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秋白書寫先行者之歌

楊志和

瞿秋白是中國共產黨早期領導人之一。他曾不遠萬里到十月革命后的俄國考察采訪，書寫了一首先行者之歌。

轟轟烈烈的五四運動把中國從沉睡中喚醒。這年，20歲的瞿秋白正在北京俄文專修館讀書。他投身到這場偉大的運動中，并開始探尋救國救民之道。與許多先進的知識分子一樣，瞿秋白從俄國十月革命中看到了希望，歡呼那“陰沉沉，黑魆魆的天地間，忽然放出一線微細的光明”。

北方吹來十月的風，這成為國內報紙關注的一個熱點。瞿秋白已在報刊上發表了一些俄文譯作，北京《晨報》因此聘請他為特派記者，去莫斯科采訪。1920年10月16日，在北京俄專尚未畢業的瞿秋白，踏上北去的旅程，遠赴“世界第一個社會革命的國家”俄國，決心“為大家辟一條光明的路”。因蘇俄紅軍與白軍在西伯利亞戰斗，鐵路受阻，瞿秋白10月20日在哈爾濱停留下來，直至12月10日才繼續北上。

瞿秋白此行途經奉天（今沈陽）時看到日本的殖民勢力已滲透到這里，中國人在自己的土地上賣苦力也受限制。在哈爾濱期間，瞿秋白深入到社會底層，目睹了東北勞動人民悲慘的生活。與此同時，他也接觸了蘇俄派到哈爾濱的中東路局官員，參加了俄國共產黨人舉辦的政治活動，第一次聽到了《國際歌》，訪問了來自莫斯科的旅客等，既“先得共產黨一點空氣”，又初步了解了俄國十月革命后的情況。兩相對比，瞿秋白對北方那個新國家更加向往。他開始將這些見聞寫成通訊，發表于北京《晨報》。12月1日，瞿秋白還寫下《無涯》一詩，生動記錄了其去俄國前的思索。全詩共16行：

蒙昧也人生！

霎時間浮光掠影。

曉涼涼露凝，

初日熹微已如病。

露消露凝，人生奇秘。

卻不見溪流無盡藏意;

卻不見大氣瀠洄有無微。

罅隙里，領會否，個中意味？

“我”無限。“人”無限。

笑怒哀樂未厭，

漫天痛苦誰念，

倒懸待解何年？

知否？知否？倒懸待解，

自解解人也;

澈悟，澈悟，餓鄉去也，

餓鄉將無涯。

瞿秋白在北京俄專學習時初涉馬克思主義，閱讀了《共產黨宣言》等著作。在這首《無涯》詩中，可以看到他初步運用馬克思主義，對人生和社會進行的觀察與思考。瞿秋白透過人世間的“浮光掠影”，看到中國社會的病態，感受到漫天的痛苦，發現大多數民眾處于“蒙昧”狀態中。因此，他要尋一條光明的路，“求一個‘中國問題’的相當解決——略盡一分引導中國社會新生路的責任”。

“澈悟，澈悟，餓鄉去也，餓鄉將無涯”的詩句，正是瞿秋白為追求光明、尋找真理而奮不顧身、跋涉前行的真實寫照。“餓鄉”，指的是俄國。當時十月革命勝利不久，新生的蘇維埃俄國正處于艱難時期，人們缺吃少穿，所以被很多人說成是“餓鄉”。可在瞿秋白看來，俄國在物質上的餓只是暫時的，而在精神上則是“紅艷艷光明鮮麗的所在”，前途無限。

在俄國十月革命勝利的啟發下，瞿秋白找到了改造舊中國、掃除“漫天痛苦”的辦法——“自解”與“解人”。這是他在探索救國救民之道中取得的可喜收獲。“自解”，勞苦大眾要奮起革命，砸碎身上的枷鎖，求得自身的解放。“解人”，先進的知識分子應該深入到群眾之中，努力喚醒他們，共同掃除漫天陰霾，讓十月革命的曙光普照神州。

瞿秋白從俄國十月革命勝利中，看到了人類歷史發展的必然規律，因而對共產主義社會充滿了憧憬。他在對自然界“無盡藏意”的溪流、“瀠洄”流動的大氣的細致觀察后的描寫，寓意了“社會……好像長江大河，滾滾而下，旁流齊匯”的深刻思想。不管人類社會的長河是怎樣曲折發展，它終究要到達共產主義社會——這是瞿秋白為之追求奮斗了一生的光輝目標。

瞿秋白在寫下《無涯》詩的同時，開始撰寫《餓鄉紀程》（又名《新俄國游記》）。這是一部散文作品，除“諸言”與“跋”外，共16章，生動記錄了他從天津出發，途經奉天、哈爾濱、滿洲里，再經西伯利亞抵達莫斯科一路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感。用瞿秋白自己的話說，《餓鄉紀程》“是記著者‘自非餓鄉至餓鄉’之心程”，即《餓鄉紀程》是瞿秋白“餓鄉去也”的“心程”記錄。

1921年1月25日，瞿秋白到達赤都莫斯科，身處于“世界革命的中心點”，感觸到社會主義“不可阻的偉力”。他堅信，俄國十月革命的道路，就是被壓迫的中國人民光明的方向。在俄國兩年，瞿秋白進行了廣泛、深入的考察采訪。他目睹了革命導師列寧的風采，訪問了蘇維埃有關政府機關，接觸了領導者、教授、畫家、工人、農民等各階層的人物，了解了政治、經濟、文化、外交、民族等各領域的情況，寫出數十篇通訊，發表在北京《晨報》上。

與此同時，瞿秋白還撰寫了《餓鄉紀程》的續篇——《赤都心史》。這部作品有雜感、散記、小品、游記、讀書錄、散文詩，計49篇，詳盡記敘了考察采訪莫斯科的見聞，全面描寫了十月革命后俄國政治和社會生活的新氣象，生動介紹了列寧等著名政治人物的活動，同時真實記錄了瞿秋白到俄國后思想演變的過程。《餓鄉紀程》《赤都心史》是中國最早以親身體驗系統地介紹俄國十月革命后政治和社會生活的作品，也是一個初步的馬克思主義者成為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的“心史”。

瞿秋白是十月革命后第一個到俄國采訪的中國記者。他的摯友鄭振鐸曾說，瞿秋白在俄國所寫的“充滿熱情和同情”的通訊和作品，“令無數讀者們對于這個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出現的嶄新的社會主義國家，發生了無限的向往之情”。

俄國之行開啟了瞿秋白人生的新篇章。1922年2月，經張太雷等人介紹，瞿秋白在莫斯科加入中國共產黨，成為一名共產主義戰士。1923年1月，瞿秋白回國，全力以赴投入到中國革命斗爭中。

瞿秋白愿做一個先行者，“為大家辟一條光明的路”。他同無數革命先烈一起，用自己的生命和鮮血，為千千萬萬的后來者，鋪就了一條通向解放和幸福的光明之路。

24915011863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