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平權：消除獨董履職障礙

馬傳剛

從表面上看，萊寶高科獨董蔣大興事件揭示出三個問題：

一是獨立董事是否擁有獨立調查權？答案是肯定的。

首先，《上市公司獨立董事規則》（以下簡稱《規則》）賦予了獨立董事調查權，并且要求獨立董事主動進行調查。《規則》第21條規定“獨立董事應當按時出席董事會會議，了解上市公司的生產經營和運作情況，主動調查、獲取做出決策所需要的情況和資料”。

其次，《規則》要求獨立董事獨立地履行職責。《規則》第6條規定“獨立董事應當獨立履行職責，不受上市公司主要股東、實際控制人或者其他與上市公司存在利害關系的單位或個人的影響。”

由此可見，當萊寶高科獨董蔣大興先生對萊寶科技2021年財報數據的真實性、準確性、完整性產生懷疑時，他有權獨立地行使調查權，就其本人關注的事項向審計機構調查求證，并赴公司及子公司進行相關現場調查。相反，如果這個調查需要其他獨立董事、董事等利害關系人同意的話，那么，獨董獨立調查權就失去了意義。

二是獨立董事是否能夠借助外部專業人士的力量履職？答案也是肯定的。

根據《規則》第22條以及《深圳證券交易所公司自律監管指引第1號》第2.2.9條和第3.5.18條的規定，獨立董事有權獨立聘請外部審計機構和咨詢機構來協助其履職，但前提是需要全體獨立董事一致同意。不過，對于獨立董事個人聘請外部專業人士協助履職事宜，《規則》及交易所的指引并沒有設置前提條件，也沒有需要獨立董事過半數或一致同意的規定。相反，《規則》第26條特別強調，獨立董事行使職權時，上市公司有關人員應當積極配合，不得拒絕、阻礙或隱瞞，不得干預其獨立行使職權。

由此可見，當萊寶高科獨董蔣大興先生認為自身的財務知識不足以判斷相關財務專業問題時，其個人有權借助專業人士、通過聘請會計師協助其履職。當然了，相關協助人員對公司的有關商業秘密負有保密義務。如果聘請專業人士這事還需要其他獨立董事、董事等利害關系人同意的話，那么，獨董獨立行使職權就失去了意義。

三是獨立董事的辭職報告是否能夠立即生效？答案是不一定。

《規則》第4條規定，上市公司董事會成員中應當至少包括三分之一獨立董事。《規則》第19條規定，如因獨立董事辭職導致公司董事會中獨立董事所占的比例低于本規則規定的最低要求時，該獨立董事的辭職報告應當在下任獨立董事填補其缺額后生效。

根據上述規定，在獨立董事占半數及以上的公司中，若獨立董事辭職，一般不會觸碰三分之一的紅線，辭職報告在送達董事會時生效。現實情況是，在絕大多數上市公司中，獨立董事僅占三分之一，只要有1名獨董辭職，就會觸碰三分之一的紅線，在選出新的獨立董事之前，獨董辭職就不能生效。

萊寶高科董事會成員12名，其中獨立董事4名，獨董剛好占三分之一。由此可見，獨董蔣大興先生辭職將導致獨董人數低于三分之一，因此它的辭職并不能立即生效。

從實質上看，上述三個問題都指向了同一個問題，即目前的外部董事制度設計對獨立董事行權、履職及擔責是不利的。不僅獨立董事的獨立性受到了削弱，而且獨立董事的調查權、知情權以及辭職權的實現也存在較大障礙。因此，就萊寶高科獨董蔣大興事件而言，獨立董事制度仍有亟需完善之處，影響獨董履職行權的障礙仍亟需消除。

一是獨立董事獨立調查權有待于進一步落實。

調查權是確保獨立董事知情權的前提。公司法及公司章程均賦予包括獨立董事在內的全體董事享有對公司重大事項的調查權。作為外部非執行董事的獨立董事，如果不能獨立地行使調查權，則獨立董事的知情權就難以保證，從而影響獨立董事決策權的行使。在現行的獨立董事制度中，尚存在影響獨立董事獨立行使調查權的障礙。

二是獨立董事知情權有待于進一步落實。

獨董為了解公司情況聘請專業人士協助履職是獨立董事行使知情權的重要手段。獨立董事不是全才，往往僅是某一領域的專家，因此，作為職業律師的獨立董事蔣大興先生對財務知識的掌握程度肯定低于專業的會計人士，所以，其借助外聘專業人士的形式，去善意地實現知情權，應是獨立董事全面履職的重要方式。否則，獨董很難實現信息對稱，從而影響獨董決策權的實現。

三是獨立董事辭職權有待于進一步落實。

獨董應當享有與其他非獨立董事平等的辭職權。非獨立董事的辭職均為立即生效，為何獨立董事的辭職常常不能立即生效呢？為何已經辭職的獨立董事還要對辭職后的事項承擔責任呢？這迫切需要從獨董制度的設計上進行修改：獨立董事應與非獨立董事一樣，其辭職報告自送達董事會時生效，上市公司應在1個月內完成新獨立董事的選舉工作，在此期間，允許獨立董事占比低于三分之一。

總之，目前的獨董制度需要盡快修改，使其能夠真正成為獨立董事履職盡責的遵循。否則的話，獨董要么仍然繼續充當“花瓶”，要么淪為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