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偉 高陽
摘 ? ? ?要:現代意義的風險是一種全球化風險,具有復雜性、政治性和災難性等特征。當前,全球化風險治理面臨認識論、價值論、方法論三重困境,即風險認知不到位、風險治理理念不統一、風險治理體系不健全。我國在破解全球化風險治理困境方面積累了豐富經驗,包括增加關于全球化風險的知識供給,推進全球化風險的認知革命;弘揚全人類共同價值,統合全球化風險治理理念;牢固樹立共同體意識,健全全球化風險治理體系等措施。
關 ?鍵 ?詞:全球化風險;風險治理;共同體;中國經驗
中圖分類號:D815 ? ? ? ?文獻標識碼:A ? ? ? ?文章編號:1007-8207(2022)01-0022-09
收稿日期:2021-08-02
作者簡介:孫大偉,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副研究員,中國社會科學院中國廉政研究中心副秘書長,管理學博士,研究方向為廉政學、社會學;高陽,哈爾濱技師學院教師,哈爾濱工程大學管理學碩士,研究方向為公共管理。
基金項目:本文系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青年科研支持項目“重大突發事件防控中黨和國家監督體系的完善”的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2021030。
當前,我國已經開啟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正在向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進軍,同時也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復雜環境和風險挑戰。習近平總書記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指出,新的征程上要“勇于戰勝一切風險挑戰”。[1]這是習近平總書記基于當前和今后一段時間內的國際國內形勢作出的科學判斷和重要指示。對于“風險”一詞已是耳熟能詳,但依然有必要對風險概念、風險發展趨勢、風險特征進行深入剖析,通過分析風險治理面臨的困境,提出具有針對性的解決思路和方法。
一、現代意義的風險及全球化趨勢
現代社會是一個風險社會,因此許多學科都在研究風險。英國學者馬丁·因尼斯總結了社會科學內部存在的社會理論上的風險、文化理論上的風險和譜系學理論上的風險等三種不同的風險概念,[2]認為風險是兼有危險、偶然、勇氣、幸運、恐懼等意思的概念,與安全概念對立。在前現代社會,風險的本質在于物質匱乏,而到了現代社會,風險的本質表現為不確定性增強。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大流行作為一場突發的重大公共危機事件,給全人類的生命健康和世界經濟發展帶來了極大的風險性和高度的不確定性。實際上,人類社會已經處于環境污染、恐怖襲擊、金融危機、傳染病疫情、核災害威脅等現代意義的風險當中,且這些現代意義風險已經明顯不是局部的風險,而是全球化的風險。
(一)現代意義的風險
德國社會學家尼克拉斯·盧曼在《風險社會學》一書中對于風險的概念進行了溯源:“這個詞(風險)的詞源已然不可考,許多人猜測源自阿拉伯語。人們在歐洲的中世紀契據中找到了這個詞,但這個詞被印刷出來,似乎首先見于意大利與西班牙。......重要的應用領域是航海與貿易。航海保險是有計劃的風險控制的一個早期案例”。[3]英國著名社會理論家和社會學家安東尼·吉登斯在《失控的世界》一書中也給出了相同的觀點:“在16和17世紀,風險這個概念似乎已經有了,西方探險家們在開始他們的全世界航海時,他們第一次創造了這個概念。‘風險’這個詞好像是通過西班牙或葡萄牙人傳入英語中,他們使用風險這個詞來指代航行到未知的水域。”[4]由此可見,風險一詞應源于航海活動。16和17世紀航海活動還是一個典型的冒險活動,既有可能給冒險的人帶來豐厚的收入,又有可能帶來極大的損失,所以人們都會盡可能地采取措施避免未來的損失,但要想避免未來的損失并不容易。尼克拉斯·盧曼認為:“一方面,未來的損失可能發生,也可能不發生。從已然確定的現在出發,未來是不確定的,......另一方面,未來會發生的一切又取決于現在采取的決定。因而只有在決定至關重要、不采取決定便會招致損失的時候,人們才談及風險。”[5]安東尼·吉登斯也認為:“風險這個概念與可能性和不確定性概念是分不開的”,為此,他還將“來自外部的、因為傳統或者自然的不變性和固定性所帶來的風險”稱為“外部風險”,如糟糕的收成、洪災、瘟疫或者饑荒等;而將“由我們不斷發展的知識對這個世界的影響所產生的風險,是指我們沒有多少歷史經驗的情況下所產生的風險”稱為“被制造出來的風險”,如全球性的生態問題、核戰爭等。[6]
20世紀美國著名的經濟學家和思想家弗蘭克·奈特在《風險、不確定性與利潤》一書中深入分析了風險與不確定性之間的關系。[7]弗蘭克·奈特是從經濟學視角分析風險問題的,這在一定意義上理順了風險與不確定性之間的關系。
(二)現代意義風險的全球化趨勢
現代意義的“風險”與全球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德國著名社會學家烏爾里希·貝克于20世紀80年代首次提出“風險社會”概念時認為:“風險不再局限于特定的地域或團體,而是呈現出全球化趨勢”“風險社會是一個世界風險社會”“現代化風險具備一種內在固有的全球化趨勢。”[8]在烏爾里希·貝克看來,風險的全球化是一種平等化效應,當全球化的風險(例如生態危機)來臨,全人類都是風險的承擔者,不分窮人或富人、白人或黑人、南半球人或北半球人、東方人或西方人,也不會因為社會區隔、關稅壁壘或階級社會而有所不同。安東尼·吉登斯認為,風險的全球化趨勢包括風險強度和風險環境在世界范圍內的擴張。[9]在全球化的風險強度下,再也沒有什么“旁觀者”,“風險面前人人平等”,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深受其害。而全球化的風險環境則表明,當今世界風險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發生。
二、全球化風險的特征
現代意義的風險本身就是在全球化背景下產生的。全球化不僅僅是貿易全球化、技術全球化、金融全球化、經濟全球化、文化全球化等,同時也是風險的全球化。全球化風險根源于復雜多變的全球化社會現實,涉及經濟、政治、社會發展等方面,具體表現為以下特征。
(一)風險的復雜性
全球化風險是現代社會特有的產物,而現代社會的復雜性決定了全球化風險也具備復雜性。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當前,我國處于近代以來最好的發展時期,世界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兩者同步交織、相互激蕩。”[10]習近平總書記將當前國際局勢和世界發展態勢精辟地總結為“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這就抓住了現代社會的核心特征——變。具體體現在,當今世界局部沖突不斷,地緣沖突此起彼伏,單邊主義、貿易保護主義和逆全球化思潮暗流涌動,文明沖突、文明優越等論調不時沉渣泛起,全球新冠肺炎疫情的反復導致世界經濟發展不確定性因素增多,國際力量對比發生新的變化,世界格局正在進行深度調整,等等。
各種深刻的、突發的、強烈的變化相互疊加使世界形勢變得極其復雜、不穩定,由此引發的社會風險也更為復雜。范如國論證了現代社會是一個具有內生復雜性、脆弱性等特征的復雜系統,復雜性是全球風險社會形成的根本機理,并進一步總結提出全球風險社會六個方面的特征,即全球范圍內的多元化風險、不可控及毀滅性風險、人為制造的“人化風險”、高度復合的系統性風險、具有平等性的風險、制度化的風險。[11]如此看來,與可預測、穩定的傳統社會不同,現代社會是一個風險頻發的社會,這些都體現了全球化風險的復雜性。
(二)風險的政治性
從全球化風險的內容角度來看,全球化風險具有明顯的政治屬性。風險不僅僅意味著人的經濟利益的損失,很多時候還被賦予政治的意義,表現為意識形態領域的挑戰和沖突。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新形勢下,我國面臨復雜多變的發展和安全環境,各種可以預見和難以預見的風險因素明顯增多,如果得不到及時有效控制也有可能演變為政治風險。全黨同志特別是各級領導干部必須增強風險意識,提高防范政治風險能力。”[12]可見,對于全球化風險的政治屬性要保持足夠的警惕和清醒的頭腦,增強憂患意識、風險意識,堅持底線思維,做到居安思危、知危圖安。
烏爾里希·貝克認為,全球化風險跨越國界,不為某個階級專屬并帶有新的社會和政治動力:“一旦現代化風險得到‘承認’(社會認知),它就能制造出空前的政治動力。‘承認’(社會認知)的過程牽扯到很多東西,不僅有圍繞風險的知識,更有相應的集體知識和信念,已經由相關因果鏈帶來政治啟迪。”[13]蔣來用認為,當今社會已經與以往有很大不同,社會風險已經成為一種常態,并且容易擴散,有些甚至具有強烈的政治性。突發事件大量并且經常發生,政治開始對各種風險進行關注和干預。[14]
(三)風險的災難性
從全球化風險引發的后果來看,全球化風險具有突出的災難性特征。因為現代社會面臨治理赤字、信任赤字、和平赤字、發展赤字等一系列的世界性難題引發的全球性風險將會帶來系統性、不可逆、災難性的后果。習近平總書記對此已經作出了深刻分析:治理赤字表現為“氣候變化、網絡安全、難民危機等非傳統安全威脅持續蔓延,保護主義、單邊主義抬頭,全球治理體系和多邊機制受到沖擊。”信任赤字表現為“國際競爭摩擦呈上升之勢,地緣博弈色彩明顯加重,國際社會信任和合作受到侵蝕。”和平赤字表現為“地區沖突和局部戰爭持續不斷,恐怖主義仍然猖獗,不少國家民眾特別是兒童飽受戰火摧殘。”發展赤字表現為“逆全球化思潮正在發酵,保護主義的負面效應日益顯現,收入分配不平等、發展空間不平衡。”[15]現代社會面臨的這些難題都是重大挑戰、重大矛盾、重大阻力、重大風險,一旦觸發底線,必將引發全球性的、災難性的損失。
烏爾里希·貝克認為:“(風險)這里不僅包括自然環境和人體的健康問題,也涉及下列副作用所引發的社會、經濟和政治后果,如市場崩潰、資本貶值、企業決策的科層式控制、新市場的開辟、巨額開銷、法律訴訟、威信盡失。”[16]這次席卷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作為全球性風險,就給世界各國人民帶來了巨大災難,而且當前疫情還在肆虐,災難仍在繼續。因此,加強對全球化風險的治理勢在必行。
三、全球化風險治理的三重困境
(一)認識論方面的困境:全球化風險認知不到位
認識論是關于人的知識觀的哲學理論,是對于事物及其本質的認知。馬克思主義堅持在實踐基礎上研究認識論的相關問題,認為人對客觀世界的認知、知識、經驗等不是憑空而來的,而是一個在實踐基礎上產生,由感性認識上升到理性認識然后又回到感性認識的復雜過程。當前,風險社會、全球化等概念已經為人所熟知,但長久以來,已有的風險意識主要是個人風險意識還沒有上升到關系全人類命運的全球化風險意識。也就是說,對于全球化風險的認知不到位,也就很難看清形勢、把握大局。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指出:“當今世界不確定不穩定因素增多,我國發展面臨的機遇和挑戰并存。我們要準確把握國際形勢變化的規律,既認清中國和世界發展大勢,又看到前進道路上面臨的風險挑戰,未雨綢繆、妥善應對,切實做好工作。”[17]因此,全球化風險治理的第一重困境是全球化風險認知不到位帶來的認識論方面的困境。
全球化風險認知不到位,意味著在這方面的理論知識、實踐經驗偏少:一方面,長期以來,雖然已經普遍承認諸如核戰爭能夠帶來毀滅性的全球化風險,但卻是“二手的非經驗”。正如烏爾里希·貝克所認為:“那時的危害刺激眼、鼻,可為感官捕獲;但在今天,文明的風險大多難以感知,這種風險定居在屋里和化學的方程式內(如食物毒素、核威脅)。”“在文明的危機意識的條件下,那個不可見之物,或者說那個原則上脫離感官的東西,那個只能在理論上進行關聯和計算的東西,已經成為個體思考、感知和體驗過程中不成問題的存在。......在這種意義上,當我們談論風險意識的時候,我們著手處理的不是‘二手經驗’,而是‘二手的非經驗’。”[18]另一方面,經常被告知所面臨的風險是多么嚴重,長此以往就容易使人厭煩。由于許多風險對大多數人而言只是存在一種可能性而非現實,所以,安東尼·吉登斯認為,對于許多老生常談的風險已經麻木甚至厭煩。[19]
(二)價值論方面的困境:全球化風險治理理念不統一
價值論是關于人的需要、人的利益、人的活動的方式及其條件等方面的理論,包括政治、經濟、法律、道德、宗教等領域的內容。馬克思主義認為,價值是通過人的實踐而實現的,價值具有明顯的主體性,在階級社會具有階級性。馬克思指出:“思想、觀念、意識的生產最初是直接與人們的物質活動,與人們的物質交往,與現實生活的語言交織在一起的。人們的想象、思維、精神交往在這里還是人們物質行動的直接產物。表現在某一民族的政治、法律、道德、宗教、形而上學等的語言中的精神生產也是這樣。”[20]在全球化風險面前,全人類的利益、生存和發展均受到威脅。所以,全球化風險治理應立足于全人類的整體利益而不是個人或地區利益,應就全球化風險治理的理念達成共識,在統一的理念指導下開展共同行動。但是,如何達成風險治理的共識始終是一個難題。當前,世界各國關于全球化風險治理的理念并不統一,各種理念之間還有沖突、對抗。“公地悲劇”“囚徒困境”和集體行動的悖論等問題均有表現,很多人抑或國家選擇“搭便車”,缺少為全人類共同利益作出貢獻的精神。因此,全球化風險治理的第二重困境是人們關于全球化風險治理理念不統一而帶來的價值論方面的困境。
長期以來,各種逆全球化思潮已經嚴重影響了對于全球化風險治理的價值判斷。一方面,國家中心主義、民粹主義等思潮的悄然回歸持續沖擊全球化風險治理的價值認同,“二戰結束以來居于主導地位的全球化認同遭遇挑戰,工具理性主宰下的排他性治理邏輯不斷助長單邊主義、孤立主義的氣焰,在西方選舉政治的裹挾下赤裸裸地追求其狹隘的所謂民族和國家利益,將世界引入更為危險的境地。”[21]個別西方國家奉行本國優先政策和保守主義文化,不惜接連“退群”“脫鉤”,借此減輕國際義務。這些現象不利于全球化風險治理價值認同的形成。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當今世界正處于大發展大變革大調整時期。經濟全球化大潮滾滾向前,但保護主義、單邊主義為世界經濟增長蒙上了陰影。”[22]另一方面,資本主義固有的頑瘴痼疾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工業社會資本主義條件下形成的個人主義、個體中心主義意識以及競爭、斗爭的行為模式依然支配著人的生活和活動,并在風險社會中不斷地生產出更多的風險。”[23]
(三)方法論方面的困境:全球化風險治理體系不健全
方法論是關于人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方法的理論。馬克思主義堅持理論和實踐的統一,不僅要科學地認識世界,更要科學地改造世界。馬克思指出:“哲學家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問題在于改變世界。”[24]全球化風險的治理關鍵在于超越歷史慣性和思維慣性、牢牢把握和主動變革方法論。當前,國際上關于全球化風險治理方法的理論研究比較多。有學者系統梳理了美國等西方國家學者提出的、與公共衛生風險治理方法相關的多種分析范式、框架模型和方法策略,歸納并總結了具體治理措施層面的相關要求:一是參與和協商并重,二是溝通與回應并舉,三是技術與政治并用,四是問責與激勵并行,五是防控與經濟并進。[25]但令人尷尬的是,雖然美國等西方國家關于全球化風險治理方法的理論研究成果豐富,但是從其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糟糕表現來看,這些理論成果并沒有在全球化風險治理實踐中發揮出應有的作用。也就是說,當前美國等西方學者關于全球化風險治理方法論體系的研究成果以及實際采取的措施并不能適應全球化風險治理的實踐需要,全球化風險治理體系建設并不健全:“現有的風險治理方式無力應對層出不窮的全球性風險,碎片化、低效率的治理體系與高度復雜、高度危險的全球風險社會形成鮮明對比,是當前亟需解決的重大理論問題與現實問題。”[26]因此,全球化風險治理的第三重困境是全球化風險治理體系建設不健全而帶來的方法論方面的困境。
出現這種情形的背后有著深刻的體制機制原因。一方面,在全球化風險治理的體制層面還存在不公正不合理的情形。歷史上,西方發達國家依靠殖民、戰爭等手段制定國際秩序和國際體系規則,至今仍然牢牢掌控全球治理權;而一些國際組織、新興市場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在全球治理中的地位不高、作用發揮不足。另一方面,體制不公必然引發機制不彰。“現有的國際組織和規則體系也缺乏科學有效的應對全球風險的機制,難以同心協力。”[27]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的:“當今世界發生的各種對抗和不公,不是因為聯合國憲章宗旨和原則過時了,而恰恰是由于這些宗旨和原則未能得到有效履行。”[28]
四、全球化風險治理的中國經驗
全球化風險治理的目標是要破解全球化風險的認識論、價值論、方法論三重困境。中國作為一個負責任的大國,在全球化風險治理方面作出了積極努力和巨大貢獻,為破解全球化風險治理困境積累了一定的經驗和可供借鑒的實踐參照。
(一)增加關于全球化風險治理的知識供給,推進全球化風險社會時代的認知革命
人類自誕生以來就面臨很多風險,為了防范并治理這些風險,人類需要不斷提升自己對于各種風險的認知能力。尤瓦爾·赫拉利認為,人類在歷史發展的進程中經歷了認知革命、農業革命、科學革命等三大重要的革命。大約7萬年前的“認知革命”讓智人的認知能力有了革命性的發展,出現了新的思維方式和溝通方式。[29]也正是因為“認知革命”,智人由食物鏈的中間位置一躍而居于食物鏈的頂端,發展為今天的人類。隨后的農業革命、科技革命更是極大地提升了人的認知能力,特別是科技革命使人類的力量有了前所未有的發展。人類誕生和發展的歷史事實表明,人能夠戰勝其他競爭者、戰勝各種風險挑戰不是靠強壯的身體,而是靠已經掌握的知識以及獲取知識、運用知識的能力。所以,如果人類對于一些重要的問題一無所知或者知之甚少,那么就意味著人類在這些領域將更容易遭遇風險、危害和損失,也就極易陷入全球化風險治理認識論困境當中。
在全球化發展迅猛的當今時代,新矛盾新問題新風險新挑戰不斷出現,這就要求必須全面準確、與時俱進地掌握全球化風險的產生原因、傳播渠道、危害后果、防范治理、責任承擔等各方面的知識,推動全球化風險時代背景下新的認知革命,這是破解全球化風險治理困境的基礎一環。中國歷來注重強化對全球化風險的分析、研究和認識,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圍繞防范風險挑戰、應對突發事件發表了一系列立意高遠、內涵豐富、思想深刻的重要論述:一方面,反復提醒告誡全黨要一以貫之地增強憂患意識、風險意識,并且已經極具前瞻性地指出全球化風險的到來:“我們面臨的重大風險,既包括國內的經濟、政治、意識形態、社會風險以及來自自然界的風險,也包括國際經濟、政治、軍事風險等。”[30]另一方面,教育引導全黨同志要高度重視全球化風險的考驗,要始終保持清醒頭腦、堅持底線思維、做到居安思危。“分析國際國內形勢,既要看到成績和機遇,更要看到短板、不足、困難和挑戰,看到形勢發展變化給我們帶來的風險,從最壞處著眼,做最充分的準備,朝好的方向努力,爭取最好的結果。”[31]所以,身處全球化風險社會時代,主動增加相關知識供給,自覺推進自身的認知革命是人類社會繼續進步的必然之選。
(二)弘揚全人類共同價值,統合全球化風險治理理念
價值觀具有導向作用,如果導向出了問題,結果就會南轅北轍、適得其反。從人類歷史進程和現實情況來看,一些西方發達國家信奉對強者有利的自由市場資本主義等價值觀,并將這些價值觀在全世界強行推廣。顯然,這種做法不僅無益于全球化風險的治理,反而會帶來諸如恐怖主義、生態危機等新的全球化風險。所以,如果世界各國不是為了全人類的利益、站在全人類的立場上認識、防范和治理全球化風險,而是從各自利益出發,各自為政、各搞一套,那就極易陷入全球化風險治理的價值論困境當中。
歷史和現實一再證明,面對全球化風險,每一個人、每一個國家都不是孤島,只有團結合作才能戰勝各種全球化風險挑戰。而要團結起來、合作共贏就必須統和全球化風險治理理念,引領全人類走上正確的道路。因此,必須堅定不移地維護全人類整體利益和命運,弘揚全人類共同價值,這是破解全球化風險治理困境的關鍵一環。習近平總書記在第七十屆聯合國大會一般性辯論的講話中首次提出“和平、發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是全人類的共同價值,也是聯合國的崇高目標。”[32]習近平總書記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進一步指出:“弘揚和平、發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的全人類共同價值,堅持合作、不搞對抗,堅持開放、不搞封閉,堅持互利共贏、不搞零和博弈,反對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33]全人類共同價值是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全球治理理念的重大理論創新,是對“普世價值”的批判,彰顯了理論科學性和倫理正義性,理應成為全球化風險治理的正確價值觀。
(三)牢固樹立共同體意識,健全全球化風險治理體系
破解全球風險治理的認識論、價值論、方法論困境,能夠為全球化風險治理打下堅實基礎并明確方向。而要具體解決全球化風險問題,必須依靠科學方法論以及根據實際情況的變革方法論,這是破解全球化風險困境的最后一環。從歷史上看,方法論革命在自然科學領域顯得尤為明顯:“從亞里士多德的《工具論》到弗朗西斯·培根《新工具論》,從笛卡爾的《方法論》到20世紀50年代興起的系統工程方法、20世紀90年代錢學森提出的綜合集成研討方法,科學研究的戰略工具箱日漸充盈。當前科學研究四大支柱性方法并存的局面正在浮現:以記錄和描述自然現象歸納為主的‘實驗科學’、利用模型演繹的‘理論科學’、對復雜現象進行模擬仿真的‘計算科學’和顛覆人類思維慣性的‘數據密集型科學’。”[34]自然科學領域的前沿科學技術和方法論越來越多地被用于認識、防范和治理全球化風險。但由于全球化風險具有復雜性、政治性和災難性等特征,僅僅運用某一種或某一方面的方法是不夠的,必須綜合運用自然科學、人文科學和社會科學領域的方法論,否則,極有可能陷入全球化風險治理的方法論困境。
要有效破解全球化風險治理的方法論困境,必須堅持從當今世界發展的現實情況和全球化風險治理的實際需要出發,按照客觀規律辦事。一方面,要牢固樹立共同體意識,從根本上理順全球化風險治理體制不公的阻滯點。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認為,在當今時代“歷史也就越是成為世界歷史”。[35]盡管全球化遭遇挑戰,但是全球化的趨勢不可逆轉,世界各國之間是一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共同體關系。面對現實,習近平總書記提出“人類命運共同體”[36]“人類衛生健康共同體”“安全共同體”“發展共同體”“人文共同體”[37]以及“人與自然生命共同體”[38]等理念,主張堅持“對話協商”“共建共享”“合作共贏”“交流互鑒”“綠色低碳”。[39]另一方面,要按照全球化風險治理體系的規律治理,推進科技創新、完善制度、強化責任,消除
全球化風險治理機制不彰的影響。中國在這方面積累了一定的經驗。面對新冠肺炎疫情,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人類戰勝大災大疫離不開科學發展和技術創新”,并指示要“完善核心關鍵技術攻關的新型舉國體制”。[40]在生態環境保護上,習近平總書記要求“實行最嚴格制度最嚴密法治保護生態環境”,[41]運用制度優勢應對風險挑戰。在安全生產方面,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全面抓好安全生產責任制和管理、防范、監督、檢查、獎懲措施的落實。要細化落實各級黨委和政府的領導責任、相關部門的監管責任、企業的主體責任。”[42]始終堅持共同體意識,著力健全完善全球化風險治理體系是走出“全球化風險社會”治理困境的根本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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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馬海龍)
On the Triple Dilemma of Global Risk Governance
and China's Experience
Sun Dawei,Gao Yang
Abstract:Modern society is a risk society. Risk in modern sense is a kind of global risk,which ha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complexity,politicization and disaster.At present,globalization risk governance faces three dilemmas:epistemology,axiology and methodology,that is,the cognition of globalization risk is not in place,the concept of globalization risk governance is not unified,and the construction of globalization risk governance system is not perfect.China has accumulated rich experience in solving the dilemma of globalization risk governance,including increasing the supply of knowledge about globalization risk,promoting the cognitive revolution of globalization risk,carrying forward the common values of all mankind,integrating the concept of globalization risk governance,firmly establishing the sense of community and improving the globalization risk governance system.
Key words:globalization risk;risk management;triple dilemma;chinese experi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