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心怡 王紫菁 陳姝錦
(江南大學 教育學院,江蘇 無錫 214122)
2020年9月,教育部、國家文物局頒布了《關于利用博物館資源開展中小學教育教學的意見》,旨在“建立健全館校合作機制,促進博物館資源融入教育體系,提升中小學生利用博物館紀念館學習效果”。在教育發達國家,博物館教育與學校教育融合已是教育常態。2021年7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在“雙減”政策的背景下,博物館作為學校教育的重要資源和學習場所,需要充分發揮潛能,協同學校有計劃地組織教育活動,有目的地培養學生,促進學生的發展。
北京、西安、南京是我國著名的三大古都,厚重的歷史沉淀形成了豐富的文物館資源;上海市文化教育事業發達,當地博物館有著豐富的館校合作經驗。因此,本研究基于北京、南京、上海、西安四市博物館的案例來分析目前館校合作背景下博物館教育與學校教育融入的四種路徑。
由博物館主導,學校協同開展的教育活動是目前館校教育融合最為重要的路徑之一,其線下開展形式表現為博物館活動進校園,線上開展形式為學校共享博物館線上平臺。
1. 博物館原創課程進校園
四個城市的博物館較多以館藏資源為依托,設計了一系列博物館原創教育課程。以陜西歷史博物館為例,該館先后兩次分別走進許廟初級中學與寶雞中學。[1]前者以“讓文化遺產活起來”為主題,學生們通過博物館工作人員的舞臺劇演繹對歷史文化知識有了更為深入的了解,同時通過工作人員通俗易懂的理論講解,動手實踐,通過互動體驗的方式感知古人的制陶樂趣。此類啟發式課堂教學在引發學生持久興趣的同時能夠促進學生的深入探索。為達到此種目的,博物館講解員則被要求需要將具有一定深度與廣度的歷史文化知識深入淺出地進行講解。[2]
“博物館課程進校園”等系列活動使得青少年學生更為廣泛地掌握歷史人文常識,進一步擴充與豐富了知識面,館方品牌課程的引進也在一定程度上填補了家庭教育和學校教育的空缺。中國傳統文化和地域文化精髓借博物館品牌課程進校園之東風,走進了學校。[3]
2. 學術講座進校園
大多數博物館出于開展大型講座的成本較低、活動更易于組織、能夠覆蓋更多的學生、能夠在有限的時間里傳遞大量知識等原因,樂于通過學術講座的方式對在校學生開展教育活動。如陜西歷史博物館作為針對高校學生的“博物館校園大講堂公益巡回講座”活動的主要宣講團,通過宣傳歷史文化知識,深化、細化學生對于博物館工作的認識,開展了一系列名為“校園行活動”的學術講座活動,進一步深化了博物館的教育功能。但學術講座的劣勢在于博物館工作人員面對大量的學生往往難以與學生進行良好的溝通、互動。同時,講座依賴于學生的語言素養、知識儲備,低學段兒童并不適應講座形式的教育課程。因此,講座活動更多地充當著活動補充,結合實踐、互動性活動開展以達到更佳的教育效果。
3. 教育讀物進校園
博物館對于學生的教育活動不僅局限于活動本身,還依據各自博物館的特點在廣泛征求中小學教師的意見后編輯、出版了適合青少年閱讀的博物館相關書籍。以此為基礎,面向全市乃至全國中小學生開發的科普教育讀物不僅豐富了學生的課余生活,也提升了博物館的教育功能,為博物館研學活動的開展提供了切實可行的對策,拓展了新發展思路。2021年初,中國國家博物館的一線金牌講解員與北京市第四中學的一線教師深入協作,共同打造了“中學生博物之旅古代中國”系列科普圖書;同年,上海博物館以長三角博物館進校園示范項目成果的探究性叢書為依托,將館內課本帶入中小學,深化了長三角地區博物館與中小學長效合作機制,促進博物館資源融入學校教育體系。
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網絡在農村地區也日益普及。各博物館隨著時代發展更加注重館藏的數字化的開發,以發揮網絡在完善博物館青少年教育中的推動作用,通過“網上博物館”、遠程教育終端等形式,增強博物館在農村教育的輻射范圍。[4]以中國國家博物館為首的博物館開展了系列主題為“帶鄉村孩子走近博物館”的“云博物館”網絡直播課,使得日前館校合作課程惠及博物館資源較為稀缺的區域。以互聯網直播技術為依托,更多博物館資源稀缺地區的孩子有途徑接觸博物館中的歷史文物,共享科技帶來的便利的博物館教育資源。
由學校主導,博物館提供資源支持的教育活動也是目前館校教育融合的主要路徑,具體表現為學校向博物館定向培養志愿者、借助天然教育場地開展活動、組織學生走入博物館進行主題教育實踐活動三種形式。
學校向博物館輸送志愿者是較為常見的館校合作形式之一。學校先在校內選拔學生,學生經博物館的培訓成為講解志愿者,例如南京中國科舉博物館培訓的“小狀元”博物館志愿者。學生們在講解中反復回顧、消化知識,并且通過自身的語言向來訪者說明文物及其背后的故事,在此過程中時刻關注自身的儀態、表情、語速等。這使得學生們在行動中學、在實踐中學,知識的輸入與輸出統一,實現知與行的合一。
博物館內陳設的文物以及場地氛圍給教師開展教學提供了資源支持。教師以教材為基礎,根據學生心理特征和認知特點拓展延伸教學內容、組織教學,溝通課內與課外。北京市第八中學的老師根據教學內容組織學生前往博物館進行參觀與教學講解,將書本上的專業名詞與博物館中的實物聯系在一起,讓學生直觀感受古人筆下的金步搖、箜篌……教師利用博物館的真實環境能激發學生的學習興趣,同時促進師生雙方的終身學習和終身發展,從而使學校教育教學環境呈現出多樣化、特色化的氛圍。[5]
此外,博物館“社會大美術館”的教育功能也越來越得到學校的重視。北京市部分中小學與首都博物館建立密切的合作關系,學校每周至少確保半天時間在博物館特定的藝術場地授課[6],使得學生在實踐中接受藝術文化的熏陶。博物館藝術教育并不局限于特定課程,而是呈現出跨學科、體驗性的特點,以各種手段促進學習者的學科融合意識、突破創新意識和多感官參與。[7]
學校組織學生走入博物館進行主題教育實踐的活動基本以聆聽工作人員講解文物背后的故事及講座、組織知識問答考查學生、帶領學生動手操作活動形式展開,通過展教、講座等形式向學生傳授具體文物知識。雖然在形式上有所變化,但部分學校的活動本質上仍在考查學生對文物知識的掌握程度,強調以知識為本位。但近年來,學校主導的活動逐漸由知識本位向學生本位轉變,強調學生的主動參與、積極探索。例如,中國國家博物館基于與北京市第四中學的館校合作項目在國際博物館日開展了“中學生來館當文化使者”的主題活動。活動中,北京市第四中學高中部學生帶著課前探究性學習時產生的疑惑聆聽講解,并以文物為切入點,以問題貫穿,聯系生活和現實,分組進行研究性學習,最終撰寫成社會科學方向的研究成果。部分博物館在同學校合作開展主題教育實踐的活動中,根據學校和師生教學、研究性學習的需要編寫了教育讀物,既能普及知識,又可作為教學指導手冊輔助開展教學。在成果產出中,學校帶領學生和博物館共同打造展覽可以讓學生做策展人,在展覽的策劃中深入了解習得的知識、技能,提升多方面的能力。
總的來說,學校主導的博物館教育活動呈現由增長知識到發展能力的趨勢,但目前由學校主導的博物館教育活動數量仍然較少。對學校而言,自身資源條件、教學實踐的慣習、示范的缺失、合作教育效果的不確定性、博物館的刻板印象都可能導致其沒有足夠的動機主動推行館校合作。[8]學校應重視、利用周邊的博物館資源,帶領學生真正走入博物館的大課堂;博物館應積極提供資源,配合學校實現博物館的教育功能,從而使得博物館教育與學校教育深度融合。
在博物館和學校進行深度合作、雙方協商建設相關課程的這一路徑中,館校合作共同設計課程和教材是其開展的主要形式。
在對四座城市的博物館資料進行研究時發現,大多數學校會選擇與真正符合校本教學的資源展開深度合作,但也有一部分學校與博物館合作時,課程的開發以博物館的資源為主。學校老師和博物館相關負責人需要共同探討授課內容和形式、確立教學目標、共同完成課程設計與開發、實踐教學等工作。
館校課程的共建一般包括課程準備、課程實施和課后反思三個階段。
無論是基于校本課程的館校合作,還是基于博物館資源的館校合作,課程的準備都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教師充分發揮專業所長,負責課程的整體規劃、課程管理、教學組織、教學評價和研發相應的研究報告。與此同時,博物院負責遴選教學內容,選擇文物與展覽,建構課程的知識體系,培訓學校教師,為課程設計相應的展覽和教學活動等。
在課程實施的過程中,博物館負責人與教師積極交流,進而逐步完善課程,促成活動的成功開展。教師完成課內的教學內容,學生走進博物館,根據館內的導覽和講解員的介紹進行學習,課程內容和形式豐富,包括參觀訪問、專家講座、交流探討、體驗學習、實踐操作、課后展示等環節。
在課程實施的過程中難免會存在問題,達不到理想的教學效果,此時館校雙方會積極進行反思。例如,中國印刷博物館在雕版印刷課程結束前,由學校老師做出示范,帶領學生對實踐過程進行總結,并且鼓勵學生們主動分享活動中遇到的問題和收獲。學期結束后,學校還會向學生和家長征集意見,以此促進課程的長期發展。
博物館和學校的教育方式存在較大差異,單一灌輸式的講解容易忽略對課程內容的導入,難以激發學生的興趣。因此,館校雙方需要深度融合,從教育目標上達成一致,建立良性的教育互動機制,充分發揮學生的自主性和創造性[9],積極自主建構知識體系,完成學習任務。同時,建立完整的信息反饋渠道,聽取和采納多方建議,不斷完善館校共建課程。
由博物館、學校、教委、青少年活動中心等多方介入的教育活動是當今館校教育融合的一種補充發展路徑,具體表現為各方合作組織研學旅行、夏令營、推廣示范項目以及教師培訓項目。多方社會力量的加入,極大充實了區域型館校合作的內容。
博物館研學旅行是指由教育部門等相關部委、學校、博物館或社會機構有計劃地組織安排,中小學生通過集體參與的方式,在博物館場景中開展的、將研究性學習與旅行體驗進行結合的校外教育活動。[10]研學旅行的形式與內容越來越豐富。如上海師范大學第二附屬實驗學校美術教師毛倩倩在《博物館學科探究之旅》中嘗試“一學科多館”的研學路線設計,圍繞“海派繪畫”主題,將多個場館串聯起來,以期了解近代海派繪畫的發展歷程及表現形式。[11]在這樣一次研學旅行中,學生在教師的引領下進行了一次與藝術別開生面的碰撞,博物館被賦予了學科價值。學生們在多館穿梭的旅行中不僅體驗感滿滿,還收獲了不同于以往的學習經驗。但部分學校并未與博物館、社會機構進行有效溝通和科學規劃,而是全盤委托社會機構開展研學旅行,導致整個旅行流于形式;同時項目策劃者也缺乏教育思維,沒有掌握不同學校的教學情況以及不同學生群體的需求。
示范項目的成立和推廣能夠在提升博物館教育項目品質的同時打造博物館文化教育品牌,擴大影響力。館校合作示范項目在近些年來逐漸走入大眾視野,京津冀博物館進校園示范項目借助區域歷史開發了多種主題教學內容,學校相關課程可以借鑒專業的資料從而為學生提供更高質量的教學。博物館教育示范性項目與當地文化歷史緊密相連,囊括的一系列課程活動科學有趣、引人入勝,使得博物館資源進入中小學教育有了新的途徑,教育服務得以品牌化、系統化,也更易于推廣。中國絲綢博物館的“科普養蠶”社教活動聯手企業推廣活動,博物館、學校連同企業合力推動示范項目的實施,在區域內形成了較大影響力,從而獲得了更多社會關注,也成為博物館資源融入教育體系的優秀案例。
博物館、教育單位開展面向教師以及館內教員的培訓活動,一方面,有助于增強教師對博物館的了解,從而使教師能夠充分利用博物館教育資源,提升教育活動的效果;另一方面,博物館方從培訓過程中加強對學校、教師和學生的了解,進一步推動雙方合作,優化課程開發,為學生提供更加優質的服務。北京市文物局、教育局等機構針對中小學教師開展了一系列與教學內容相關的培訓項目,如安排博物館教員與中小學教師進行交流,雙方在深入探索后共同商討并制定與書本內容相匹配的教學方案。此外,中小學教師對于博物館藏品知識的缺乏和對博物館教育認知的不足都能在專項的培訓中得到彌補。教師在接受培訓后,可以自主開發課程,設計貼近學生實際、突出育人功能的相關教育活動。這類培訓項目有助于提升博物館教育活動的質量,搭建博物館教員與學校教師交流的平臺,促進博物館教育與學校教育的深度融合。
我國博物館教師培訓項目起步較晚,培訓方式較為單一,培訓內容也鮮有針對不同層次的特定項目。對于教師而言,參與非正式教育類培訓的驅動力分為外力和內力兩種,外力來源于學校和場館的態度,內力來源于自身職業發展的內在需求。前者決定量,后者決定質。[12]館方與校方在制定教師培訓項目時,應考慮到項目中需包含能夠協助教師職業發展的部分,并為教師設計分學科學段的針對性培訓內容,從而能夠提高教師參與培訓的積極性,助力教師的發展。
立足當下,博物館教育與學校教育在學術層面的交融中融入了更多的人文情懷。館校雙方在深入了解、探討的基礎上展開合作,不斷完善和發展,取得了良好的成效。同時,以大量的實踐為基礎,館校雙方逐漸探索出具有普適性、創新性、共贏性的合作機制與模式,拓展了博物館的教育功能,提高了博物館教育的效率。
展望未來,目前的模式仍存有不足之處,博物館不僅是承載歷史的載體,更是服務學校、提高學生綜合素質的一個重要平臺。博物館的功能必將更加多元,承擔的教育角色更加重要。因此,館校雙方的合作需要立足于國家出臺的相應政策,在已有的板塊和內容上進一步拓展與完善,承擔起服務文化中心建設的責任,進一步引導學生綜合發展。同時,除了線下的館校融合開展活動,基于互聯網的在線館校合作系列的課程也將會發揮更大的功效,滿足文博資源缺乏地區的師生體驗相關課程的需求,擴大博物館教育的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