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亮
善良,是一盞燈,照亮生命的一盞燈。
這不,作為老師,我喜歡站著講課,而特意把講臺和空出的座位,留給教室后面、垃圾桶旁邊似乎被遺忘的學生。這些學生,可謂班級的“另類”,他們或者孤僻,或者悵惘,抑或自暴自棄,甚或私下用刀片把手臂劃得血痕斑駁,是大伙兒唯恐避之而不及的。
生命不堪承受其“冷”。我心里有個聲音:不拋棄、不放棄,善待那些被忽略、遭冷遇的學生,高看一眼,厚送一程。為此,每節課前,我會提前幾分鐘進教室,整理一下講臺,用抹布把桌面的粉筆灰之類擦拭干凈,繼而,擺正椅子,笑意盈盈地把后面垃圾桶旁的學生請來入座。起先,有的學生頗顯矜持,不大樂意。這時,我會鄭重地宣布:“我要把最重要的人,隨時放在自己的身邊。”
前年9月份新接手的294班,坐在垃圾桶旁的那個高個子女生,時而獨自嘀咕“天冷不怕,怕心冷”;時而哼唱林黛玉的《葬花吟》;時而把近旁的螞蟻一腳踩死;時而冷不丁冒出一句“活著有什么意義?”。尤其離譜的是,一次,批閱作文時,發現這名女生寫自己的母親不幸患上肺癌,躺在床上四個月了,飯都咽不下,瘦得皮包骨頭。在學校的她極其難受,常常躲到廁所哭泣。閱后,我格外揪心。周末,去她家探望,殊不知,只見她母親健步如飛,正抬著豬食盆向豬圈奔去。那女生見我進門,始料不及,特別是當她看見我手中她那作文本時,一下子臉色煞白,不經意間,嚇得端著的瓷碗重重滑落。
之后呢?我不動聲色,悄悄把她那作文本藏起來,然后購買了一本新的。記得當時,我一邊把新作文本遞給她,一邊歉意地解釋:“對不起,你的作文本被我不小心給弄丟了,這是我新買的,請見諒。”頓了片刻,我繼續說道:“寫作,連接著健康的生命,把過去忘掉吧,徹底扔進垃圾桶,讓我們重新開始。”其間,我在“重新”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這樣,每每上課鈴聲一響,我總會把臉上第一縷春天般的微笑,送給被我請到身旁座位的女生。
德不近佛者,不可以為師。師者的每一步都是修行,渡人的同時,不知不覺間早已自渡。教真育愛,一善暖人心,一善救天下。
記得有一天,我們正在上課,不知怎的,一只小鳥闖了進來,待它意識到飛錯了地方,便慌不擇路地亂飛亂撞,急欲離去。此時,我把食指豎在嘴唇前噓聲,讓大家保持安靜。隨即,把教室窗戶一一打開,靜靜地,讓惶恐的小鳥從敞開的窗戶飛走。
此一過程中,我隱約發現這名女生張大了口,感動的漣漪在她眼中蕩漾。事后,我在班上跟這名女生、跟同學們一起探討:和人一樣,每只小鳥都是一條生命,生命至上,生命比天大。世界上最重要的兩個字———珍愛。如此,我們必須珍愛生命,自己的生命、他人的生命、世間萬物的生命都值得珍愛。再說開來,人來到這個世上不容易,身體發膚受之于父母,學會珍愛,好好活著,這既是一種責任,也是一份孝心,懂得了珍愛,也就懂得了人生。
這時,看到女生撓頭深思的模樣,我抿抿了嘴唇,接著說道:還是舉個例子吧。一位母親因牽掛在外地上學的女兒,病了。敢情是女兒忙于學業,以至于抽不出時間打電話回家。就這樣,但凡有空,這位母親天天守在電話機旁,無時無刻不盼著電話鈴聲響起,無時無刻不期盼女兒的電話,就連夢中都在癡癡念叨女兒的電話號碼。可見,女兒就是她的命,就是她的天,就是她的一切、所有、全部。有天晚上,終于守來了女兒的電話。萬沒料到,方才還病懨懨的母親,一躍而起,握話筒的手哆嗦不已,眼里噙滿熱淚,生生吐不出一個字來。靜默中,旁側的父親一把奪過話筒,對遠方的女兒說道:“寶貝,你媽病了,但接到你的電話,她的病好了。只是,現在你媽激動得哭了,說不出話來。”
講到這兒,我迅疾扭頭,再不敢轉過來,我怕學生望見我臉上的淚水。
善心,善念,善美。一個從未被善良眷顧過的人,一直在冰冷里迷茫,在黑暗中煎熬,一旦值遇難能可貴的善良,生命即刻被照亮,熠熠生輝。
久而久之,有那么一天,這名女生煥然一新,清純如蓮;有那么一天,女生跟媽媽說,“語文老師是一個善良的人,看見他,就好像看到了春天”;那一天,她在作文中寫道:“老師的微笑,溫暖了我一生的寒冬”;那一天,她的手臂早不見了血痕,潔白似玉;那一天,她買了一本筆記本送給我,上面寫著:生命如花,活著真好;那一天,一個人時,她會蹲在墻角一棵纖細的小草旁,邊凝望,邊擰開瓶蓋為它澆水。
因善而美。三年后,這名女生畢業了,考上了高中,創造了奇跡。她給我寄來一封信,信中這樣說:謝謝老師,一想起您的微笑,心里頭就亮了,春光明媚。永遠忘不了坐在講臺旁、老師身邊時那陣陣馨香,那是善良的芬芳。少年時,被善良滋養;長大后,我種植善良。
種植善良,則生命教育自然天成,在美中走遠,走向更遠……
(作者單位:云南瀘西縣金馬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