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分享數字人民幣“蛋糕”？

王小豪

自2014年中國人民銀行成立法定數字貨幣研究小組，對數字人民幣的發行框架、關鍵技術、發行流通環境與相關國際經驗進行研究以來，數字人民幣的研發工作已經初步完成，并進入試點階段。

如今，經過兩年的試點測試，數字人民幣的試點城市終于迎來第三次擴容。日前，數字人民幣第三批試點城市已正式公布，在原來“10+1”的基礎上新增天津、廣州、重慶、福州、廈門以及浙江的亞運會六城（杭州、寧波、溫州、金華、湖州、紹興）。

加上第一批的深圳、蘇州、成都、雄安新區，第二批的上海、海南、長沙、西安、青島、大連以及冬奧會的北京與張家口等城市，現在全國已有23個城市納入數字人民幣試點地區。

在國內第三方支付體系已相當成熟的今天，數字化的貨幣流通方式早已司空見慣，對民眾來說，數字人民幣是一個既新鮮又陌生的事物，它的形式與第三方支付相近，但內里卻又十分不同。

此次試點的選擇，與前兩期一樣兼顧了東部、中部、西部等地區的平衡，以測試不同環境、不同場景的應用能力。而且還以亞運會為契機，在冬奧會后進一步測試境外支付能力。

在法定數字貨幣國際協作網絡主席，浙江大學國際聯合商學院教授文武看來，前兩期試點的主要任務是測試系統，優化流程，從安全性、穩定性、便利性等角度對整個數字人民幣系統進行測試，積累一些場景推廣經驗，這些基礎測試已經完成地較好，而第三期將會更注重商業模式及對公、對商場景的拓展。

“拓場景將是接下來數字人民幣建設的主要內容，例如第三批的寧波、杭州等城市，最大的特點在于民營經濟比較發達，整體數字化程度較高，跨境電商較為繁榮，在這些領域進行場景拓展，將更好地推動數字人民幣的從To C領域逐漸拓展到To B、To G領域”，文武對記者表示。

可以說，數字人民幣的試點，已經進入“全量階段”。

事實上，爭取成為數字人民幣試點城市，早已被許多省市視為一件大事。在第三批試點尚未出爐之時，已有包括河南、福建、重慶等十余省市將數字人民幣試點納入工作要點。

例如，福州市政府曾在《福州市“十四五”金融業發展專項規劃》提到要“推動金融科技重大項目落地，積極爭取數字人民幣試點”，打造“全國數字應用第一城”。黑龍江省亦在《黑龍江省加快平臺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實施意見》提出要積極推動黑龍江省申報數字人民幣試點，探索數字人民幣試點建設及場景拓展。

在數字經濟時代，數字人民幣的全面鋪開已是大勢所趨。早日落地數字人民幣系統，打通本地金融體系與數字人民幣的連接通道、建設應用場景、培育用戶習慣，可以讓城市在未來的數字經濟競爭中占據有利位置。

根據中國人民銀行的定位，我國數字人民幣定位于零售型央行數字貨幣，主要用于滿足國內零售支付需求。

數字貨幣有兩種運營方式，一種是單層運營體系，另一種是雙層運營體系。前者由央行直接向民眾發行數字貨幣，而后者則由央行向作為指定運營機構的商業銀行發行數字貨幣，再由商業銀行負責向社會公眾提供數字人民幣兌換和流通服務。

我國數字人民幣采取的是雙層運營體系。目前由工商銀行、農業銀行、中國銀行、建設銀行、交通銀行、郵政儲蓄銀行、招商銀行以及網商銀行（支付寶）與微眾銀行（微信支付）提供運營服務。

讓這一體系運轉起來的，是數字人民幣的終端系統——數字錢包。目前，數字人民幣分為硬件錢包和軟件錢包，前者依托于卡片、手環等實體介質，后者則依托手機終端的“數字人民幣”APP。

為了感受數字人民幣的使用效果，記者下載“數字人民幣”APP進行了數天的體驗。總的來說，“數字人民幣”APP的功能緊扣其M0定位，針對零售及銷售領域的貨幣流通特點進行設計，兼顧消費與安全的平衡。簡潔、安全、方便，是記者最大的使用感受。

APP內提供了匿名錢包與實名錢包兩種錢包模式，這些錢包與用戶的個人信息綁定在一起。錢包分為四類，一類錢包需要用戶持手機號碼、身份證件、銀行賬戶到運營機構現場面簽，沒有余額、單筆支付、日累計支付和年累計支付限額的限制。

二類錢包至四類則分別需要手機號、身份證件、銀行賬戶的信息，根據用戶提供的信息豐富程度來決定錢包層級。不同的層級，其余額、支付的限額也不相同。此外，央行也授權運營機構根據實際情況靈活調整用戶限額。

在交互與使用體驗上，數字人民幣APP的交互邏輯與操作都盡可能地簡單，并接近現有線上支付的形式，下滑收款、上劃付款，并采用了二維碼等技術作為交易媒介，以減少用戶的學習成本。

APP內還設有子錢包的功能，可以與手機上的其他商戶APP進行協同，這樣在使用的時候就可以通過數字人民幣進行免密支付，提高使用效率。截至目前，數字人民幣APP已經接入了京東、美團、滴滴、順豐等幾十個商戶平臺，涵蓋購物、出行、生活、旅游等領域。

從用戶體驗角度來說，整個APP的交互邏輯和使用體驗與第三方支付似乎沒有多大不同，用戶也許感知不到數字人民幣和第三方支付之間的區別。

許多人心中的疑問是，我們已經有了很成熟的第三方支付體系，花這么大力氣建設一個已經有替代品的數字貨幣，意義何在？但實際上，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事物。解答這一問題還要回到數字人民幣本身，從數字人民幣的特性來理解它的價值和意義。

從定義上講，數字人民幣是法定貨幣的數字形式，具有法償性，其具備貨幣的價值尺度、交易媒介、價值貯藏等基本功能。

招聯金融首席研究員董希淼對記者解釋道，作為支付工具，數字人民幣與非銀行支付工具在形式上有許多相似之處。但數字人民幣與微信、支付寶等非銀行支付工具的本質不同之處在于，數字人民幣是法定貨幣，由國家信用背書，具有法償性。從形式上看，數字人民幣是“錢”，而微信、支付寶是“錢包”，“錢”與“錢包”之間，其實有著很多區別。

根據央行數字貨幣研發小組的論述，數字人民幣有三個最顯著的優點，首先它是國家法定貨幣，資產安全等級最高。其次它本身具有價值特征，可不依賴銀行賬戶進行價值轉移，同時支持離線交易，具有“支付即結算”的特性。最后，數字人民幣的可控匿名特性，有利于保護個人隱私及用戶信息安全。

董希淼認為，這讓數字人民幣有著非銀行支付所達不到的普惠性與安全性。例如，數字人民幣在網絡差或沒網的地方也能用；數字人民幣沒有支付壁壘，微信和支付寶之間不能互相轉賬，但數字人民幣不存在這個問題；數字人民幣錢包形式更多，既有軟件的，也有硬件的。作為法定貨幣的數字形式意味著數字人民幣將不能被拒絕使用，就像現在的紙幣一樣。

與非銀行支付平臺冗雜的功能相比，數字人民幣的功能更單純，也更能保護隱私和信息安全，在可控匿名的原則下，數字人民幣獲取的用戶信息量是最小的。中國人民銀行也強調，除法律法規有明確規定外，數字人民幣的信息不提供給第三方或其他政府部門。

更重要的是，數字人民幣系統的建立，將加強央行對支付數據的監控能力。文武對記者表示，在當今數據就是生產力的數字經濟時代，央行可以對與金融相關數據的采集，存儲，使用進行更安全，標準的規范。數字人民幣系統建立起來以后，無論是京東、淘寶還是微信、支付寶，還有其他互聯網平臺公司的支付，消費等數據都要通過數字人民幣平臺來整合管理，這樣央行對這些數據的可控性就更強，有助于央行加強打擊洗錢、詐騙等行為的能力。

除此之外，隨著數字人民幣普及程度的逐漸提高，其數字化的特性將為零售領域的現金流通提供更多可能性。例如，數字人民幣的可編程性，令智能合約成為一項有前景的技術手段，交易雙方可以約定一些條件規則來對貨幣流通進行限制，保證交易的安全性和靈活性，這是紙幣無法做到的。

從國際范圍來看，很多國家的數字貨幣建設仍處于觀望、研究的階段，但我國的數字貨幣已進入實質性建設階段，從這一角度來說，我國的數字貨幣建設已處于全球領先地位。

這與我國數字金融的實際情況不無關系。文武對記者表示，中國推行數字人民幣有著以下幾個優勢。

首先，指定運營機構基本都是國有銀行，這讓央行對數字人民幣系統的安全性、穩定性有著很強的監管能力；其次，數字支付在我國已經實踐多年，無論是體系的成熟度還是民眾接受度都很高，因此推行起來更為容易；最后，從技術角度來說，我國的金融基礎設施的建設也比較先進，線上支付的技術能力發達。

“像阿里云數據庫雙十一要承受的交易峰值已達到了每秒鐘八千多萬次，這需要很強的技術作為支撐。”

今年1月，中國人民銀行金融市場司司長鄒瀾曾公布過一組數據，截至2021年底，數字人民幣試點場景已超808.51萬個，累計開立個人錢包2.61億個，交易金額875.65億元，涵蓋了公共、餐飲、交通、購物和政務等方面。

隨著試點城市的不斷增多以及數字人民幣在技術、交互及場景應用方面的日漸成熟，數字人民幣已經越來越接近那個走向全國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