竭的貓，故事一開始就是醫生開的病危通知書，給這只貓的命運畫上了一個問號，唯有安樂死和透析這兩種辦法。在主人一番糾結后決定轉院做透析，但是小貓會好轉嗎。這一系列的疑問也緊緊抓住了觀眾的心，為這只小貓捏一把汗。整個節目每一集都有這樣的敘事技巧，矛盾沖突、懸念設置非常電影化。

敘事意圖——感動主題引發受眾共鳴。在觀察類寵物綜藝節目中對“感動”元素的運用也是很重要的，因為節目主要通過講故事的形式來推進敘事，而判定一個故事好壞的標準之一是節目是否感人，能否引起觀者的共情，那么共情則需要“真”。

真人秀中的“秀”代表了節目有很大程度的扮演成分在其中，如果一檔節目多了很多人為插手的痕跡，就顯得“假大空”。真實再現故事中的人和事，將人與人以及人與動物之間的真實感情和人性的美好展現出來才是節目的“魂”，才能真正吸引觀眾去觀看并引發思考。

就這一點而言，可以說《TV動物農場》中講述人與動物的動情故事這一板塊就深深感動了受眾。比如在2019年第二期，故事講述“峰兒”由于脊髓炎后肢無法站立行走，只能靠前肢拖著身體行走，但是奶奶是一個孤寡老人，沒有多余的錢給“峰兒”治療，甚至夜夜自責如果“峰兒”沒有跟著自己就不會受苦。八十多歲的老人和一條殘疾狗狗的命運讓觀眾觸景生情，濕了眼眶。“峰兒”殘疾的可憐，孤寡老人的孤獨和無奈，這些都是觸動觀眾的痛點所在。

在《寵物醫院》中，主人對寵物的感情就像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一樣，它們是像家人一樣的存在，這對于很多養寵物的觀眾來說都是感同身受的，當然有共同經歷就有共同感受。在第三集《當你老了》中講述了一只田園犬在心跳驟停之后被搶救回來吊著一口氣與主人告別的故事，最后主人還是下定決心讓它安樂死，哭著與狗狗告別。節目中還有其他主題，比如盲目愛護、救助流浪寵物、寵物突然受傷等故事的講述也同樣引發了觀眾的共鳴，感動也隨之而來。

觀察類寵物綜藝節目敘事形態之“異”

敘事視角——視角構建的差異。《TV動物農場》的視角構建雖然是由寵物和人共同構成的，但是他們在節目中所占的比重卻是以寵物為主，而救助者、主人、獸醫都是從旁觀者的角度來輔助敘事。通過對節目的仔細觀摩，發現節目中動物的畫面時長占節目總時長的60%以上，可見寵物在節目中的主導地位。《TV動物農場》中寵物作為主要視角，人類則作為旁觀者和輔助者來解決人與動物之間產生的矛盾，探討人類應該如何來與動物和諧相處，這與其他以人為主要視角來展示的觀察類寵物綜藝節目大相徑庭，給觀眾帶來了新視角和新觀感。

《寵物醫院》的視角構建則與《TV動物農場》大有不同，它雖然是以人為主要視角展現的，但是其選擇的獸醫角度卻是從未有過的，在這一點上則區別于《TV動物農場》以及國內其他以明星為主要表現對象的觀察類寵物綜藝節目。《寵物醫院》采取以獸醫角度為主、寵物為輔的展現形式，在獸醫的治療過程中回溯了在寵物身上發生的故事，引發主人和觀眾的思考：該如何正確與寵物相處。以“陌生化”的視角切入帶領大家觀看寵物醫院的日常活動，給觀眾展示了“閑人免進”的治療室和手術室，并真實還原了給寵物治療和手術的全過程。

敘事結構——固定化內容結構與多元化內容結構。《TV動物農場》2001年開播至今，其每期節目固定化的內容結構就是以動物救助故事、擁有特殊技能的家庭寵物幫助主人做事以及寵物與人類之間感人至深的故事為節目內容，盡管每期節目會出現不同的人物和寵物，發生的故事也期期不同，但是在一成不變的大框架下做內容勢必會引起審美疲勞，畢竟觀眾都喜歡新鮮感和新奇感。反之，《寵物醫院》引入紀錄片的拍攝形式，整個節目會出現獸醫、寵物、寵物主人、救助者或其他群體之間的隨意組合或者單一敘事結構，將當下發生的事記錄下來，隨后進行有邏輯的排列組合，這樣就做到了內容結構的多元化。同樣值得關注的是，節目采用了直接電影的拍攝方式，攝制組無干擾無參與地客觀記錄事件發生瞬間，將觀眾帶入節目內容，真實感受被記錄的瞬間，引發觀眾思考。比如，在第四集共出現了兩個大的敘事結構，先是在寵物醫院的敘事結構，講述了獸醫在醫院進行救治的過程，其中出現了寵物主人、寵物、獸醫這些敘事主體；而后敘事結構轉變為以獸醫家中為主，出現了由獸醫的寵物、獸醫、獸醫媽媽組成的敘事主體。在這樣的多元化的敘事結構中不斷變換下，觀眾的好奇心和興趣逐漸被勾起，何談視覺疲勞一說。

敘事語言——節目“留白”的差異化。一、字幕與花字的差異化。《TV動物農場》秉承了韓國綜藝的表達形式，通過多字幕和花字的形式來輔助表達畫面內容，花字和字幕鋪滿整個屏幕。節目組后期會用不同顏色的花字來表現說明寵物的行為和呈現內心表達，增強了節目的趣味性和觀賞性。

《寵物醫院》對于花字的運用則沒有韓國綜藝那樣花哨，只是采用了一些貼紙效果，比如紅暈、害羞等表情符號展示寵物內心，偶爾會有花字和氣泡展示寵物內心語言等，但都沒有《TV動物農場》那樣復雜的鋪滿整個屏幕。畫面看起來較干凈也不顯突兀，最大程度地聚焦到寵物的面部表情上，留給觀眾最大限度的想象空間，讓觀眾自己去感受寵物的內心世界。

二、音效與音樂的差異化。在影視節目中對氛圍的營造通常會用到音效和音樂。音樂通常可以回應畫面內容，輔助抒發情感，是一個在綜藝節目中廣泛使用的表達情緒的敘事技巧。在觀察類寵物綜藝節目中音樂能表達寵物的情緒，但是對于《TV動物農場》和《寵物醫院》來說，它們則是運用在不同的地方。

《TV動物農場》鮮少運用背景音樂，大多是運用畫外音的形式，比如會在救助寵物時運用旁白的畫外音對畫面進行輔助講述，以此推動情節的發展和掌握節目的節奏。此外，因為寵物多用表情和叫聲來表達情緒，所以節目組還通過對寵物的擬人化配音來表達寵物內心語言，雖然對畫面做了很好的補充作用，但放在今天擬人化配音已經不再適用。人們需要的是真實的，通過畫面來達到自我思維的思考，而擬人化配音由于已經定性了畫面展示的內容，從而使觀眾沒有思考的空間。

《寵物醫院》則完全沒有運用畫外音，而是運用了音效和音樂來表達畫面內容和抒發情感，寵物的內心活動并沒有用擬人化配音，而是使用慢放鏡頭或者特寫鏡頭著重捕捉寵物的表情動作，給觀眾留出大量空間觀察寵物引發思考。同時在節目中，醫生說到寵物可能有重大疾病時，使用音效來營造緊張氛圍，以此引導觀眾的體會故事所傳達的真實意圖，達到對畫面輔助敘事的作用；在采訪醫生時會用憂傷的背景音樂來表達醫生因自責沒能救活寵物的情緒，這樣的方式特別能帶入觀眾情緒，營造感動和悲傷氛圍。

結語

通過對《TV動物農場》和《寵物醫院》進行對比分析，發現《寵物醫院》的敘事形態不僅不比《TV動物農場》差，反而在某些層面略勝一籌，成為國內觀察類寵物綜藝節目的“天花板”。首先相對于國內的觀察類寵物綜藝節目而言，節目采用“全素人”模式，在從前大量觀察類寵物綜藝節目邀請明星加盟之后，這樣的模式顯然能帶給觀眾一個新體驗和新視角；其次相對于《TV動物農場》而言，《寵物醫院》運用了直接電影的拍攝手法，將最真實的寵物醫院日常狀態展現給觀眾，做到了最不“秀”的“真人秀”；最后，節目將視角縮小至一家小小的上海寵物醫院，并沒有將視角放在全上海的寵物家庭或寵物醫院，利用多元化的內容結構將寵物醫院的眾生百態展現在觀眾面前，引發關注和共情。可以說《寵物醫院》節目組真的給大眾獻上了一部傾心之作，真誠地在做中國自己的、符合中國國情的、能真切觸動國人的觀察類寵物綜藝節目，給以后的各個題材綜藝節目的創新提供了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