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中文大學(深圳),鄭永年
本文節選自廣州粵港澳大灣區研究院公眾號文章《鄭永年:中國需要第二次入世》
2021年是中國加入WTO20周年。今天的中國更需要進一步推進國際化、全球化,而不是相反。為什么這么提?在全球化時代,任何一個國家如果不能加入全球化浪潮的話,那么國家很難會獲得發展。今天的世界,那些落后的國家都是封閉不開放的國家。
有些數據顯示出現的現象是值得我們加以注意的。剛剛退休的美國上海商會主席吉彼思(Ker Gibbs)發現,駐上海的外國人在過去的10年時間里從20.8萬下降到16.3萬,下降了20%。北京的情況更糟糕一些,從以前的10萬下降到6萬,下降了40%。

我以前在新加坡生活,新加坡國立大學近一半的老師都是外國人。中國香港、韓國首爾、日本東京也到處可見外國人。日本的移民政策在亞洲算是非常保守的,但仍然吸引了很多外國專業人士。
吉彼思先生認為,隨著明年中國新稅制的推出,可能會有更多的外國常駐商務人士會離開中國。他認為這里有幾個因素。一是中國的生活成本在提高;二是中國的新冠疫情防疫政策非常嚴厲;三是外國人對目前的營商環境感到不適應。
不過,除了這些之外,我們還要反思一些更深層次的原因。
第一,我們加入世貿組織后中國的產品越來越國際化,但一些人的思想還沒有國際化,還不能從國際的視角來思考問題。高層一直在強調和呼吁更加開放,但到了底層情況就很不一樣了。
第二,中國的高速發展讓很多人感覺到驕傲,產生一種自發的民族主義情緒。這種民族主義情緒絕對是正能量的。但也有一些商業民族主義隨之而來,他們試圖從國人的民族主義情緒中獲取經濟利益。社交媒體上往往充斥著民粹情緒,無論是針對是中國企業家,還是針對外國資本。正常的批評是可以的,但無端的攻擊甚至是人身攻擊給本國的企業家和外國資本造成了極其負面的影響。
我們在慶祝入世20周年的同時也要反思,我們哪些方面還做得不夠,或者可以做得更好呢?我想談三點。第一,規則對接。世貿組織實際上不僅僅是一個貿易組織,更是一整套規則,成員國需要并愿意接受和服從規則。世貿組織是一個仲裁機構。中國入世,意味著我們跟外部世界接軌了。為了入世和世界接軌,我們改革了自己的法律、法規、政策體系。
但是,到今天,我們內部的規則還沒有完全統一起來。1990年代初世界銀行的一個報告說,中國各個省間的貿易要遠遠少于每一個省與外國的貿易,就是外貿多于內貿。中國的企業也是這樣,中國民營企業都喜歡跟外國的企業做生意。這里面就是規則問題,中國企業之間的生意不受規則約束,甚至沒有規則,成本就很高。
華為早期就是因為國內市場競爭太激烈,太沒有規則,才選擇“走出去”的,這也間接成就了華為。到今天為止,這個現象也是存在的。沒有統一的規則意味著沒有統一的市場,導致了中國的市場大而不強。
第二,重視技術。我們入世以后,實現了經濟學家們一直在說的我們的勞動力“紅利”,即我們發展出了很多勞動密集型產業。但是,我們并沒有逐步地升級為資本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勞動密集型意味著我們過度地依賴勞動力來實現經濟增長,而不是技術。現在隨著勞動力成本的提高,我們很多企業就面臨很大的困難。
第三,重視研發。加入WTO以后我們過度依賴國際市場,忽視原創性技術。人們所說的“中國制造”實際上是“中國組裝”,中國大部分的經濟增長來自技術的應用,原創性的技術少而又少。
中國財政科學研究院,馬洪范,胥玲,劉國平
本文節選自《稅務研究》2021年第4期
隨著數字技術的不斷更新迭代,數字經濟的廣度和深度不斷拓展,并快速成為推動各國經濟發展的新引擎。2019年,我國數字經濟增加值規模達到35.8萬億元,占GDP比重達到36.2%。

數字經濟在國民經濟中的地位不斷增強,給經濟社會帶來了巨大活力,對原有的經濟生產方式和居民生活模式產生了重大影響,既帶來了高效率的經濟活動和便利化、智能化的生活,也伴隨著諸多挑戰。特別是在國家稅收方面,數字經濟對稅收來源、稅收概念及稅收治理均產生了較大程度的沖擊。
從稅制和稅收治理角度而言,數字經濟對稅收的影響主要體現在稅基估值難以確定、納稅主體界定困難、常設機構認定不明以及稅收治理方式亟須改進等方面。
數字經濟時代,以數據成為關鍵生產要素、經濟活動運行依托數字載體、規模報酬呈遞增規律且供需界限淡化為特征的數字經濟,因價值創造的不確定性、價值歸屬模糊性、免費模式下的“受益——負擔錯位”以及消費者與生產者界限淡化,使得國民經濟核算和數字經濟規模核算面臨難以準確核定的問題,從而影響稅基規模測算,核算方法亟須順勢更新。
另外,數字經濟依托數字載體,呈現網絡化、虛擬化和遠程交易特點,并且供需邊界逐漸被淡化,供求雙方深度融合,使得納稅主體呈現多元化、復雜化特點,給納稅主體的界定帶來諸多困難。一方面,數字經濟依托數字基礎設施運行,體現為價值在人員歸屬上的模糊。這使得稅源往往來自一類人或一群人,又因價值分攤標準無法準確劃分和固定,致使納稅主體及其應納稅額難以準確界定和衡量。甚至在機器人取代人類工作的趨勢下,是否應當將機器人視為自然人對其征稅,無論是從法理上,還是道義上,都存在不同程度的爭議。
中國藝術研究院文化發展戰略研究中心, 孫佳山
本文節選自《中國文藝評論》2021年第10期
當前以“95后”“00后”“05后”為主體的廣大青少年粉絲群體,有著放眼整個五千年中國歷史都前所未見的代際特征。通俗地講,他們是獨生子女的獨生子女。這才是以“飯圈”為表征的粉絲文化、粉絲經濟能夠在21世紀第二個十年完成指數式增長的基本框架。
在家庭關系內部,“95后”“00后”“05后”不再面對傳統的“七大姑八大姨”式的中國式家族,他們都不再有過往代際所習慣的中國式家族的表兄弟、表姐妹的經常性往來和陪伴式成長。不僅如此,在家庭關系外部,“95后”“00后”“05后”這一代同樣面臨著過往代際從未面對過的社會環境,即第四次“嬰兒潮”的整體“缺席”,使這代人在鄰里、學校環境內,同樣缺乏日常性的同齡人陪伴式成長。因此,從“95后”開始,作為整體性代際特征的群體性“孤獨”氣質,開始愈發強烈。
無論外部環境發生怎樣的變化,陪伴式成長作為人的成長和進化的一大基本屬性,是人在脫離嬰兒期之后在童年、少年和青年階段初期的基本需求。當這個基本需求不能通過家庭、鄰里、學校和社會滿足之后,并不會也不可能自然消失,而是一定會向外部尋求新的出口和路徑。
從早期的各類BBS、百度貼吧、豆瓣到微博、微信公眾號、知乎、B站等,廣大青少年粉絲群體能夠在網絡虛擬社區不斷聚集、“抱團取暖”,正是基于陪伴式成長的基本需求。一大批基于移動互聯網所誕生的平臺性移動應用,之所以都能在這個階段涌現并迅速完成爆炸式增長,并不只是因為作為信息基礎設施的4G網絡完成了全國范圍的普及,更是由于作為整體性的第四次“嬰兒潮”并沒有如期而至的必然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