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利花 裴靜蓉 馮 鋼 王振祥 靳桂云
2019年8月,山西省太原市萬柏林區小井峪街辦小井峪小學在修建操場時發現1座古墓葬(M1),該墓未經盜擾,保存狀況較好。M1是一南北向磚室壁畫墓,由墓道、封門、壁龕、甬道、墓室組成,棺床位于墓室北部,木棺橫置其上,人骨保存較差。墓室出土了墓志、陶罐、木俑、木梳、泥俑、銅錢等16件(組)遺物,7個陶罐位于棺床西側,南北一字排列。從出土的《郭君墓志》紀年內容可知[1](P43-56),該墓主人為“大周故上騎都尉”郭行及夫人梁氏,郭行歿于圣歷三年(公元700年)2月4日,享年92歲;梁氏卒于龍朔三年(公元663年)5月19日,享年44歲;二人“以今圣歷三年歲次庚子五月己酉朔/十三日辛酉,合葬于楊村西南二里平原”,該墓是武周晚期一座規格較高的中型墓葬。
歷史時期墓葬發掘中所獲得植物遺存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先民植物利用、相關農業活動以及喪葬觀念情況,結合文獻典籍進行研究亦大有裨益。就目前太原地區考古發現而言,唐代遺址及墓葬中僅金勝村六號唐墓發掘報告提及陶罐中存放谷粒[2](P19-22),該地區尚未發現系統植物遺存分析報告和研究。本文擬以郭行墓考古資料為抓手,結合相關記載,對唐代太原地區植物隨葬內容與方式、農業發展水平、喪葬與社會生活等相關問題進行探討。
除在發掘現場采集一批儲存于陶罐中的糧食外,還另采集棺槨淤土,墓室、甬道、壁龕、墓道浮選土樣和植硅體分析土樣,數量共計32份,浮選土樣經現場水洗陰干后,與植硅體樣品一同送至山東大學植物考古實驗室進行提取、鑒定和統計分析工作。
M1:3、M1:4、M1:6陶罐內肉眼可見仍然鮮亮的糧食,直接將其放入塑封盒中保存,避免外力作用造成二次傷害。土樣中的炭化植物遺存則通過小水桶浮選法[3](P80-87)來進行提取。操作流程如下:首先,對土樣體積進行測量,其次,向水桶中加入適量的水后均勻攪拌,并將上浮液通過分樣篩倒入另一個水桶中,收集上浮液,如此重復數次,直至沒有炭化物質上浮為止。需要說明的是,水桶底部的重浮部分也需單獨收集,以免遺漏未炭化的果核類遺存。糧食和浮選所得炭化遺存鑒定工具為尼康SMZ18體視顯微鏡,顯微成像拍照系統是尼康DS-Ri2,植物種屬鑒定主要依據各類植物鑒定圖譜[4](P262-271,P9、P189-196,P120-126,P100-101,P760-763)和現代植物種子標本。
植硅體遺存的提取,采用了呂厚遠等改進的濕式灰化法[5](P43-44,P945-959)。具體步驟如下:風干樣品并篩選出較為細膩分散的土壤以便提取植硅體;依次加入適量的過氧化氫和稀鹽酸,待其充分反應以去除有機質和鈣、鎂離子等;接著用離心機多次洗酸,直至溶液顯示中性;再將鎘重液置入試管內,浮選土壤樣品溶液中的植硅體;最后提取、 制片、 觀察。將制成的樣品置于Nikon NI-SS顯微鏡下放大400倍觀察、鑒定并統計植硅體種類、數量。鑒定依據主要參照文獻中相關植硅體(粟[6](e4448,e19726)、黍[7](e4448)、小 麥[8](P1615-1623,P505-512,P25-27,P341-350)等) 鑒定標準以及現代植物植硅體形態。
經鑒定,郭行墓M1:3、M1:4、M1:6陶罐內出土的未炭化植物遺存共4種,包括帶有稃片的粟(Setaria italica[L.]P.Beauvois)、 黍(Panicum miliaceum Linnacus)、大麻(Cannabis sativa L.)和狗尾草(Setaria viridis[L.]P.Bcauvois)(本頁圖1、參次頁表1)。墓道、墓室、棺床等366升填土僅浮選出2粒炭化粟(次頁圖1、表2)。M1:5、M1:7陶罐內的植物遺存灰化程度嚴重,故借助植硅體分析法進行提取(參66頁圖2、表3),鑒別出粟、黍、小麥和一未知遺存,后者通過紅外光譜技術分析推測可能為罌粟(Papaver somniferum L.)(參66頁圖3)。M1:1、M1:2陶罐內除跌落壁畫墻皮外,無其他發現。

表3 唐代郭行墓提取植硅體統計結果

表1 唐代郭行墓出土未炭化植物遺存統計結果

表2 唐代郭行墓出土炭化植物遺存統計結果
以下是郭行墓中出土大植物遺存的鑒定和測量的詳細情況:
1.粟(Setaria italica[L.]P.Beauvois)
粟,禾本科狗尾草屬植物(Setaria Beauv.),一年生草本植物。該墓出土的粟主要存在于M1:6陶罐內,滿罐都是帶稃的穎果。粟粒呈橢圓形,背部隆起,腹部略平,粟粒保存狀況好,部分穎果仍保存于谷殼內,谷殼表面密布細小凸起,粒長在2.79-2.94mm,粒寬在1.94-2.24mm(圖1,1-4),尺寸較現代粟粒大(穎果長2-2.3mm,寬1.66-1.82mm[9](P103-108))。此外,在墓道浮選土樣中發現2粒炭化粟,僅1粒完整,呈長橢圓球形,表面粗糙,胚部較長,頂部因高溫爆裂而呈凹口狀,粒長4.02mm,粒寬3.39mm(圖1,12-13)。
2.黍(Panicum miliaceum Linnacus)
黍,禾本科黍屬(Panicum L.),一年生草本植物。該墓出土M1:3陶罐內盛裝的種子以黍為主,僅有極個別狗尾草。黍外觀完整,特征清晰,形態上是未炭化的帶稃谷粒,呈長圓球形,表面光滑,顏色鮮亮,能清晰觀察到表面纖細縱紋。黍籽粒個體較粟大,粒長3.22-3.81mm,粒寬2.89-3.09mm,尺寸較現代黍粒大(現代黍粒長2.89-3.39mm,寬2.05-2.45mm[10](P103-108)。
3.大麻(Cannabis sativa L.)
大麻,桑科大麻屬(Cannabis Linnaeus),一年生草本植物。該墓出土大麻籽數量少,僅存于M1:4陶罐,保存狀況較好,外形較完整,果殼未炭化。籽粒呈扁卵圓形,側緣有銳棱,頂端有乳突狀小尖頭,基部圓鈍,中部稍凹陷。國皮革質,表面為褐色,帶有網狀花紋,殼內有種仁。粒長4.83-5.24mm,粒寬4.15-4.47mm,尺寸大于現代大麻(瘦果長3.5-5mm,寬2.5-4mm[11](P103-108))和現有云南中甸馴化大麻[12](P44)。
4.狗尾草(Setaria viridis[L.]P.Bcauvois)
狗尾草,禾本科狗尾草屬(Setaria Beauv.),一年生草本植物,北方秋收旱作物主要雜草種類,分布廣泛。該墓狗尾草1粒出土于M1:3陶罐中,保存完好未炭化,呈長扁形,淺黃褐色,稃片包裹籽實。粒長2.49mm,粒寬1.45mm。
M1:7陶罐內植硅體樣品提取物種屬不明,為進一步鑒定種屬,特從樣品中提取少量粉末物質作壓片處理用于紅外光譜測試分析(圖三)。從紅外圖譜中發現,樣品在3423cm-1波數附近有吸收峰,這是-OH基的伸縮振動吸收,是判斷有機酸的重要依據;2850cm-1附近為飽和的C-H伸縮振動吸收;1629cm-1附近為C-O 伸縮振動吸收;1060cm-1附近為羥基中C=O伸縮振動吸收。本樣品與罌粟籽標準品紅外光譜特征[13](P326-327)吻合,是罌粟的可能性較高。
郭行墓出土植物遺存種類、數量雖少,但其蘊含的信息豐富,結合文獻典籍有助于研究唐代太原地區葬俗觀念及社會生活,尤其是對探析隨葬糧食及農業發展、大麻和罌粟之用、陶罐內盛物性質等問題意義重大。
“圣人知孝子之情深,而物類之無限,故為之限制,使祭有常禮,物有其品,器有其數”[14](P826),隨葬品可較真實地反映逝者生前所用之物及當時的喪葬習俗。郭行墓出土的粟、黍、大麻以及從混合物中提取的小麥,與《周禮》所載“并州,其谷宜五種”(鄭玄注黍稷菽麥稻)大體符合,體現了五谷飲食結構的日常性和相對穩定性。根據復原的年降水量變化曲線圖得知,公元650年至800年降雨量大[15](P104-112);從貞觀十三年(639)“詔于洛、相、幽、徐、齊、并、秦、蒲州又置常平倉,粟藏九年,米藏五年;下濕之地,粟藏五年,米藏三年”[16](P1344),以及神龍元年(705)文水縣“城甚寬大,約三十里,百姓于城中種水田”[17](P371)記載可知,唐前期太原整體較為溫暖濕潤,能大規模種植單季稻并大體量儲存于糧倉中。裴鐮“自河東來,涉三百里”卻仍為“農人愁嘆,谷菽未種”而憂思[18](P4490),太原亂石灘唐墓壁畫亦有制作豆腐的圖像,足見大豆在農業生產與生活地位之緊要。要之,唐朝太原五谷俱全,但郭行墓中卻未發現稻、大豆,反而出土大麻籽粒,而且大麻與粟、黍一樣,各自存儲于棺床上的陶罐中,顯然郭行后人是將大麻作為重要的糧食作物而隨葬,不排除墓主個人飲食偏好因素的影響。
地理位置、氣候環境、土壤水溫、人類生產力發展等自然環境、經濟文化等綜合因素交織作用都會影響農業生產。即使如今氣候有所變冷,但科學技術亦會影響作物生長期,基于此,可暫且認為古今農作物收獲時間相近。當下山西小米秋天成熟;小麥為冬小麥,夏季收獲[19](P12-14);大麻秋季收獲[20](2020-8-27);黍子,春播5月下旬至6月中旬,夏播7月上旬至中旬,生育期在80-90天[21](P54-55,P51-52,P8)。根據墓志銘文[22](P43-56)得知,郭行及其夫人梁氏于700年5月13日合葬于楊村西南二里平原,換言之,在墓主合葬之時,當季農作物尚未取得收成,糧食非應時而葬。郭行墓中未炭化粟、黍、大麻籽粒尺寸均較現代同種者大,雖然現代粟、黍、大麻數據并非源自當今太原本地,且墓中作物均帶有稃片,對古今作物尺寸差異或多或少會產生影響。但是,從郭行墓出土的作物籽粒飽滿鮮亮、整齊度高、 種子凈度和品種純度等現象來看,唐代太原作物種植水平很高,這應與公元700年前后唐代處于溫暖期,太原地處三面夾山的高海拔平原,光照充足,一年一熟的農作物種植制度保證植株從沃壤中汲取足夠的營養物質有關。從人為因素來看,貞觀至天寶年間,太原人口增多,為農業發展提供了穩定的勞動力[23](P16-30);“(垂拱二年)十二月,免并州百姓庸、調,終其身”[24](P85),文水縣“西北二十里有柵城渠。貞觀三年,民相率引文谷水,灌田數百頃”[25](P1688),榆次縣令孫湛引源渦水溉田[26](P1114)等,人口興盛以及唐王朝對太原減免賦稅、大興水利等經濟政策,極大促進了本地農業生產發展,反映了對國家大后方——北都糧食生產、經濟安全和社會穩定的重視。另外,郭行墓陶罐中所儲糧食雖均帶有稃片或外殼,但幾乎不夾雜癟粒、雜草種子,表明以碾硙等工具為代表的唐朝原糧初級加工技術非常先進,金勝村唐墓[27](P50-59)等隨葬石磨、碾亦揭示農業加工工具在先民生產生活中乃至死后世界的重要性。純凈的糧食應是從郭家倉廩、糧窖類的積蓄性糧食儲備中直接取出用于隨葬。對生者而言,所收獲的谷物不脫殼,既可作谷種,又便儲藏、避生蟲,對逝者來說,則是在“粢食不鑿,昭其儉也”思維影響下的勤儉祭祀行為。
大麻起源于中國。上至鄭州大河村[28](P30)、通遼哈民忙哈[29](P45-52)、馬家窯東林鄉[30](P654-655、P663),下至藁城臺西[31](P81-85)、北京老漢山[32](P109)、赤峰巴彥塔拉[33](P68-71)均有大麻籽出土,大麻是古代重要經濟作物,利用歷史悠久。從《黃帝內經》“五谷為養。麻、麥、莜、黍、豆,以配肝、心、脾、肺、腎”,“九月叔苴……黍稷重穋,禾麻菽麥”[34](P216)及白居易“饑聞麻粥香”等可知,郭行墓陶罐所盛大麻籽應為糧食,至今太原仍有炒食大麻籽和食用大麻油的現象。大麻有火麻(Cannabis sativa subsp.Sativa L.)、 印度大麻(Cannabis sativa subsp.Indica[Lam.]Small.Et Cronq.)兩個亞種。以北緯30°為限,其北分布火麻,主要用作纖維、榨油;其南則種植用于提取麻醉劑的印度大麻[35](P405-435)。太原介于北緯37°27′-38°25′之間,且大麻自商周時期普遍栽培[36](P245-255),據此認為唐代 郭 行墓中 的大麻極有可能是火麻。
唐《黃帝內經太素》曰:“五谷、五畜、五果、五菜,用之充饑則謂之食,以其療病則謂之藥”[37](P23)顯示藥食同源思想,大麻籽味甘、平、無毒,除食用養肝的食療價值外,還有一定去熱解毒、破血利尿、治病生發等功效,正所謂“宜肝,解中益氣,肥健不老。治中風汗出;逐水,利小便;破積血,風毒腫,復血脈;產后乳馀疾;能長發、可為沐藥。久服神仙”[38](P60);麻子連殼者為麻黂,殼雖有毒,“多服,令人見鬼狂走”[39](P658),但亦有“破積,止痹,散膿”之效[40](P80)。郭行墓中大麻帶殼,與粟、黍分別存儲于陶罐中,且罐內無其他植物,與洋海墓地[41](P22-28)器物所盛大麻果實出土情況十分相似,由此認為,郭行墓大麻應是作為糧食隨葬以滿足墓主死后宴享養身之用。大麻帶殼,除了跟其殼含木質素高、 質地堅硬可降低發霉機率、延長儲存時間有關外,亦或與麻黂多食可刺激神經,令人產生幻覺,即常服麻殼以通神明等宗教和醫藥功效有關。
從《米囊花》《西歸出斜谷》《江南雜題三十首其四》寫作背景可知,前者是郭震(公元656至公元713年)借米囊花抒懷之作,由此認為至遲在7世紀末至8世紀初罌粟就已傳入中國并在西部地區種植,后兩首詩則揭示晚唐罌粟種植范圍已擴散至江南地區。整體而言,唐詩中罌粟出現頻次低,醫學典籍亦記載甚少,應與罌粟傳入中國時間尚短,種植區域及應用范圍有限,不為人所熟知有關。據《本草拾遺》記載,“罌子粟,嵩陽子曰:‘其花四葉,有淺紅暈子也’”[42](P130),罌粟在該書中歸為果菜米類;唐人李貞白《詠罌粟子》云,“倒排雙陸子,希插碧牙籌。既似犧牛乳,又如鈴馬兜”,上述證據表明唐朝罌粟具備觀賞和食用功能。北宋以降,罌粟在詩書典籍中出現頻率大大提高,《種藥苗二首其一種畝粟》“畦夫告予,畝粟可儲”,“罌子粟,舊不著所出州土,今處處有之,人家園庭多蒔以為飾。花有紅、白二種,微腥氣。其實作瓶子,似嚆箭頭,中有米極細,種之甚難……主行風氣,驅逐邪熱,治反胃,胸中痰滯及丹石發動,亦可合竹瀝作粥,大佳。然性寒,利大小腸”[43](P609-610),“其花亦多葉者,其子一罌數千萬粒……研子以水煎,仍加蜜,為罌粟湯,服石人甚宜飲”[44](P152)等文獻表明,唐代以后罌粟種植維度擴展,人工干預效果明顯,顏色艷麗多樣,花型瓣化層疊,結子率亦有提高,罌粟花成為百姓后院常種花卉,大量罌粟籽則用于煲湯養身、熬粥治胃、祛熱除痰、通腸利便,其園藝觀賞和藥食價值得到充分發掘。
罌粟在7世紀末8世紀初已有種植的文獻記載,與華北地區葬于公元700年的郭行墓出土疑似罌粟實物表明,罌粟或是在唐朝沿著亞歐交通路線傳入中國,隨即橫跨疆域傳播至太原。太原是“襟四塞之要沖,控五原之都邑”[24](P1671)軍鎮重地,在“突厥九姓新內屬,雜處太原北”[45](P3061-3063)民族融合的刺激下,當地商貿繁榮、交流愈發頻繁,呈現出“晉水千廬舍,汾橋萬國從”的國泰民安、民康物阜之蕃昌盛景,珍稀的罌粟在唐王朝種植之初就通過陸路傳至太原,不足為奇,為了解唐代罌粟傳播路徑提供了線索。但郭行墓出土的罌粟是否為本地種植,尚不可知,仍需更多材料發現以作補充。
酒有以谷物發芽蘗粲法釀造和以曲發酵麴法釀造之分,前者需要以未脫殼谷物為原料。基于M1:5陶罐內盛有棕褐色物質,提取到刺棒型、平滑棒型、空尖型、短尖型、啞鈴型、粟Ω型、黍η型、小麥樹枝型、表皮長細胞、早熟禾亞科種子稃片等植硅體,初步判斷應是以粟、黍、小麥摻雜部分早熟禾亞科籽實、黍亞科植物,經過混合加工制造而成的酒曲,為口味清淡的蘗粲法釀醴提供了重要證據。
目前雖未發現唐代太原酒曲隨葬證據,但從文獻記載來看,《食療本草》[46](P401)、《本草從新》[47](P202-203)中以麥蘗粲、白面造酒曲的記錄,以麥、桑葉、蒼耳、艾、茱萸為成分制作的河東神曲方[48](P22),以笨曲、黍米釀造的河東白酒[49](P40)等證實了曲酒、蘗粲醴釀酒法多軌并行應用于唐代太原。最重要的是,據太原亂石灘出土的唐左政墓志記載,“(左政)公倜儻君子,守分蓋常,將自暢之幾……穊醞而代祿焉”[48](P41-43),這也正是糧食酒常用于祭祀、祈福、宴享諸場合而引發的農業商品化行為,反映唐代太原飲酒之風盛行下的釀酒文化,故在郭行墓中發現酒類遺存也就不足為奇。
郭行墓中發現的粟、黍籽粒,《唐朝重修大像閣價錢碑》中藝人食麥(麵)、計日支食米,太原亂石灘唐墓豆腐制作壁畫,以及“并、代人喜嗜面,切以吳刀,淘以洛酒,漆斗貯之”[50](P60),“馬燧貧賤時,寓游北京……(胡二姊)乃解所攜袱,有熟肉一甌,胡餅數枚”[51](P15-17),上文提及的多種釀酒秘方等證據表明,唐代太原是粟、黍、稻、麥、大豆傳統農業種植結構,豆、麥類糧食制造業發達,部分糧食用于釀酒也很常見,因此從郭行墓內M1:5陶罐中檢測到以粟、黍、小麥、早熟禾亞科種子稃片為原料的蘗粲法釀酒不以為奇。M1:7陶罐中提取的疑似罌粟物質,或為探究唐朝先民利用罌粟歷史、罌粟在中國傳播路線提供了新線索。綜上,郭行墓隨葬植物均是置于陶罐中,有糧食本體、糧食加工酒、觀賞花卉三類形式,部分兼有藥用之效。郭行墓中隨葬粟、黍、大麻、美酒、罌粟等事實,是后人對耋耄老人郭行“鬼猶求食”喪葬供奉內容與形式的具體行為表現,大麻與美酒則折射出隨葬品日漸個人生活化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