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第二條戰線”上的政黨身影

張建偉

4月14日，烏克蘭當局宣布停止最大反對黨在議會的活動。前一天，該黨政治委員會前主席維克多·梅德韋丘克被宣布遭逮捕。18日，梅德韋丘克“視頻認栽”，并呼吁俄方用允許從馬里烏波爾撤出被俄軍圍困的烏克蘭部隊和平民來“交換”他本人。

梅德韋丘克已經是該在野黨和俄羅斯的雙重棄卒，他的命運也折射了俄烏“第二條戰線”亦即非軍事戰場上的政黨身影。一個顯著的共性是：兩國的執政黨都利用政黨角色進行表態，為后續行為留有余地；兩國的在野黨都不再反對政府當局，而讓意識形態分歧服從于國家利益。

在俄烏目前的“第二條戰線”上，烏克蘭執政黨“人民公仆”黨身影頻現。

在2月26日發布的一段自拍視頻中，總統澤連斯基依次介紹站在自己身邊的人和自己：“執政黨議會黨團主席在這里、總統辦公室主任在這里、總理什梅加爾在這里、（總統辦公室顧問）波多利亞克在這里、總統也在這里……”人們可以看到，他首先介紹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執政黨的議會黨團主席。

在俄烏談判中，“人民公仆”黨議會黨團主席阿拉哈米亞作為談判代表之一，多次就局勢表態。比如他表示，在未來5～10年，由于北約“不會考慮接納烏克蘭的問題”，烏克蘭“不會再致力于提交加入北約的申請”，且準備和包括俄羅斯在內的其他國家討論某種“非北約模式的安全保障方案”。

通常，代表國家進行表態的角色是國家元首、政府首腦或外長，而此次代表烏方表態不加入北約的，卻是執政黨的議會黨團主席，且這個職位并非議會中的正式職位。烏克蘭議會的正式職位包括議長、副議長，以及“外事委員會”在內的27個專門委員會的主任。

從法理層面來講，議長及外事委員會主任都可以代表國家表態發言，因為這些職位都是國家機關的正式身份，而議會黨團主席卻不是，至多只能進行黨際層面的外事活動，即通常所說的“政黨外交”。烏克蘭方面選擇執政黨的議會黨團主席對外表態，可能有兩方面原因：一方面是總統澤連斯基對執政黨充分信任與依賴；另一方面也是為后續的行為留有余地。

在烏克蘭的政治舞臺上，政黨往往以政治領袖為中心，無論是前總統波羅申科領導的政黨“波羅申科聯盟”，還是前總理季莫申科領導的“季莫申科集團”，僅從政黨的名稱就可看出政黨的個人特征。現任總統澤連斯基所在的“人民公仆”黨也不例外，該黨的名稱都是以澤連斯基主演的電視劇《人民公仆》來命名的。借助于澤連斯基在2019年4月總統大選中的獲勝之勢，該黨在當年7月議會選舉中成為議會第一大黨。

從性質上講，“人民公仆”黨的議會黨團主席這一職位具有半官方色彩。就政黨層面而言，“人民公仆”黨是總統所屬的政黨，該黨的議會黨團主席自然是總統幕僚的核心成員，這也是澤連斯基在發布視頻時首先介紹執政黨的議會黨團主席的原因；就國家層面而言，“人民公仆”黨作為國家的執政黨和議會第一大黨，其議會黨團主席作為談判成員和相關表態的發言人，既具有一定的說服力，又不具有國家機關正式身份的約束力，可為后續的相關行為留有余地。

俄羅斯的執政黨同樣沒閑著。為了反經濟制裁，“統一俄羅斯黨”的總委員會秘書圖爾恰克3月7日提議，俄羅斯應該國有化那些退出俄市場的公司的在俄資產，該項提議已經在統一俄羅斯黨行動會議上得到通過。此外，統一俄羅斯黨還補充稱，俄立法委員會支持一項議案，規定來自“不友好國家”的外國人持股比例超過25%的企業，若停止運營在俄業務，將被列入外部管理機制。

由俄羅斯執政黨出面對相關問題進行表態發聲，同樣是為相關行為留有余地。執政黨的表態是對西方經濟制裁的一種半官方回應，可進可退。對俄羅斯而言，如果局勢惡化，那么執政黨的上述提議就能轉化為具有法定約束力的議案；如果局勢緩解，這些立法建議也很容易就能收回而不轉化為議案，畢竟這些法案不利于俄羅斯長遠的經濟發展。

俄烏兩國反對黨的身影，在“第二條戰線”中同樣清晰可見，而且兩國的主要反對黨最后都不計前嫌，站到了本國政府一方。

烏克蘭的主要反對黨，同時也是議會第二大黨的“反對派平臺——為了生活”黨（Opposition Platform-For Life）表現活躍。在戰事開始前（當地時間2月22日），該黨曾發表聲明呼吁總統澤連斯基辭職，理由是他沒能讓頓巴斯地區重新回到基輔的掌控中。

然而，隨著戰事打響，烏克蘭最大在野黨的支持率暴跌。在該黨過去的“明星”梅德韋丘克匿蹤、基瓦議員叛逃后，該黨態度出現反轉。其領導人尤里·博伊科（亞努科維奇時期的副總理）指出，支持烏克蘭政府對俄軍的堅決抵抗，呼吁民眾積極參加抵抗斗爭，并稱該黨將致力于向被困在戰區的各州居民提供援助。

“反對派平臺——為了生活”黨一經成立，就被打上了親俄標簽；創建該黨的博伊科，一度被認為在俄軍占領基輔后，可能被俄扶上臺。該黨態度的轉變，也生動詮釋了中國的一句古語“兄弟鬩于墻，外御其侮”。

在莫斯科這邊，最大反對黨俄羅斯聯邦共產黨在很多重要問題（如2020年的修憲問題）上，都與普京當局唱反調，然而近段時間以來，該黨卻公開為普京背書。其領導人久加諾夫3月2日發表聲明稱：“俄羅斯出兵是正義的，是為了幫助烏克蘭人民擺脫國際資本主義的壓迫。”

這一立場，顯然與俄羅斯國內的政治大氣候是吻合的。俄非官方民調組織列瓦達中心3月下旬所做的民調顯示，支持俄在烏行動的受訪者比例，已從剛開戰時的約2/3上升至81%。

民族主義洶涌下，反對黨的那點意識形態差異，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