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要道”上的癌癥

主任醫師、北京大學腫瘤學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北京大學腫瘤醫院胸外一科主任，兼美國胸心外科學會（AATS）委員、中華醫學會胸心外科分會食管專業委員會委員、中華醫學會腫瘤學會青年委員、北京腫瘤學會委員、中國抗癌協會食管癌專業委員會常務委員等。

擅長復雜氣道手術的外科治療，如支氣管成形肺切除術、肺動脈成形肺切除術、隆突切除成形術;食管癌的基礎與臨床研究，食管癌的綜合治療尤其是新輔助治療;復雜食管癌的外科治療，如穿孔性食管癌的治療、復發性食管癌的治療、非剖胸食管癌手術治療、高齡食管癌的治療、結腸帶食管術;巨大惡性胸腺腫瘤的手術治療并人造上腔靜脈置換術。

食管是人體的生命要道。它上接咽部，下與賁門相連，所有吃下喝下的飲食，都必須通過這條“生命要道”才能到達胃中，進一步被人體消化、吸收。因為食管是人體吃下食物的必經之路，也是人體獲取營養的必備通道。同時，食管的附近有很多重要的組織器官，比如氣管、頸動脈等。

食管癌正是這樣一種“生命要道上的癌癥”。食管癌的發病率一直居高不下，是我國主要的癌癥發病種類之一。隨著健康知識的普及與健康意識的提高，大家都知道吃得快、吃得燙會增加患上食管癌的風險。來自北京大學腫瘤醫院的陳克能教授告訴我們，除了吃得快、吃得燙、酗酒等常見原因外，食管癌還容易找上一些“懶”人！到底哪些“懶”容易導致可怕的食管癌呢？

食管癌無論是在我國還是在全球范圍內，都是高發癌癥中發病率、死亡率較高的一種。2021年，全球癌癥統計2020年版（GLOBOCAN 2020）發布了關于全球癌癥相關的發病率、死亡率以及發病趨勢等數據。數據來源于全球185個國家和地區，總結了36種癌癥的發病率與死亡率，在全球范圍內，食管癌的發病率和死亡率均排在前十位，2020年全球食管癌的新發病例數超過60萬，死亡人數超過37萬例。也就是說，在所有新發的食管癌患者中，有超過一半的患者死亡。

陳教授告訴我們，全球食管癌患者中約有50%在中國，食管癌在我國的癌癥發病率排名中占第五，死亡率排名第四，由于病程發展迅速，有些患者甚至還未發生癌細胞轉移就死亡了。

同時，食管癌發病有鮮明的地域、人群特征。在全球范圍內，東亞地區的食管癌發生率明顯高于歐美國家。在我國，食管癌發病的地域分布差異明顯，中部地區和東部地區，尤其是河南省、河北省和山西省三省交界的太行山南麓地區，是食管癌的高發區，食管癌發病率高達1/1000。城鄉對比中，農村的食管癌的發病率更高，約為城鎮人口發病率的2倍。人群對比中，食管癌發病率呈現明顯的性別差異，男性發病率明顯高于女性。

食管癌有兩種類型，即食管腺癌和食管鱗狀細胞癌。在歐美國家和地區，食管癌的類型主要為食管腺癌，占70%左右;我國的食管癌則以鱗狀細胞癌為主，所占比例達到90%，這種癌主要發生在食管的上部和中部。

食管癌對人威脅最大之處在于它的發病位置較為特殊。食管堪稱是人體的“生命要道”，緊鄰氣管和主動脈。隨著腫瘤的發展，不僅影響患者的進食，導致營養水平急劇下降;如果侵犯到氣管，還會引起呼吸困難;如果侵犯到主動脈，則引起瞬間的血管破裂，奪去患者生命！可以說，腫瘤僅1～2厘米就可導致嚴重后果，有一些患者在癌細胞發生轉移之前就失去了生命。那么，可怕的癌細胞是如何一步步穿透食管，引發嚴重后果的呢？

82歲的曹奶奶，16年前她因為吃飯時一個細微的改變引起了重視，及時發現了食管癌并且接受了治療。2006年的“五一”期間，曹奶奶吃飯的時候，感覺往下咽東西不順暢，有噎住的感覺，食物下不去，只能喝稀的東西，于是去醫院檢查，當時診斷為食管中段癌。

陳教授告訴我們，食管癌發生前往往會出現進行性吞咽困難，這也是食管癌的典型特征。食管癌向食管腔內生長，會造成管腔面積縮小，形成狹窄，食物自然難以順暢下行。早期多為偶發吞咽困難，比如吃餅干等干燥食物時難以下咽，之后癥狀會逐漸加重，發展為只能喝稀粥等半流質食物，最后連水也喝不下了。

但須注意，這種吞咽困難的癥狀出現時，大部分患者的病程已經是中晚期了。幸運的是曹奶奶發現得還算早，通過及時的手術治療，現在恢復得很好。陳教授告訴我們，除了吞咽困難，食管癌還有一些容易被忽視的癥狀。

食管癌的“四感”癥狀

1. 吞咽時哽噎，有停滯感;

2. 吞咽時胸部有疼痛感;

3. 食管內有異物感;

4. 咽喉部干燥，有緊縮感。

陳主任表示，食管癌特有的“噎”是怎么吃都噎，長期的狼吞虎咽對食管傷害很大，食物一定要經過口腔的充分咀嚼后，變得柔軟有濕度，才比較容易吞咽下去，建議大家吃東西的時候都要細嚼慢咽。

食管癌也是一種與我們生活方式高度相關的癌癥。癌癥的發生可以理解為細胞生長、復制過程中出現了“錯誤”，致使正常的細胞發生了“變異”。食管內壁十分脆弱，如果因為種種因素造成了內壁損傷，那么機體就會修復這種損傷，而如果“損傷—修復”這一過程不斷重復，食管黏膜細胞頻繁地復制、生長，這些細胞復制出錯和發生“變異”的概率也會增高，這就增加了食管癌的發生率。專家告訴我們，物理傷害、化學傷害、生物傷害對食管有巨大的破壞作用。

陳教授告訴我們，長期吃很燙的食物、狼吞虎咽、酗酒、吸煙等不良的生活方式都是食管癌的重要誘發原因。為方便大家記憶，可以將其簡單地總結為“吃、動、牙、菌”四個分類。

“吃”即飲食因素。飲用、食用過燙的飲品、食品，可能造成食管的損傷，增加食管癌發生風險。飲食導致的營養因素也是食管癌的重要風險因素。如果經常懶得做飯、懶得吃，容易導致飲食攝入不均衡，營養不足，缺乏維生素、微量元素，不利于黏膜的保護和修復，會增加食管黏膜細胞的癌變風險。不規律的飲食也會增加胃食管反流的風險，胃食管反流發生后向上涌出的胃酸會灼傷食管黏膜，不斷重復“損傷—修復”的過程，從而增加食管癌的發生率。

除此之外，飲食種類、偏好也是重要的影響因素。“林縣營養干預試驗”是聞名世界的癌癥營養干預研究。20世紀80年代，河南林縣的賁門癌、食管癌發病率高于我國平均水平，食管癌死亡率更是我國平均水平的10倍多，一度成為全球食管癌、賁門癌發病率最高的地區。其原因與當地高鹽飲食、高比例攝入腌臘制品、果蔬攝入明顯偏少等因素有關。中國醫學科學院腫瘤醫院腫瘤研究所與美國國家癌癥研究所的科研人員攜手在林縣進行了兩項世界首次的大樣本營養干預實驗，主要是針對性予以均衡膳食、營養素補充，其中“食管重增實驗”讓食管癌的死亡率在6年中下降了17%。

這項研究充分證明，營養干預對食管癌死亡率的改善效果十分明顯，不僅對已有癌癥前兆的人有明顯的干預效果，對普通人群也能明顯降低其癌癥發病率。所以，日常飲食中建議合理飲食，葷素搭配、粗細搭配，保證營養素的充足，對于預防食管癌意義重大。

缺乏運動也是食管癌的風險因素。懶得動，吃完飯就坐著、躺著，容易造成肥胖，肥胖會增加多種消化道腫瘤的發生風險，食管癌也在其中。另外，胃和食管是連在一起的，缺乏運動、運動不當（比如飯后運動過度等）也會增加胃食管反流的發生風險，容易傷害食管，久而久之可能引發食管癌。

“牙”即口腔衛生、口腔健康狀態，這是很多人忽視的食管癌風險因素。一方面，口腔是一種帶菌環境，如果刷牙時間不夠、刷牙不到位，口腔會處于非常復雜的細菌環境中，其中有害菌偏多，其代謝產物會隨著唾液、飲食直接作用于消化道，增加胃癌、食管癌的發生風險。

同時，口腔衛生不佳容易導致牙周疾病，從而影響人的咀嚼功能。牙齒不好的人飲食也會受到影響，如果因為牙的因素而少吃、長期吃流質，營養容易不均衡，也會影響消化功能。如果因為牙齒不好而狼吞虎咽，咀嚼不充分便吃下食物，不夠細碎的食物和過于干硬的食物在通過食管的過程中，會造成食管黏膜的機械性傷害，長期如此也會增加食管癌風險。

病毒感染也是食管癌的重要原因，其中典型為人乳頭狀瘤病毒（HPV）。這種病毒有多種亞型，如皮膚型、黏膜型，其中的黏膜高危型偏愛鱗狀上皮，也容易侵犯到食管。值得一提的是，這種病毒與宮頸癌的發病也高度相關。

【專家提醒】食管癌高發區人群（山西、河北、河南、山東以及川北、蘇北、嶺南地區）、長期酗酒人群、直系親屬中患食管癌的人群即便沒有癥狀，也需要每年去醫院做食管癌篩查。

食管癌的治療手段與其他癌癥相比無特殊性，主要方式為手術治療、放化療、靶向與免疫治療等，一般以手術治療為主。治療方案強調個體化評估、個體化治療，從原則上來說，越早期發現治療效果越好。

食管癌早期患者應該盡可能地進行根治性手術切除，因為早期食管癌細胞還沒有侵襲周圍重要的組織，如血管、氣管、脊柱等，在未伴隨廣泛的淋巴結轉移前，都可以接受內鏡切除手術。若食管周圍組織疑似被癌細胞侵犯，或可能發生了一些淋巴轉移，患者可以先接受一些輔助治療，待腫瘤縮小些后再進行根治性手術。在患者的年齡、心肺功能、營養狀態以及全身情況能夠適合接受手術的情況下，進行手術切除的治療是根治食管癌的重要手段。

食管癌手術不僅涉及在胸部切除食管腫瘤及淋巴結，還會涉及患者胃的游離以及消化道重建等問題，因此不建議有條件的患者接受傳統外科開胸手術。近年來，隨著微創外科技術的發展，胸腔鏡、腹腔鏡技術逐漸得到普及，胸腹腔鏡聯合食管癌手術逐漸成為微創治療食管癌的主要手術，醫生只要通過患者胸部及腹部的幾個小孔即能完成食管癌根治手術。腔鏡手術對患者的創傷性極小，中晚期食管癌在腔鏡下切除病灶，可以避免大的手術切口;并且，這種手術對淋巴結轉移的清掃效果更好，尤其適合不能耐受開胸手術的老年患者。但如果癌細胞侵犯周圍組織的情況嚴重，或有廣泛轉移等情況，可能需要選擇傳統的開放式手術。由于接受胸腹腔鏡聯合食管癌手術的患者胸腹部沒有開放式切口，呼吸時胸腹部肌肉運動不會受到影響，更有利于術后呼吸功能的恢復。

食管癌的化療主要應用于切除手術后，規范化療可以增加患者的五年生存率。目前，可以用于食管癌治療的靶向藥也已經上市，患者可以根據醫囑及個人情況使用。

（編輯? ? 姚宇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