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的冰冰內衣

何子維

需求，無處不在。經濟學里說的需求，是指有效需求，是想要并且能夠支付得起的需求。但有效需求，是真實需求嗎？

舉個例子。在沙漠旅行，口渴難耐，現在有1000瓶水可以立刻送你，免費的，你自然欣喜若狂。但試問，你是不是真的需要喝這么多瓶水來解渴？

現在這些水不免費了，一瓶1000元，你打開錢包看了看，買了1瓶。這瓶買下的水，是在市場的交易環境里發生的，即有效需求。但進一步問，只買1瓶，是你的真實需求嗎？

免費送的水，既不能反映有效需求，也不能反映真實需求。只有加入成本因素，讓價格機制發揮作用，我們才能確定有效需求。這是經濟學的一個常識。

那么，當你離開沙漠，置身其他場景會怎樣？

打開抖音，明星李冰冰開設了新賬號，短短5天吸引逾90萬人關注。怎料，有網民因李冰冰在視頻里身穿低胸連身洋裝，指其疑似沒穿內衣，擔心會帶壞青少年，為此舉報了她。平臺判舉報有效，對視頻作出下架處理。

意外的是，有關李冰冰的這次舉報基本沒有得到輿論支持，反而是收獲了大面積的嘲諷。據悉，這個聯想式指控來自一位醫生。按照常識，身體對醫生來說，不應具備某種神秘性，更不該歸類到魯迅那個著名的反諷“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體，立刻想到生殖器……”

與此同時，舉報這個行為，近日因多起且多次“意外”，一度引發大眾熱議。質疑、批評，包括舉報，是公民的正當權利，是公民參與社會治理的有力方式，應當被保護，至少應該尊重。

但是，把復雜的問題簡單歸咎于某個人，或單純是為了獲得快感，賺取眼球，甚至打擊報復，這就是從內卷變為了內斗。造成這種扭曲的，本質上是成本差異。

現實中，質疑、批評本來就是一件費力的事情，很多時候還不討好，還可能要付出諸多額外的成本，比如遭致報復、被群體排斥等。過去，鄉里鄉親，街坊鄰居，人與人之間低頭不見抬頭見，知根知底，即使遇到有不良之事，想要質疑、批評，乃至舉報，其代價極高，就像花上1000元才能得到1瓶水。于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真實的需求可能被抑制了。

而今互聯網的普及，人與人可以不接觸不見面，線上銷售就提供了一個低成本的交易平臺，買家只需在手機里點幾下就能完成需求，就像在沙漠里免費獲得1000瓶水，整個過程沒有價格因素在起作用，不用支付成本。這就容易讓人失去理性，生長出一種“報復性消費”。

這種“消費”未必能真實反映消費者真實需求，它可能只是為了打發、敷衍，見不得人好，將人拉下水。它既不能證實，也不能證偽。但無論如何，結果都將走向某個極端。

問題是，極端必遭反噬，付出更大的成本。而且，極端手段所蘊含的破壞性，往往指向更原始、更基本的價值。猶如獅吼，一下就把大家的魂兒嚇沒了。

交易是商業的核心。交易的成本有其自身的定價方式，不應該因“報復性消費”而扭曲、而摧毀。

受新冠疫情的影響，新經濟、新業態、新平臺、新職業大量涌現，企業之間的競爭理念和競爭方式在變化，消費者的消費理念和消費方式也在變化，我們應當以什么樣的思想理念和價值體系來引導企業和消費者，塑造新的商業文明？

商業文明的基礎，不論時代如何變遷，仍然是信任，是平衡，是和諧。放在今天，參與塑造的，不只有企業，還有消費者。換言之，企業和消費者的共同選擇，決定著商業生態。回頭看看冰冰的內衣，慶幸的是，這種“報復性消費”的需求還只停留在口水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