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桂琴,孫 惠
(安徽工程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安徽 蕪湖 241000)
改革開放四十年來,中國經濟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正處在轉變發展方式、優化經濟結構、轉換增長動力的攻關期。在這一重要階段,中國勞動力結構也發生了一系列變化:老齡人口占總人口比重從1997年的6.5%上漲到2017年的11.4%,老齡化進程加快;第三產業從業人員比重在1997—2017年的二十年間上升了近20個百分點;勞動力素質供給與需求不匹配,但研究生人數大幅增長,由1997年的176 353人攀升至2017年的2 639 516人。此外,人口性別比例失衡,人口紅利流失等現象,也或多或少對我國經濟發展產生不同程度的影響。因此,研究我國人口結構變遷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對攻克阻礙經濟發展難關,進而推動我國經濟持續健康發展具有一定的理論價值和現實意義。
根據Lewis的轉折點理論(下稱“劉易斯轉折點”),二元經濟結構中,在剩余勞動力消失之前,社會可以源源不斷地供給工業化所需要的勞動力,同時工資還不會上漲,直到工業化把剩余勞動力都吸納干凈。這個時候若要繼續吸納剩余勞動力,就必須提高工資水平,否則,農業勞動力就不會進入工業,而“劉易斯轉折點”就是臨界點。[1]人口結構的這一理論表明,即使是人口大國也會面臨勞動力短缺問題。而對于中國這樣一個大國市場,一旦勞動力出現市場短缺,對整個經濟的挑戰是巨大的。傳統粗放的、低水平的、勞動力密集式的經濟增長點,將面臨嚴重萎縮,重創整體經濟。
拉尼斯(G.Ranis)和費景漢(J.C.H.Fei)進一步發展了Lewis理論,認為二元經濟轉化過程中“劉易斯轉折點”的到來將會伴隨著幾種顯著的變化。簡單來說,就是工業實際工資水平第一次顯著上升,工業出現資本深化現象;農業部門商業化;人口類型由“兩高一低”向“三低”轉變。[2]此外,中國社科院人口與勞動經濟研究所所長蔡昉針對2006年以來出現的企業“招不到工”的新經濟現象,探討了中國勞動力供給“劉易斯轉折點”的到來,得出中國經濟增長將面臨發展模式轉型的命運的結論。[3]勞動力結構變遷引起的人口紅利消失可能帶來的對經濟增長的抑制效應引發學界關注。睢黨臣等發現,人口結構的老齡化轉變對日本勞動力供給、儲蓄、消費及社會保障制度產生了較大影響,一定程度上阻礙了日本經濟增長,這是對中國經濟的警醒。[4]崔俊富等認為中國老齡化會越來越嚴重,人口結構問題將對中國經濟增長產生巨大影響。[5]
本文基于1997—2017年統計數據,借助Lewis轉折點理論和人口紅利理論,提出勞動力人口結構變遷可能通過影響產業結構、人口自然增長率、勞動力素質和人口老齡化程度等對經濟發展產生影響的假設,并以此為切入點,對勞動力人口結構變遷,特別是老年人口和高素質人口對中國經濟發展影響進行深入研究。
1.人口年齡結構老齡化趨向明顯。本文按世界銀行的劃分方法,將65歲及以上人口界定為老年人。根據世界銀行數據分析顯示,2017年中國老年勞動力人口占比11.4%,15~64歲勞動力人口比重為71.7%。總體上看,勞動力人口占比合理,但與本世紀前十年相比,老年人口占比增速加快。可見,中國正面臨人口老齡化的難題,人口紅利優勢衰退。
2.勞動人口就業產業結構分布差異大。1991—2017年間,中國第一產業從業人員以近60%的占比逐年減少。其中,自2003年前后始,第一產業從業人員削減迅速,至2017年下降到27%。現實是,由于從事農業主要勞動力以60歲左右的人口為主,所以這并不預示著中國第一產業從業人口還有很大擠縮空間。即便是2017年中國第三產業從業人口大幅提升的情形下,也僅占總人口的49.9%,低于日本高達71.9%的比例。在優化路徑上,中國可以從第二產業上進一步促成技術進步的廣度和深度,釋放部分從業人口占比投入到第三產業中,以應對總人口上由老齡化帶來的經濟增長壓力。
3.高素質勞動力人口占比小。高素質勞動人口通常指受過高等教育從事研發的勞動力人口。按每百萬研究人員數計,中國高素質人口占比不高:以2000年、2005年和2014年數據為例:2000年,每百萬研究人員中高素質人才僅有547人;2005年為856.8人;到了2015年,也僅達到1176.6人。這表明:無論是應對當前老齡化加速的壓力,還是進入工業化中期對技術進步和革新的要求,中國在提升高素質人才隊伍方面還大有可為,發揮空間很大。
1.變量選取及相關性檢驗。根據已有研究經驗,[6-7]本文選取中國GDP增長率作為被解釋變量以衡量中國宏觀經濟波動。解釋變量從人口年齡結構、從業人員的產業結構、人口自然屬性結構和社會屬性結構四個層次構建。具體選取包括:勞動力人口年齡結構、性別結構、社會結構、教育結構、產業結構五大分類10個指標,多層次探析勞動力人口結構變遷對經濟增長的影響。考慮到數據的可得性和指標的代表性,以未成年人數占總人口比重(JUV)、青壯年人數占總人口比重(YA)、老年人數占總人口比重(ELD)代表勞動力年齡結構;第一、二、三產業從業人員數所占比重(PEF、PES、PET)代表勞動力產業結構;人口性別比(GEN)和人口自然增長率(NPG)表征人口的自然屬性結構;城鎮人口比重(URB)和研究生學生數(EDU)代表人口的社會屬性結構。各項指標的具體含義及描述見表1。

表1 勻變量說明及變量統計性
2.模型構建與單位根檢驗。本文將所有變量作自然對數轉換,以減少異方差影響實證結果。同時采用多元線性回歸模型,構建中國經濟增長受勞動力結構變遷影響模型。
回歸模型要求數據序列平穩。為避免非平穩時間序列的數據導致偽回歸現象,本文采用ADF檢驗方法對各變量進行單位根檢驗。從表2的單位根檢驗結果可以看出,GDP、URB、ELD、YA、PET、EDU和NPG的ADF統計量值都大于10%顯著性水平下的臨界值,都不是平穩序列。因此,需要對這些變量做平穩化處理。在對各序列進行一階差分后,得到一階差分序列ΔNET、ΔURB、ΔELD、ΔNPG、ΔYA皆為平穩序列,對GDP、EDU做二階差分后也均通過平穩性檢驗,不存在單位根,可以將其帶入構造的方程中進行模型估計。

表2 變量的單位根檢驗結果
3.回歸結果與穩定性檢驗分析。根據1997—2017年數據對表3中的五個模型分別進行估計和檢驗。考慮到老年人口占比、青壯年人口占比和未成人口占比的三個變量間的相關性,模型構建時,三個變量不同時納入同一模型估計,以防偽回歸。

表3 勞動力人口結構對經濟增長影響回歸結果
模型(1)(2)(3)是對老年人口(ELD)、青壯年人口(YA)和未成年人口(JUV)分別進行穩健標準誤回歸。結果顯示,在不考慮其他年齡結構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時,單獨估計老年人口、青壯年人口和未成年人口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時,發現老年人口(0.770)和青壯年人口(1.703)能顯著促進經濟增長;而未成年人口(-0.531)越多,則對社會增長壓力越大,抑制經濟增長效應明顯。模型(4)和模型(5)在進一步分別控制未成年人和青壯年對經濟的影響后,仍然通過了顯著性檢驗。但是,控制了青壯年人口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后,老年人口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力由模型(1)的0.770變為0.814,占比影響力加大。而在控制了未成年人口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后,老年人口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力由模型(1)的0.770變為0.149,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力削弱。
進一步,控制變量中各變量對經濟增長影響力大小差異明顯。第三產業從業人員(PET)的提高對經濟增長產生正向影響,但這一影響未能通過在5%水平下的顯著性檢驗,10%水平下也僅在模型(1)和模型(2)中通過檢驗。模型(1)至模型(5)回歸結果顯示,高素質人口占比(EDU)對經濟增長影響在5%水平下通過了顯著性檢驗。高素質人口占比每增加一個百分比,會促進經濟增長0.585個百分點,高素質人口占比越高,對經濟增長推動就越大。
此外,人口自然增長(NPG)對經濟增長有顯著正向影響,即在當下社會情境下,提升生育率對經濟健康發展有利。而城鎮人口占比(URB)抑制了經濟增長,盡管在顯著性水平上并沒有通過檢驗。這一發現似乎與當下經濟持續增長,城鎮不斷擴張,人口持續向城鎮流動的直觀認識不符。不過細想之下,城鎮人口數量增加本身對社會帶來的壓力應是更大。事實上,人口城鎮化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可能更多的是間接效應,如消費經濟、房地產經濟,以及相關的公共設施增加所帶來的經濟影響。
為進一步檢驗模型的穩定性,現采用GDP增長率代替GDP增量作為被解釋變量代入模型。同時,再分別以第一產業從業人員占比、第二產業從業人員占比替代第三產業從業人員占比對模型再進行估計,具體見表4。

表4 穩健性檢驗結果
由表4可知,模型(1)和模型(2)以第一從業人員作為替代變量后的回歸結果,模型(3)和模型(4)是以第二產業從業人員作為替代變量后的回歸結果。結果顯示,老年人口占比(ELD)和青壯年人口占比(YA)的回歸系數都大于0,即都對經濟增長是正向影響。這意味著,穩定性檢驗結果基本支持了前文關于老年人口和青壯年人口在中國經濟增長的過程中發揮了積極作用的結論。
1.結論
(1)現有勞動力結構有效地推動了中國經濟增長。第一,青壯年人口對經濟增長積極效應最為顯著,青壯年人口比重的提升對經濟增長有顯著的正效應。在控制其他因素不變的情況下,青壯年人口比重每增加1%,中國GDP分別提升1.703%。第二,老年人口增長并未真正拖累中國經濟。研究顯示,這批老人大量滯留農村在農業一線從事工作,仍是農業從業人員的重要組成部分。此外,人口老齡化帶來了社會保障壓力的增加,迫使政府更加積極探索提高經濟效益、增加收入來緩解壓力,保證社會經濟持續增長。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重的老年人占比,必將抑制經濟增長。第三,未成年人口仍是社會經濟增長的負擔。未成年人的撫養是社會責任,也是未來經濟增長的勞動力的來源。研究結果表明,中國未成年人結構仍在合理范圍內,未對經濟增長形成壓力。
(2)高素質勞動力對經濟發展具有明顯助推作用。中國研究生在校生總量對經濟增長的影響系數都為正,并通過1%顯著性水平檢驗。盡管回歸結果中該變量系數值不是很高,但也從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國高素質勞動力人口對經濟增長的地位將會愈加重要。在智能化、信息化和數據化的時代,高素質人才在推動技術進步和社會創新上,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勞動力素質越高,越能從事那些對技術水平和知識技能要求嚴格的事業,而這正是能夠為經濟發展帶來高效益和新經濟增長點的因素。
(3)人口產業結構層面,第三產業對于促進經濟增長的潛能巨大。第三產業從業人員數與中國經濟發展具有正面溢出效應,但回歸系數顯著性水平不高。從前文數據結果可以看出,第三產業對于發達國家提高經濟效益至關重要,是推動經濟增長的強大支撐;相比較,中國第三產業增長還有較大空間,未來一段時間應進一步借助第三產業發展來促進經濟增長。
2.建議
(1)創造條件,推動勞動力素質提升。當人口紅利消失,勞動力短缺不可避免,相關部門應在增加資本投入的同時,提高勞動者素質以釋放出更多的微觀效率。政府要提供公共平臺,為勞動力人口提高自身素質創造條件。當下,迫切需要加大公共教育投入,優化教育投入結構,進一步普及高等教育,不斷推進職業教育和在職培訓等,為經濟持續增長提供堅實人力資本基礎。
(2)優化和升級產業結構,進一步釋放老年人口紅利,緩解勞動力老齡化將來形成的發展壓力。政策上,可加大第三產業發展力度,創造適應老年人的工作,以適應勞動人口結構變化,促進經濟持續健康發展。同時,在第一、二產業中,推動資本替代勞動的技術進步,以緩解老齡化人口帶來的勞動力不足問題。
(3)制定政策,保障勞動力人口健康持續發展。政府應出臺相關政策,構建強有力的保障體系。如出臺完善三孩的保障和優化措施,以保障合理的青壯年勞動力人口比重,為經濟發展注入活力。相關職能部門還應完善勞動者權益保障體系,通過加大資金投入,提升各層級人口的教育和培訓質量,推動勞動力結構優化升級,為新的經濟增長點提供智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