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主義設計中的裝飾風格研究

杜娟

（吉林藝術學院，吉林 長春 130031）

1 現代主義設計的涵義界定

長期以來人們對于現代主義的界定就是工業革命和工業生產背景下產生的設計形態，以滿足于機械化生產的條件，講求功能主義和理性主義，遵循幾何化特征的一種非裝飾的設計風格。從目前找到的文獻可以看出對于現代主義設計沒有裝飾這樣一種觀點幾乎是對它的定論。

為什么會造成人們對于現代主義設計非裝飾這樣的認識呢。從現代主義設計發展的歷史傳承和文脈來說，工業化時代到來以后，人們沒有像手工藝時代時設計與裝飾的完美契合。面對機器工業的批量生產模式，人們無法確定機器產品的裝飾美學風格。因此，人們想到了手工藝時代的各種裝飾風格，人們開始從巴洛克、洛可可甚至維多利亞風格中開始尋找，賦予機器產品這些裝飾特色，以凸顯他們機器產品的質量，再加上最早的機器產品大多制造粗糙，為了掩蓋其粗陋的質量，賦予某種裝飾特色也成了很多制造者們的追求。一時之間，用裝飾代替產品的質量成為一種風潮，后來這種形式愈演愈烈，裝飾被濫用在各種產品上，導致產品的質量低劣，裝飾過度。終于，在1851 年，在英國倫敦舉辦的“水晶宮”博覽會上，這種矛盾激化，引起了很多有識之士的批判和反思。

約翰·拉斯金和威廉·莫里斯以最鮮明的立場反對工業化和機器制品；而阿道夫·盧斯則寫了《裝飾與罪惡》一文，直接批判裝飾就是一種罪惡，還有許多設計家和藝術家用他們的藝術實踐和作品直接表明他們的立場——那就是與裝飾劃清界限，追求設計形式的簡潔和良好的功能。

在這種形勢下，現代主義設計風格到來，它伴隨著荷蘭風格派和俄國構成主義以及立體主義和未來主義等現代藝術流派的探索而產生，因此形成了德意志制造聯盟的最初的實驗和嘗試，彼得·貝倫斯等人最先在現代主義的設計風格和標準化原則方面進行了探索。之后包豪斯的成立把歐洲的現代主義設計的發展推向了高潮，在沃爾特·格羅佩斯和米斯·凡德羅等人的帶領下，培養了一大批優秀的現代主義設計師，他們在各個領域進行設計實踐，極大地改變了歐洲當時設計的面貌。追求幾何化的特點，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積極使用新材料……這些嘗試似乎都在說明他們正在與手工藝時代的裝飾風格告別，他們在追求全新的設計發展。而這種嘗試，對于當時經歷了兩次世界大戰一片破敗的歐洲來說，極大地促進了歐洲經濟的恢復和工業化的發展。當時的這種設計對于之前手工藝時代的任何產品來說，其裝飾特點都是微不足道的。

現代主義設計發展到了四五十年代，當各國經濟都有了一定恢復的時候，人們對于這種簡潔的設計風格已經開始有了很大的不滿。人們不再滿足于現代主義設計只帶給他們良好的功能和絕對的理性，人們開始渴望更多的心理關注和豐富的裝飾。因此，后現代主義的設計者們開始批判現代主義設計，批判它在工業化發展和經濟迅速恢復的同時造成的能源和材料的浪費以及環境污染問題；這些人也關注個人心理的表現問題，后現代主義建筑師羅伯特·文丘里則直接批判米斯·凡德羅提出的“少即是多”的觀點，他旗幟鮮明地提出了“少就是令人生厭”。文丘里的觀點無疑在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現代主義設計的風格特征就是所謂的“少”，也就是沒有裝飾。現代主義設計“沒有裝飾”的標簽就這樣一直被延續到了今天。

2 裝飾的本質特性

何為裝飾呢？《辭源》對“裝飾”的解釋是：“裝者，藏也，飾者，物既成加以文采也。”指的是對器物表面添加紋飾、色彩以達到美化的目的。從字面意思理解，“裝飾”的目的都指向了“美感”“趣味性”和“吸引力”等[1]。那么作為現代主義設計，一直以來人們認為它是非裝飾的，原因是它不具有美感、趣味性或者吸引力嗎？顯然不是。裝飾自身的本質特性也說明其存在于現代主義設計中的必要性。

2.1 裝飾的時代性

縱觀設計發展的歷史，即使是在原始時期，人們制作用于捕獵的石器還是手工制作的編織制品或者彩陶，這些人類最初的設計作品都有自己不同的裝飾風格。

中國的夏商周時期迎來了中國古代的青銅時代，青銅器無論是造型還是紋樣都具有突出的時代特色。尤其是進入商代中晚期以后，青銅器藝術進入了發展的高峰期。這個時期的青銅器藝術在商朝人“敬鬼神，嗜占卜，重祭祀”的觀念影響下，終于發展出來了統治階級既能夠炫耀財富、顯示威力，同時又能夠溝通天地、聯絡神人的威嚴詭異的法器。因此商代的青銅器藝術無論是造型還是裝飾特色上都顯示出了為統治者服務的特色。比如在商代大量出現的饕餮紋（如圖1 所示），都凸顯了其獨有的審美特色。

圖1 商代青銅器饕餮紋的裝飾藝術

中國的藝術發展輝煌燦爛，無論任何時代的工藝美術品都反映了這個時代的裝飾藝術文化。這些藝術品無論是工藝技法還是圖案特色都各具美感，代表了中國不同時期的藝術審美特色。

縱觀歷史的發展，裝飾是存在于任何時代的設計中的，這就是裝飾的時代性特點。沒有任何一個時代的設計沒有裝飾的特點，在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國家都是這樣。因此裝飾的時代性決定了，任何時代的一種設計都具有裝飾性。

2.2 裝飾的地域性

從世界各國古代工藝和現當代設計的發展來看，不同國家的設計文化具有不同的裝飾特點，他們都具有自己國家的藝術文脈和設計風格，這是由裝飾的地域性所決定的。任何國家的藝術和設計文化都具有自己的裝飾特色，即使像美國這樣的沒有自己的歷史文脈，從其他國家吸收融合后也會形成自己的裝飾特色。也就是說任何國家地區的設計都具有自己的裝飾特點。

裝飾是存在于任何時代和任何地域的。那種認為現代主義設計沒有裝飾的觀點，更多的是來自于后現代主義設計者們的批判，他們立足于現代主義和后現代主義的不同立場進行的闡述，并不適合整個世界設計發展的歷史的規律。裝飾雖然不具備獨立性，但裝飾同樣具有功能性，這種功能是伴隨著設計的發展而存在的。

3 現代主義設計的裝飾特點闡述

現代主義設計的裝飾特點究竟是什么呢？當前對于現代主義設計的風格特征是這樣闡述的：一、突出的功能主義特征，講究設計的科學性；二、形式上提倡非裝飾的簡單幾何造型，摒棄裝飾來降低成本為大眾服務；三、在具體設計上重視空間的考慮，強調整體設計，提出在模型的基礎上進行設計規劃；四、在設計過程中考慮經濟問題，達到實用、經濟的目的[2]。

以上關于現代主義尤其是現代主義的裝飾特點的闡述方面都提到了非裝飾以及摒棄裝飾這樣的說法。但現代主義設計真的沒有裝飾嗎？現代主義設計的裝飾特征究竟是什么呢？

從現代主義設計產生的背景看，現代主義的產生與機器工業的生產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因此，工業化以及科技的發展對于現代主義有著重要的影響，所以現代主義設計首先就具有了科技性以及工業性的特征，其裝飾自然也帶有這樣的特色。

德意志制造聯盟的重要成員彼得·貝倫斯就是現代主義設計的先驅者，曾被認為是“世界上第一位真正意義上的工業設計師”。彼得·貝倫斯在給德國通用電氣公司（AEG）做設計顧問的時候，先后設計了公司的廠房及工業產品。這些設計很多都成為后世同類設計的樣本。比如AEG 公司的平透車間廠房設計成為20 世紀以后許多企業廠房設計的范本（如圖2 所示）。而貝倫斯的設計中最重要的特色就是科技性。他的設計中大膽采用當時的新材料，并且從工業生產的角度設計標準部件，實現了標準化和批量化的設計，這在當時都是極具開創意義的。

圖2 AEG 公司的平透車間廠房

現代主義設計風格的形成離不開立體主義、未來主義等現代藝術流派的影響。因此，現代主義設計的幾何化傾向也是其裝飾上最獨特的表現風格。當前對于現代主義幾何化的風格普遍的觀點認為這是一種非裝飾的風格。但我們考證現代主義設計產生的過程就會知道，現代主義在形成其穩定的風格之前經歷了很長時間的探索，如工藝美術運動、新藝術運動等，無論是采用中世紀的哥特式風格還是從自然中提取的抽象線條風格，都不適應現代主義設計發展的要求，因為它們都是與現代工業化的發展模式相背離的。

現代藝術流派影響之下的幾何化風格很好地將現代主義設計與現代工業化的生產條件相融合，最終形成了現代主義設計發展的核心。因此，幾何化雖然簡約，相對于其他風格不具有非常明顯的表現特征，但這也是現代主義設計在工業化初步發展的階段得以存系和發展的根本原因，我們不能否認其存在。

現代主義設計伴隨著工業文明的不斷進步而發展，可以說人類的工業文明之所以取得了如此大的成就，現代主義設計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裝飾作為一種文化，是人類的行為方式和造物方式，具有突出的文化意義[3]。在任何設計形式和風格中都不可能沒有裝飾，現代主義設計發展過程中，因為各種矯飾的風格的出現就對于否定后來現代主義設計裝飾的觀點顯然是不正確的。而恰恰是矯飾的裝飾風格在現代主義設計發展過程中存在過，我們更要說矯飾之后的“無”才顯得更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