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瞿 燕
演員須有清晰的邊界意識:既要深入體驗角色的感情,使自己沉浸其中,又要在角色之外觀察、思索和改良演技。這道神奇的“邊界”讓表演者進退有據,張弛得當。同樣,教育場域中也存在著有形或無形的“邊界”,其中,師生的距離問題最具代表性。
為什么在上課之前,師生要相互行禮呢?因為“禮”的開始標志著一種分界,意味著從此刻起,教師與學生開始扮演各自的角色。學習從來不是一件輕松的事,如果不跳出舒適區,就難以進步。但對年齡尚幼的孩子來說,他們的自制力有限,需要外力的及時干預。教師正是外力的施予者,在知識、經驗、能力等方面糾正、督促、引領學生。
有一個這樣的故事:耶穌得道后,回鄉布道,許多人成為他忠實的信徒,把他當作高高在上的神之子??墒?,當有人認出他是木匠的兒子后,眾門徒一哄而散。這揭示了一個淺顯又重要的道理:在人類社會中,“身份認同”如影隨形,不同的身份代表著不同的心理歸屬,繼而又產生不同的價值期待。教師的職業身份賦予其特定的角色形象,并在整個教育生態中形成特定的功能,小到座位的調整,大到班規的制訂。如何保持這些功能的穩定性和有效性?恰如其分的身份正是關鍵。當師生之間的界限,特別是課堂與非課堂之間的界限消失,比如教師與孩子打成一片時,學習者應該持有的嚴肅、謙卑與敬畏將蕩然無存,師者的尊嚴亦被嚴重侵蝕。
“威不足則多怒,信不足則多言。”很多班主任有過類似的體驗:一旦和學生走得太近,甚至“零距離”,威信就被消解了,即便“多怒”“多言”,也未必能取得理想的教育效果。從實踐經驗來看,班主任從嚴到寬并不困難,但從寬到嚴就難如登天。當然,師生之間并非絕對排斥親密的人際關系,但這一過程是漸進式的,甚至在學生畢業后,雙方關系才能真正實現“哥倆好”或“忘年交”。
簡而言之,在大多數教育場域,師生的邊界一旦消弭,帶來的必然是一場秩序危機。
師生之間的距離過近,有玩謔之憂;距離過遠,又生隔閡。如何把握適度的距離呢?實際上,師生間的距離主要表現在心理層面上,對不同的人而言,也是不同的。拿內向或自卑的學生(即抑郁質和黏液質的學生)來說,這類學生雖然很聽話,但難以主動敞開心扉,班主任可以主動拉近距離,為其排憂解難,喚醒其積極向上的動力。相反,面對外向、好動、好勝的學生(即膽汁質和多血質的學生),教師應保持較遠距離,保持神秘感、威嚴感,使其言行收斂、舉止合儀。
即使面對同一個人,在其不同年段,教師所采取的社交距離也應隨之調整。學齡較低時,孩子肢體活動明顯,課堂上“手舞足蹈”,以感性思維為主,師生距離可適當拉近,使孩子在模仿中“親其師,信其道”;學齡較高的孩子肢體表達逐漸減少,感官興奮度下降,教師應拉遠距離,促使其獨立思考、自主發展,形成健全人格。值得注意的是,在青春期等特殊年齡段,學生的心理、情緒等波動較大,師生距離不妨有所“浮動”,根據人、事、情、理等實際需要靈活變化。
另外,教師還可以根據學生的表現調整距離。對乖巧聽話的學生,教師只需扮演長輩或朋友的角色,彼此就能和諧相處,距離較近;對善于交友、個性爽朗、喜歡開玩笑的學生,班主任要與其拉開一定的距離,嚴肅之余,也要施以溫情,使之感受到“師之愛,愛而不寵;師之嚴,嚴而有格”。對經常違紀、屢教不改的學生,教師可以“若即若離”,關鍵時刻降下“及時雨”,或引路、或糾偏、或點化。
師生距離還可以根據不同的場景調整。比如課上與課下,前者聚焦學習,關注效能,要突出規范性與紀律性,師生的距離感從講臺的設置來看就非常明顯。課下,教師應以關愛、服務為主,關注學生的志趣愛好等。再如,當學生取得進步或表現優秀時,教師可以予以表揚和鼓勵,拉近雙方距離;當學生犯下嚴重錯誤時,教師可以正襟危坐,板起面孔,使學生心生敬畏。用“霹靂手段,菩薩心腸”八個字來形容不同場域下教師的“距離哲學”,倒頗為恰當。
把握師生距離并非易事,時間、場所、人物稍有變動,距離可能就不一樣。有人說,正確對待師生距離的態度是“親而不縱,威而有格,中和為美,過猶不及”,也有人總結為“若即若離——即而有度,離而不遠,親而不密,疏而不遠”。我認為,做到“持中守?!奔纯伞!俺种小本褪浅种杏怪溃鶕嶋H需要選擇適當的交際距離;“守?!奔础笆匦l童年,尊重常識”,堅持以成全兒童、發展兒童為一切教育工作之本,并在心理學、社會學、教育學等理論的指導下,用常識、常理和常情,托舉每一個獨一無二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