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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蘇北廟灣的海陸變遷與行政升格*

2021-12-15 14:36:52陶仁義王日根
農業考古 2021年6期

陶仁義 王日根

海洋經濟是人類在海岸帶、島嶼和海洋中直接或間接地開發利用海洋資源和海洋空間的經濟構成、經濟利益、經濟形態和經濟運作模式[1]。當下“東南沿海一帶”一詞已為社會各界所廣泛使用,指那些依托海洋發展社會經濟、經濟發達的地區。楊國楨將“東南”的地域范圍限定在長江下游以南:“今行政區劃的上海市、浙江省、福建省、臺灣地區管轄的陸地和海域。陸地和海洋構成東南區的兩大分域。海洋區域由海域、島嶼和海岸帶陸域三部分組成。”[2](P2)在此指導思想下,已有大量關于東南海洋經濟的研究成果問世①。但海洋的開放性、流動性和連通性使得發展海洋經濟的地區不只是局限于東南一帶,楊國楨已經注意到這一點,在2005年出版的《海洋中國與世界叢書》中便加強了對北部海域的關注,楊強的《北洋之利:古代渤黃海區域的海洋經濟》、于運全的《海洋天災:中國歷史時期的海洋災害與沿海社會經濟》等著作都是加入了對北部海域的社會經濟考察。

淮安府位處長江以北,明清之際黃河奪淮后主要由治內入海口廟灣入海,“疏浚之法,開浚不如循舊、筑高不如就低,因勢利導,逐節疏通:一由廟灣迎流而下,約泄水十分之四;一由天妃石砑撻順流而下,約泄水十分之二;一由白駒丁溪諸場分流而下,約泄水十分之三;其余一分,由芒稻河導之入江。”[3](P364)但持續數百年的泥沙淤積使得海岸線不斷東移,新陸地不斷生成。鮑俊林在《15—20世紀江蘇海岸鹽作地理與人地關系變遷》 一書中通過鹽——這一典型海洋經濟產物討論了江蘇北部歷史時期海岸生態環境變化對海岸鹽作活動的影響[4]。但學界更多從陸地的視角對該區域進行考察[5]。黃淮合流入海使得當地海域較之別處顯得極為惡劣,但海域差異只是發展海洋經濟的客觀條件,明代的淮安府瀕海民眾仍然發展出了相當規模的海洋經濟②。及至清代,王宏斌《清代內外劃分及其管轄問題研究——兼于西方領海觀念比較》探討了清代前中期粵閩浙魯直(隸)東部沿海南北各省“內洋”“外洋”“黑水(深水)洋”劃分與管理事宜,說明江蘇長江下游北部、山東、津遼這些北部海域亦存在著相當的海洋經濟活動[6]。隨著海岸線不斷東移,出海口廟灣由瀕海鎮城逐漸成了內陸城市,這一持續數百年的過程是沿襲傳統的陸地思維的官方管理與不斷調適海岸變遷的民間生計這兩種不同發展模式的相互消長。在此過程中不難發現,慣于陸地思維的人在面對海洋環境時也會有所因應,因而即使因陸設縣之后,也無意根絕海洋生計模式。本文試就這一歷史過程,以廟灣地區民間海上人群活動為中心,通過對明清兩代這一長時段的考察,將地理變遷、朝廷政策、官員奏折與時人記載結合,并通過與閩粵海洋生計內容的聯系和對比,探討江蘇北部海域海洋經濟演進中的獨特性,以期進一步豐富海洋史研究內涵。

一、淮安府出海口的變遷

在對明清之際淮安府海上活動展開討論之前,我們必須對該地域的出海口變遷予以厘清。正德本《淮安府志》是明清兩代當地現存最早的方志,對出海口記載卻有自相矛盾之處,卷三《山川》之“山陽縣”載:

射陽湖,去治東南七十里,……其闊約三十里許,縈回三百里。自故晉經喻口至廟灣入海,山陽、鹽城、寶應三縣分湖為界。[7](P16)

“鹽城縣”則載:

射陽湖,在縣治西一百四十里,西接寶應縣界,西北抵山陽縣,中流為界,縈回可三百里,南北淺狹,自故晉至喻口北沙入海。(詳見山陽縣志)[7](P22)

兩縣對作為淮安府出海前河流匯合處的射陽湖描述基本一致,唯有關于出海口所在的記載有“北沙”和“廟灣”之別,當時的北沙、廟灣二鎮俱是府內大鎮,僅隔二十里:“馬邏鎮,去治東北九十里;北沙鎮,去治東北一百六十里;廟灣鎮,去治東北一百八十里。三鎮民居布列,森若城市。”[7](P53)府志對于出海口的記載,顯然有一個是錯誤的,且不可能是由音訛或字訛所造成。出海口的確認是對當地海域展開正確研究的必要前提,鹽城縣記載所補加的“詳見《山陽縣志》”正是弄清楚這一問題的關鍵。

現存淮安府《山陽縣志》是明清時期府治附郭所在山陽縣的縣志,于乾隆年間(1736—1795)刊印:“稽其志乘有楚州淮陰二圖經,皆佚不傳。宋有《嘉定志》僅見于顧氏《郡國利病書》所引,當世久無完書。閱五百年,邑人張岸齊太史毅然為之厥后,一修于乾隆戊辰,再修于同治癸酉。”[8](P3)顧氏所引用的《嘉定志》可能是成書于宋代嘉定(1208—1224)年間的山陽縣志,正德本《淮安府志》亦有大量引用:“按:《嘉定山陽志》:……又東北至海口則有蚌港……廟子灣,此傍于射陽湖之三灣者也;自海口折淮而西則有天字溝、北沙浦口……無名浦,此折淮西上而濱于淮之南者也。”[7](P19)

《嘉定山陽志》 所說廟子灣即廟灣,“(射陽湖)北岸有真武廟,因名廟灣,亦稱廟子灣。廟灣之名載宋《嘉定山陽志》。”[9](P184)廟灣與北沙在嘉定年間皆為出海口,而北沙是淮河出海口。成書于北宋時期的《太平寰宇記》對淮安所屬淮東路四至八到的記載有助于加深我們對這一史實的理解:“東北至淮口入海,水路一百八十里。”[10](P2460)宋時的“水路一百八十里”與正德年間(1506—1521)廟灣的“去治東北(陸路)一百八十里”自不可對等而言,其明確提到淮安府境內是由淮河入海,即從《嘉定山陽(縣)志》所載的北沙出海。建炎二年(1128)至清咸豐五年(1855)間黃河奪淮入海期間帶來的大量泥沙使得淮河河道產生了重大改變,“昔為淮水經流入海之地”的安東縣在光緒年間“以上水道見(現)存者十之一,湮塞者十之九”[11](P58、P65)。這雖累七百年之久才有此變化,但宋代建炎到嘉定的近百年時間里,泥沙淤積使得海岸線不斷東移已經十分明顯了:北沙作為出海口在不斷消逝,廟灣作為新的出海口正在形成。而真武廟送奉祀的真武大帝亦被稱為玄天上帝,正是主管北方的水神[12](P245-246)。

檢宋代相關史書,筆者未能找到由廟灣作為出海口進行海上活動的相關記載。事實上,廟灣見于史書主要始于元代:“山陽,上宋改山陽曰淮安縣,至元十四年(1277)立山陽于馬羅(邏)寨,二十年仍以淮安為山陽省。新城、淮陰二縣入焉。韓信城、楊村橋、山鎖橋并在西,赤鯉湖在北,海在東,廟灣、沙浦、北沙鎮并在東北,有廟灣鹽場。”[13](P532)此時廟灣只是剛形成的鹽場,而北沙已發展成鎮。這是因為北沙作為元代官方漕糧海運的出海口,經濟得到了發展。這可從當地的北沙龍王廟碑刻中得到確證:

北沙龍神顯佑廟碑:

龍神祠宇,維海口北沙最靈顯。僻在海嶠,然自淮出海,舉目鯨波,一碧萬里、颶風不時而興,秘怪不期而作。凡往來之舟,必祈靈于龍神,以決進止,原厥祠宇由來尚矣,自曩增戍以來,迄今運糧海艘過祠者莫不致禱,應聲如響,越大洋如坦途,默相佑護,豈非斯神之力歟?前朝嘗加封贈,以顯龍神之威靈,以佑舟人之安泰,藉庇抑又宏矣。

偉昨于至元壬午、癸未春,欽奉宣命北海運糧,自揚子江口,部領舟師,經鹽城,涉海道、神山、沙門等處,至遼陽、直沽倉交卸。每歲海運數百萬石,赴大都,富國裕民。經今十有余年,龍神每見迎訝,多有靈跡,不可具述。

至元庚寅,雖遭風颶,然寸忱感格,顯蒙佑護,又感于夢,次曉波平浪靜,祥飚送帆到岸,頃刻,舟人、糧斛無損。非龍神垂佑,何以臻此?欲上達神祝,敬碑而銘之曰:變化大小,靡不可周融。至信可恃,惟神聽聰。部領舟師,萬里波中,致敬寸恍,有感必通。往來安平,獲佑順風。血食靈顯,福淮西東。

至元二十八年辛卯、丙申月,江淮都漕運使兼管領船海運萬戶昌國孫偉立石;前慶元路昌國吳槐孫撰文。[14](P53)

筆者已經就明代于淮安府重啟漕糧海運的相關歷史做了梳理[15],隆萬之交的海運雖然旋開旋罷,期間海航頗為重要的祭神部分依然得到了很好的執行,祭祀點仍在北沙龍王廟。主導海漕的漕運總督王宗沐上“條海運七事”,最后一條便強調了祭祀神明的重要性:“一崇祀典,言山川河瀆祀典具載,今海運所畏者蛟與風耳,宜舉廟祀以妥神明。疏下部覆如宗沐言。詔允行之。”[16](P1642)王宗沐的倡議得到了知府陳文燭的大力支持,為此特意于北沙重修龍王廟進行祭祀:“淮本四瀆入于海,故多海神,而北沙有龍王廟,創自元人,蓋為海運云。明興,罷海運二百年,廟亦幾廢。隆慶辛未,撫臺王公力復之。其海舟經是鎮,多保衛之功。山陽知縣高君時葺其廟,工始于壬申八月,完于九月。”[17](P494)上文所述,由于河道淤積,北沙這個宋代出海口可能已經不能滿足出海要求,在此祭祀并不能意味著漕糧船只由此出海。

不難看出,正德本《淮安府志》一度不加考辨地引用了《嘉定山陽志》鹽城縣的相關內容,以致將宋代淮安府出海口繼續寫成了北沙而前后文矛盾,盡管到了明代萬歷年間,北沙作為古出海口的影響力仍然存在,但更多的則是祭祀上的需要。此時淮安府境內的出海口已然更多是在廟灣了,元代的廟灣鹽場在正德年間(1506—1521)亦已發展成為市鎮,天啟年間(1621—1627)更是得以筑城,所依賴的正是出海口這一地理優勢吸引來的繁盛海上貿易活動。

必須要指出的是,在正德本《淮安府志》的府治輿圖上,“森然若市”的馬邏、北沙、廟灣以及海神廟均有繪出,說明當時該地已經有了相當程度的海洋經濟發展。對比當地治安管理機構——巡檢司來看:“馬邏巡檢司,去治東北一百里。廟灣巡檢司,去治東北一百八十里。羊寨巡檢司,去治東北二百二十里。”[7](P50)并未在北沙設巡檢司,這也說明北沙此時已經不再是當地的一個經濟中心了,故而無須在此設立巡檢單位以保證商業活動的有序進行③。

二、海岸線東移與行政治理提升

上文所述,元代已有廟灣鹽場的記載,包括廟灣場在內,當時的兩淮鹽場共有二十九所:“每場司令一員,從七品;司丞一員,從八品;管勾一員,從九品。辦鹽各有差。”“批驗所每所提領一員,正七品;大使一員,正八品;副使一員,正九品,掌批驗鹽引。”[18](P2313)這種境況在嘉靖中期稍有改變:“裁革兩淮廟灣、白駒、石港、余中四鹽場副使各一員,攢典各一名。”[19](P4750)當時廟灣鹽場在眾多鹽場中的地位并不高,“正統七年令兩淮運司所屬鹽場以路途便利者為上場,為遠者為下場……掘港一上場配廟灣一下場。凡支鹽之時,上場派盡方以下場輳數補派,以便鹽商。”[20](P227)

廟灣是出海口這一特征得到重視是在嘉靖朝的倭亂期間,鄭若曾在協助胡宗憲布置江北海岸防御時便注意到了廟灣的軍事戰略地位:“夫江北之地,除安豐等三十六場俱在海內,不為要害。其要害之處……其要害之尤者,曰新河,出入最便,逼近揚州也。曰北海,所從以通新插港,且有鹽艘聚艘于此也;曰廟灣,以其為巨鎮而可通大海口也。故當事者荊川先生欲以把總三人,一住新港、一住北海……一住廟灣。”[21](P429)事實上,江北倭亂正是以倭寇被從廟灣趕出去而徹底平息,嘉靖三十八年(1559)五月,“廟灣倭被圍日久……倭乃潛遁入舟,我兵進據其巢,追奔至蝦子港,頗有斬獲。余倭無幾,不能戰,因乘風之便開洋而去,于是江北倭寇盡以平之”[19](P7935)。

在證實明代廟灣軍事地位重要性所言非虛的同時,我們更應該對其“巨鎮”做一番解讀。王宗沐督行海漕時,考察從淮安出海向北的海道:“訪得二十年前,傍海潢道尚未之通;今二十年來,土人、島人以及淮人做魚蝦、販芩豆、貿易紙布等貨,往來者眾,其道遂通。”[22](P347)萬歷 元年(1573)前二十年即嘉靖三十一年(1552)前后,正是倭亂浮現之際,此時的廟灣就因為“可通大海口”而海上貿易活動頻繁才發展成為江北“巨鎮”,這也側面證明萬歷元年的糧船海運應該是由此而非北沙出海,只是由于倭亂嚴重,以及朝廷海禁政策下對這些民間海上群體的活動管控十分嚴格,故而其發展狀況罕見于史書記載。

天啟本《淮安府志》卷三《建置一》“城池”條中,府治附郭山陽縣所在的舊城、新城、聯城之下便是“廟灣鎮城”:

廟灣鎮城,郡治東,離城一百八十里,海上廟子灣,在射陽湖濱,淮北鹽城分司所屬場,為淮郡極險門戶,諸場適中之區,海舟鱗集,商貨阜通,海寇覘望之所。去鹽城、寶應、海州皆百八十里,舊無城堡。嘉靖三十六年(1557)倭寇駐蹲一月,居民焚燼;三十八年(1559)又據四十八日。軍門盡建城池,以無貲而寢。萬歷十九年(1591),倭奴沸騰,警報日甚,軍門題設游擊一員統兵駐守。二十二年(1594),鄉官耆民復請,巡撫李戴會議,建于原任軍門唐順之所劃基址,題奉欽依,筑成數月之功。東至關帝廟跨河東止,南至游擊府前,西逾巡檢司侮育田止,北抵義冢中止。東西徑二百二十丈,南北徑一百一十丈,周七百二十二丈八尺,計四里,高二十余尺,五門環設,兩辟南門,外市繁于城中也。守御屬之營兵;又海防同知一員,與游擊協守。”[23](P127)

明代以鎮建城的當然不止廟灣一處,茲略舉兩處:一是浙江湖州府的南潯鎮城,“在縣東七十二里,周三里,元至正十三年(1353)張士誠所筑。洪武二年(1369)十月拆其磚石修筑蘇州城,基址尚存。”[24](P449)二是山東青州府顏神鎮城,“在縣西南一百八十里,嘉靖三十六年(1557)巡撫傅頤、巡按段顧言、兵備副使王世貞創筑,周五百丈,為門四,內外俱界以石。”[25](P卷內第26下)

建城的首要衡量是軍事防御,保障地方安寧。南潯城在張士誠被滅后,其軍事功能便已喪失,其城墻轉用于更重要城池蘇州的筑城;顏神鎮建城便是因為“百數十年來,冀氏、姚氏九為倡亂,殺我一二長吏之戍者,以荼毒我百姓,焚蕩我廬舍。憯不畏明,至令一妖女子,三勤我王師,翦滅此而后食,惡在其按察青、齊諸郡縣為也!”[25](P卷內第26下)其中“冀氏、姚氏九為倡亂”是指自明初至嘉靖年間在當地發生的多次民變。“冀氏”指冀景周,“姚氏”指姚世清,“妖女子”指唐賽兒,這些人先后發動民變,但不久即被平息。

同上述鎮筑城的緣由基本一致,廟灣筑城亦是緣于“倭奴沸騰,警報日甚”形勢下的海防衡量,上引材料中萬歷十九年(1591)的倭警所指應是萬歷二十年(1592)日本入侵朝鮮,是基于嘉靖朝倭亂嚴重之際廟灣被倭寇占為據點的歷史教訓。淮安府海州城便是在此時得以翻修:“萬歷壬辰,東倭報警,知州周燧將西南二門補筑月城,仍周圍筑敵臺九座,以便守御。”[26](P4)此時的廟灣作為一個鎮,重視度并沒有縣城那么高。萬歷二十二年(1594)正月,萬歷皇帝指示:

又如沿海地方備御久疏,倭寇情形未定,一應城池器械練兵戰守之備尤在所急,而近者將領之權既輕,不免責成于文吏,乃文吏又習為飾虛取譽,首鼠避難,以兵馬錢谷之任為劣處,以強力干事之臣為粗材,好議論而不好成功,信耳聞而不信目見,此尤當今第一弊風,最能誤事者。弭盜安民、得人為本,以后巡撫官缺,你吏部務要選用老成敏練,曾經揚歷外任卓有成效之人,毋得專采虛望!其要害地方非但司道當擇,即府州縣及江防海防同知等官皆宜慎選優敘,毋得盡拘資格。如有前項不修實政、不飭兵防,縱有浮名小才于地方,百姓何補?若撫按官不亟行參劾,以失職連坐,你部里若咨訪的確,亦不必待人奏聞,即便議更議調,以安地方。[27](P5001)

基于此,到了七月,南京兵部尚書周世選所奏的防倭提議得到了兵部同意:“一議防御,倭若入犯,以邀擊海洋為功,若縱令登岸,不與陸兵夾剿,則水路任其咎,仍照失事大小議罪;一議城守,各該撫鎮以城堡責成有司,墩臺責成將領,修補完固可以收斂儲畜、保障人民,為持久計。”[28](P5091)廟灣鎮城不久便得以建立。

“鄉官耆民復請,巡撫李戴會議,建于原任軍門唐順之所劃基址,題奉欽依,筑成數月之功”,顯然,這次筑城成功主要是因為不再“以無貲而寢”,“鄉官耆民復請”在其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原任南京光祿署正王汝立捐銀三千兩助筑淮安廟灣城,撫按請加銜建坊以示激勸。又管清江廠工部員外包應魁將廟灣鹽所抽分柴席銀一千五百兩助役,并乞紀錄。工部覆奏宜如所請,從之。”[29](P5210-5211)

王、包兩官所捐占修城費用多少比例,囿于材料,難以明晰,但能上報皇帝,說明金額不菲。參考稍早時期淮安府治下的海州修城“民繕其七,軍繕其三……進士張君朝瑞捐修坊四十金,為有利之家倡”[26](P133)的記載,并結合學者對明代后期廣東省筑城費用“軍三民七”或“官三民七”[30]的攤派比例來研究看,4500兩于當時已是一筆巨資,在廣東地區已經能夠滿足建筑普通城池的需要,考慮到不同區域間經濟發展水平的差異,在相對富庶、 有著大量富商捐資的兩淮鹽場一帶,縱使這一數額不足“民七”這一比例,但無疑民間“耆民”的捐獻依然是有較高比例。“海舟鱗集,商貨阜通,海寇覘望之所”正是嘉靖倭亂平息以來,廟灣當地大量船戶發展向北方發展海上貿易的真實寫照,而船民以船為家這一特殊性,也造成了“外市繁于城中”的現象。光緒本《阜寧縣志》卷二十四《雜記》,引邑人陳一舜《廟灣鎮志》中《貨殖傳》語為我們提供了一些信息借鑒:“楊允達父,號十六,以海艘之數得稱。其一小艘曰青龍,取錢祀大王。大王,明洪武所封神也。累貲巨萬,為園城內,選妓征歌,允達借以自娛,老而弗替。”[14](P267)楊十六以海上貿易得以“累貲巨萬,為園城內”,結合船民幾乎是世代傳承這一史實,楊氏祖上也極有可能仍是泛海船戶,建城時或也捐獻了銀兩。

萬歷四十六年(1618)爆發的遼東戰爭更是為淮安海上人群提供了一個更大的發展機遇,這里不再贅述[32]。崇禎十二年(1639),沈廷揚上疏給力圖振作變革的崇禎帝,建言重開海運,獲準,“廷揚乘二舟載米數百石,十三年(1640)六月朔由淮安出海,望日抵天津,守風者五日,行僅一旬。帝大喜,加廷揚戶部郎中”,后“廷揚自登州直輸寧遠,省費多。尋命赴淮安經理海運”[32](P2117)。

沈廷揚漕糧海運便由廟灣出海,很快便隨著明朝的覆滅而宣告終結,不過廟灣的海上活動并未因此而終止。順治元年(1644),南明大臣劉澤清于淮安擁兵自重,不聽南明朝廷差遣,“吾擁立福王而來,以為供我休息。萬一有事,吾自擇江南一郡去耳”,同時“大興土木、造宅淮安,極其壯麗,四時之室俱備,僭擬皇居,休卒淮上,無意北往”[33](P30)。到了八月,“澤清聞大兵至,即棄淮安,裝金玉、子女避廟灣,為航海計。因所領兵漸散,復至淮安投誠,舉家入京后正法。”[34](P128)撇 開劉澤清被殺種種緣由不談,其“裝金玉、子女避廟灣,為航海計”,顯然已經做好從廟灣出海向南出逃的打算,亦說明當時廟灣通海的水路狀況依然頗為優良,即海上貿易往來依然頻繁。

清朝初期一度繼續實行禁海政策,康熙十年(1671),戶科給事中姚文然上書要求開海:“臣聞山東東府地方所產大小米麥黃黑豆等項,舊日多自膠州等處舟運至淮安之廟灣口,沿海邊而行,風順二三日可達。商船往來,終年絡繹,自禁海以后糧食陳積。”[35](P274)當時朝廷海洋管理的重心放在福建一帶,以防止臺灣鄭成功集團的海上進攻,對廟灣一帶的海上活動并予以嚴格禁止,河道總督靳輔在到任后不久便觀察到廟灣海上活動對當地生活的影響:“近蒙皇上洞悉民隱,深念民艱,特沛恩綸許令沿海之民采捕魚蝦,又于廟灣等處許駕一二百石小艇往來覓利。沿海之民感誦皇仁,莫不歡聲震地,自慶更生將見,多年積困之殘黎從此漸有起色矣。”④康熙二十三年(1684)統一臺灣后海禁再開:“向者海禁未開,民間舟楫僅抵廟灣。自康熙甲子開禁之后,凡北地商民由山左航海而來多由此入口,南達高、 寶以至江焉。”[36](P696)同時期,在山東人焦毓瑞的墓志銘中,仍有淮安商人販海山東的記載:“淮安有商三十三人,舟自廟灣趨膠州,遇颶風引至朝鮮,執送京師,議者謂犯禁通海,應下西曹。其人辨言有官給照票,墮水失去。公議:行查淮安將弁有無給照,事立辨;竟送法司,罪難釋矣。”[37](P348)在此期間,廟灣人對向海洋發展一直持積極的態度,這在當地編撰的族譜中便可見一斑。《廟灣鎮志》作者陳一舜在為陳鶴洲寫傳時就將其祖、明初禮部員外郎陳誠出使西域的史實訛為出使海洋諸國:

陳鶴洲,名應嘉。其先為陳友諒族,明祖克江右,宗姓各皆散亡,來湖灣者為煮海籍,二世而有陳誠。明永樂十一年下詔求賢,誠以人材就辟,授青流邑宰,載《鹽運志》。十三年行取為吏部員外郎,奉使海洋諸國,歸述其所歷,山川風土人物甚悉,頗稱旨,轉長沙郡守,見《皇明從信録》……⑤

關于“使海洋諸國”,查《皇明從信錄》卷十四永樂十一年(1413)條:“遣吏部員外郞陳誠偕中官李達使西域諸國。”“十三年”是其歸國時間,并無其出使海洋諸國的相關記載。受陳一舜的影響,府縣方志均沿襲其內容。光緒本《淮安府志》中對陳誠的家世做了說明,但是依然沒有將其出使“海洋諸國”的錯誤改正過來:

明陳誠,字仲信,永樂中以人材征為清流令,行取擢吏部員外郎,奉使海洋諸國,諳其山川風土,還對旨,授長沙知府。其后有諸生錢士達,好遠游,會弛海禁,因附洋艘遍歷海外凡二十余年。東西洋游覽殆遍。歸構小園讀易其中,不履城市。(阜寧,雍正中方立縣,陳誠以下諸人皆籍隸山、鹽二縣。本不當入,因本邑人少,誠等均確系廟灣北沙人,或本見《廟灣志》,墳墓、子孫皆在焉,故仍舊志,以冠人物之首。)[38](P942)

查康熙本《淮安府志》,錢士達于順治十五年(1658)至十八年(1661)之間出任桃源縣典史[39]。雖不能完全確認為同一人,但作為生員,其出任不入流的命官典史還是很可能的。同時根據順治(1644—1661)年間的禁海令來看,其海上活動時間上也是能夠銜接起來的。順治十三年(1656)六月,順治皇帝“敕諭浙江、福建、廣東、江南、山東、天津各督撫鎮,曰:‘海逆鄭成功等、竄伏海隅。至今尚未剿滅。必有奸人暗通線索,貪圖厚利,貿易往來,資以糧物。若不立法嚴禁。海氛何由廓清?自今以后、各該督撫鎮、著申飭沿海一帶文武各官:嚴禁商民船只私自出海!’”[40](P789)錢士達或在海外得到海禁訊息后回國,不久被征為桃源典史。

然而,同樣是靳輔,盡管他對廟灣民眾駕艇“往來覓利”并不反對,但是他根本上所堅持的卻是“惟經國之謀,即以開土墾荒、修明水利為第一要務”[41](P680)的陸地思維:“又山陽縣介于淮黃兩河之間,東西三百余里,南北一百余里,前經黃水淤墊之后,海口逾遠,寬廣幾至七百余里,遼闊非常。一令不能兼顧,淤墊膏腴盡被隱占,無計清查,臣愚以為亦應割設小縣以分治之”,“查山陽有廟灣一鎮,請即以廟灣為山陽之分縣”[41](P648)。這一提議很快便由其繼任者執行:“又海州山陽等六州縣并大河衛淤出田地一千一百三十七頃一十畝有奇,應征錢糧,請于康熙三十二年(1693)起科,并應如所請。從之。”[3](P743)

雍正七年(1729),海關分口廟灣被就近劃歸淮關管理,“海關廟灣口向系江海關分口,舊例船料梁頭則屬淮關,客商貨稅則屬海關。自雍正七年經總理戶部事務和碩怡親王等折奏江海關設立上海縣,距廟灣幾二千里,請將該口岸貨稅照宿關之例歸并淮關征收。奉旨依議。”[42](P50)隨著淤積出來的土地越來越多,靳輔在廟灣分縣的提議終于得到朝廷認可,雍正九年,兩江總督尹繼善上奏:“查山陽縣屬廟灣鎮,見有城池營汛,請改為縣城,令新設之縣駐札,再添設縣丞一員,典史一員。移廟灣司巡檢、駐草偃口。鹽城清溝司巡檢、駐上岡。將鹽城縣學訓導、撥歸新縣……從之。尋定山陽新分縣曰阜寧。”[43](P446)

三、設縣后傳統農業的擴張與海洋活動的蜿蜒生長

阜寧新設縣后,統治者沿襲舊規,力求在黃淮泛濫新淤成的土地上推行農業生產方式,并進而升科征賦。先從先后兩任河道總督的記載來看當地地理境況的“滄海桑田”:

總河麟慶《鴻雪因緣圖記》:平成臺,在海安廳屬云梯關外,禹王宮、后阿閣三重丹青綺合,為余叔高祖卓亭公建以望海。公諱完顏偉,乾隆初以河東總督權篆南河,額即公所手書也。閣下為大通口,古淮黃入海處。嗣因日淤日遠。嘉慶間,百文敏公登臺不見海,乃東去一百四十里建望海樓,今則等口亦不見海矣。[32](P88)

(完顏)麟慶任江南河道總督十年,于道光二十二年(1842)因河決而罷官;其叔高祖完顏偉(卓亭公)于乾隆六年(1741)二月為南河副總河,八月至乾隆八年(1743)正月期間擔任江南河道總督,后調為河東河道總督;百齡在嘉慶十六年至十八年(1811—1813)之間在江蘇治水。也就是說在大約70年的時間里,因黃河淤積形成了140里左右的陸地,即年均2里的成陸速度,這顯然是非常驚人的⑥。麟慶被免之時,黃河仍從淮安入海,距離百齡建望海樓又過去近30年,按此速度,其說“亦不見海”是符合史實的。

“修明水利”幾乎完全不能實現,但泥沙淤積使得“開土墾荒”極為容易,以設縣為起點,朝廷對阜寧升地征賦有著截然不同的標準。設縣前:“又諭,朕聞淮安府阜寧縣所屬射陽湖地方,于雍正五年經齊蘇勒題升淤地八千一百余頃,升租銀四千余兩。又康熙五十九年查丈射陽湖北岸淤灘案內,有民人周士孔、楊景希、升地四百余頃,應升銀一百七十兩,……著將前項升地八千六百五十頃四十九畝零、 租銀四千二百六十一兩零,俱行豁除。以蘇民困。該部即遵諭行。”[44](P323)設縣后的乾隆二年:“除江蘇鹽城、 阜寧二縣濱河地糧。諭內閣,朕聞江南鹽城、阜寧二縣,有濱河田地三千五十一頃,應納糧銀四千四百余兩。此地與水為鄰,淹涸靡定。從前有司經理不善,誤報水涸升科。究竟荒多熟少,小民納賦,甚覺艱難,以致累年積欠未清,甚可軫念。著該督撫即行確查,將此三千五十一頃應征之錢糧四千四百余兩悉行豁免,其從前未完之舊欠,一并赦除。俾閭閻永無賠累之苦,昭朕愛養黎元之至意。”[45](P945)

不難看出,阜寧設縣前當地新升地田賦一頃不足銀半兩,主要是土地淤積較快,地方管理并不能跟上,即如靳輔所言的“一令不能兼顧,淤墊膏腴盡被隱占,無計清查”,不如以較低價格租給當地民眾,交由他們“開土墾荒”。設縣之后,經過幾年的丈量清查,到了乾隆二年(1737),境內田畝基本核查清楚,考慮到不同等級的田地所征賦稅不同,結合距離此次豁免最近的乾隆十一年(1746)本《淮安府志》記載的征賦來看,阜寧縣8375.88124頃地(均為熟田,另有拋荒挖廢濱河豁免等田1353多頃)折色銀10647.69426兩,即頃均1.27兩左右,鹽城頃均1.03兩[46](P16-19、P14),與此次鹽阜兩地頃均1.44兩的征額已經相差不多,當然乾隆元年、 二年當地大水是本次豁除的現實動力。

阜寧地處濱海地帶,成陸的土地并不穩定,黃淮泛濫是常態外,更有海水倒灌、鹽鹵深重之困境,因而升科起賦的目標往往無法實現,朝廷蠲、豁時常見于記載之中,僅舉兩則:乾隆三十二年(1767),“豁江蘇阜寧縣原續報坍荒民賦、河租并漲復,民賦田地未漲以前乾隆十一年至二十六年民欠銀四千八百四十三兩,米麥七千七百二十石有奇”[47](P582);乾隆三十七年(1772):“豁免江蘇……阜寧……等十一州縣乾隆六、七、八、九、十等年災緩留漕未完谷六萬二千五百五十八石有奇”[48](P69)。

泥沙淤積,堵塞入海通道,使得當地民眾改變生計的同時,也對傳統的海洋經濟活動產生了重大影響,民間海上人群只能勉力尋找著生存空間。乾隆二年(1737),漕運總督補熙上奏《題為阜邑海洋貨船被劫持參疏防武職各官事》,內容擇要摘錄如下:

訊據任六等供:上年七月里,是姜胡子起意叫張國珍、陳矮子雇魏良臣的船,二十七日小的同張國珍、陳矮子上了船,船上是魏良臣、李三、王公爵、王公仁,在任家港出口。八月初一日,姜胡子、楊五、戴祥生、支順、陳國祚、施龍宇、趙二、錢三、徐五們來了一共十六個人,二十日,在黃河尖劫得不識姓名事主魚船;二十七日到射陽湖口北,又劫了一只貨船。

二十七日到了射陽湖北,是姜胡子、支順、錢三、趙二分拏木棍、扁櫓過船,去劫了些荔枝、圓眼、洋糖并銀錢東西過來。

為查定例:如系內洋失事,疏防文武職名并參;如系外洋,只參武職。今各盜所供行劫處所實系外洋,疏防文職職名應邀免參,所有應參疏武職,職名應詳移行查參等情由府詳司應轉狼山總鎮咨送分委總巡各職名到司。準此。[49]

案件本身并不復雜,主要的議題就是認定案發現場屬于外洋,沿海汛營負責巡邏的武職官員失職,故而參疏[50]。但依然有幾點值得注意:其一,從“姜胡子起意”組織多人從南通任家港出口在海面上飄蕩了一個月伺機劫船來看,說明他對蘇北海岸線上往來貿易船只十分清楚;其二,此時出海船只的制度管理已經相當完備,“商漁船只烙印編號在康熙寬弛海禁后已明確提出”[51],奏折呈上之時距離案件發生已經過去了兩年,案發過程亦已基本查清,“不識姓名事主魚船”當不是查案官員不力,或是這艘船并沒有在官府編號備案,或是案發后事主并未報案,使得這艘船成為無主之船,即走私船,這也使得其自然地成為了姜胡子的搶劫目標。對比乾隆二十五年(1760)發生在不遠處崇明島的劫船案件,相關信息十分完備:

諭:軍機大臣等據楊廷璋奏“福建漁船在于江南崇明縣地方搶劫商民潘紹先等船貨一案,當委黃巖鎮游擊黃天球帶領弁兵由浙放洋蹤跡至福建泉州府晉江縣地方,拏獲正犯林成功等,現在追究余黨,轉解江蘇審擬”等語。漁船白晝持械劫奪,非尋常搶劫可比。應照江洋大盜律,從嚴辦理,以昭炯戒而清海道。至此案潘紹先等雖在浙江之定海鎮呈報,而失事地方系江蘇崇明縣所轄,該撫提等何以并未奏聞?著傳諭陳宏謀、王進泰,并令其查明回奏。[52](P831)

潘紹先船貨劫案影響巨大,直接改變了江蘇沿海一帶汛營巡邏的方式和力度:“江南提督王進泰奏,崇明洋面每年二月至九月派弁兵出巡,十月至正月停止。近日商民潘紹先在馬跡山被劫一案,即系上年十一月之事。海洋重地,似應無論冬夏,一律出巡。”得旨:“所奏甚是。如所議行。”[53](P857)

王進泰所奏雖是針對長江以南的崇明洋面,已屬于現代意義上的東南沿海一帶,但作為江南提督,這樣的政策推行起來肯定會覆蓋整個江蘇省。廟灣地理上雖處長江以北,但當時官方習慣性將其視為江南⑦,潘案前后的官員對廟灣營汛水操演練檢閱可證實這一推測。潘紹先案發前的乾隆十二年(1747),漕運總督顧琮查閱水操情形時奏報:“臣于本年九月十六日起程,前往灌河口之開山外洋閱視廟灣等五營會哨水操。于二十一日至灌河口,臣即乘坐海船出洋閱視操演。惟廟灣、佃湖二營船只搶風折戧皆屬利便。鹽城營新改巡洋快船亦屬便利,小關營船只未能利便。而東海一營沙唬船更不利便。”[54]從乾隆五十年(1785) 漕運總督毓奇的奏報來看,“無論冬夏一律出巡”的奏請得到了執行:“臣起程查閱沿海營汛日期,前經恭折奏聞在案,臣于拜折后即輕騎減從由淮安起程至阜寧查閱廟灣營,并調鹽城、佃湖、東海等營水師官兵,各駕沙唬船只在于野潮洋面會演水操。”[55]嘉慶元年(1795),漕運總督富綱上奏:“臣旋即自淮安起程赴阜寧之射陽湖廟灣洋面調集各營水師會演水操,查水師各船篷桅錨纜器具俱屬齊全,其駕船兵丁凡衛風折戧尚為靈便,銃炮亦甚齊截。”[56]富綱“于漕運總督任內恣意貪要,藉應繳賠項為名,向各糧道及衛弁等索取銀兩至數萬之多”[57](P775),其所奏關于水兵戰力的內容或有失實,但冬季巡洋的規定還是可以確認得到了執行。

繪于乾隆二十四年(1759)前后的《阜寧縣廟灣營界會勘圖》⑧,其對阜寧界的三道出海口有貼文詳細說明,茲按從南至北的順序詳錄于下:

一、射陽湖口 離縣城三百余十里。該口長(漲)潮水勢漫灘,約什八九尺及丈余不等,潮落口寬二三十丈;中泓水深四五尺及七八尺不等,條口迤南有沙淤現。灘約寬十余里。由口直出向東九十余里,水深八九丈,有五條沙斜護,最為險易,夷船似難攏泊。沙外系深水大洋。

一、雙洋子港口 約寬二三丈。潮水大,小舟可行;潮退淤,沙則現,不能行舟。計通河寬不過三四丈,水深四五尺不等,并無漁船往來。該口離縣城二百余里,

一、黃河口 距深水大洋約九十余里,距縣城二百二十里,口寬四五十丈。漲潮口內水深八九尺,落潮水深四五尺;口外漲潮二丈三四尺,潮落水深八九尺不等;口外有青沙、紅沙、鐵板沙。由北至南一百余里,迤攔黃、射等口,接續五條沙,節節攔壅,最為險易,夷船似難攏泊。

從這段文字較為客觀的描述可推斷:該圖是由阜寧廟灣營實地繪制而成,文中兩次提到的“夷船似難攏泊”當是繪圖之際實際觀察所得。但這里依然有兩個問題需要予以弄清楚,一是“夷船”所指;二是“似難攏泊”,即到底能不能停泊?如能在此停泊就說明當地有海上貿易活動存在的可能性,即將“荔枝、桂圓”這些只生長于南方的水果向內陸進行貿易。

顯然,這里“夷船”所指并非外國人船只,而是對南方閩粵一帶船只的通稱,這在參閱由江陰人金保彝摹于光緒七年(1881)的《七省沿海全圖》⑨便可以得到解答:

海州而下、廟灣而上,則黃河出海之口。河濁海清,沙泥入海則沉實。支條縷結,東向紆長,潮滿則沒,潮汐或淺或沉,名曰五條沙;中間深處,呼曰沙行。江南之沙船往山東者,恃沙行以寄泊;船因底平,少擱[閣]無礙。閩船到此,則魄散魂飛[斷難停泊]。[因]底圓,加以龍骨三段,架接高昂,擱沙播浪則碎折;更兼江、浙海潮,外無藩捍屏山以緩水勢,東向澎湃,故潮汐之流,比他省為最急,[如]乏西風開避,舟隨溜擱[閣],靡不為[損]壞。是以海舶[閩廣船]往山東、兩京,必從盡山對東開一日夜,避過其沙,方敢北向。是以登萊、淮海稍寬海防者,職由五條沙為之保障也。

上述文字源自陳倫炯《海國聞見錄》,為方便比較,“[]”中文字為《全圖》中文字,是繪圖人結合“見聞之所及”做的更正。《全圖》在初繪時已經注意到了時過境遷所產生的古書記載與實際狀況之間的差異:“至于全局形勢,舊聞有總圖藏于(順)天府,外省罕得覽焉。今茲圖考前人諸書之所載并見聞之所及,統邊海全疆,繪成長卷。今昔情形宜又細加考輯,參以注說,亦可收指掌之助云爾。”陳倫炯生活在康熙至乾隆初年,在廈門、臺灣、崇明、南通、廣東不同海域有過生活做官經歷,對海洋有豐富認識和準確記錄。對比《會勘圖》中的“夷船”所指,顯然夷船即為閩粵船只。對于他們而言,將“荔枝、桂圓”這些南方特有水果乃至從國外泊來的“洋糖”運輸到北方貿易并非難事。

對于“似難攏泊”筆者并不能找到相關具體史料予以直接證明,對比閩粵海上人群在海域發生變化時的處理方式則不難推斷出,縱使有五條沙攔梗,當地海上活動依然能夠進行:

諭軍機大臣等:李鴻賓等奏稱“法蘭西國夷人十四名并福建客民十二名同搭福建廈門綠頭船,自越南國開行放洋,于六月二十三日駛至老萬山外洋寄椗。福建客民轉雇漁船,先到澳門,該綠頭船舵工水手于二十四日夜將夷人殺死十二名,另有二名鳧水逃走。一名已經淹斃,一名遇救得生,逃生澳門稟報。”[58](P156)

福建海商的綠頭船從越南到老萬山外洋后便“轉雇漁船”,顯然這是福建海上人群對不同海域認知下而形成的自然生活習性。前文已述,阜寧一帶的“夷船”就是閩粵船只,這些熟悉不同海域的福建海上群體,在到了蘇北海域時,縱使“閩船到此,則魄散魂飛,底圓,加以龍骨三段,架接高昂,擱沙播浪則碎折”,是故當時人稱之為“夷船似難攏泊”。但是他們可將閩船換為可以“寄行”的沙船,深入內地及北方進行貿易,雖然這樣風險頗高,但“求富于風濤”亦是廟灣一帶海上商人群體的基本特性[15]。

乾隆中期以后,朝廷營汛的全年巡防以及五條沙的存在,使得明代“可通大海口”的港口優勢消逝。但這并不意味著當地的海洋活動亦隨之完全絕跡。道光十二年(1832)票鹽改革后,“向來買鹽,多往阜寧之八灘,賣與回侉轉販…有藉名腌切販私者,福山、江陰大船及阜寧小船是也。此等船只,大者可裝三四百擔,小者百余擔,均由海轉尖入黃河,以八灘為馬頭,由此南入射陽湖,逆河而上,直至王營減壩,搬過洪湖,侵灌皖、豫引地,為數最巨,又常年可行,較之板浦鹽河,難易懸殊。……一面于阜寧縣之八灘鎮、灌河口之燕尾港設卡堵緝。”[59](P97)道光二十六年(1846),署理江蘇巡撫漕運總督程矞采的“奏為琉球國難夷漂至阜寧縣境照例撫恤事”亦說明當地仍存在海上活動的空間⑩。光緒十一年(1872)知縣阮本焱一度上書,表示“本年正月法夷擾及鎮海游弈江蘇大戢山洋面,商船多被焚劫擄,江浙漕糧屯聚于上海,為其封禁,不得出口,天津百物昂貴,海船之由北而來下河者行于五條沙之內較前增盛……可否參用前人廟灣海運成法將各屬漕糧用船裝至阜寧城外,交與海船運津。倘試行有效,則江北全漕或稍分江南之漕,皆由孔家涵一水可至。”雖然他認為從廟灣再行海運利處有三,但其所述多不切實際,以致“書上未奉裁決”[14](P844-846)。

四、結語

在海岸線因黃淮并流淤沙成陸而逐漸東移的過程中,廟灣完成了由出海口到新置縣治所的升格,但是廟灣民間的海洋生計模式并未隨之迅速轉型,新淤成的陸地并不能迅速轉化成為適宜農耕的沃壤,因此朝廷升科起賦的目標往往無法達成,民眾的生計亦無從落實。民間發展海洋經濟的傳統難免與官方主導下的農耕意識形成抗爭態勢,需要長時間的磨合。相較而言,阜寧所屬地域處于王朝財政的主要來源地,官方將其納入行政治理的范圍后,力求升科起賦,忽視之前廟灣海洋發展的歷史經驗:“有廟灣鎮橫扼海口,商舶往來,號稱險要,明代建有城垣,今阜寧分邑于此。”[60](P108)實踐的結果并未朝著清廷所期盼的方向發展,新淤成的陸地仍處于黃淮水患和海水倒灌的侵襲中,并不適宜進行傳統的農耕作業,官府也只能反復推行蠲免政策。咸豐五年(1855),黃河由銅瓦廂決口奪山東大清河入海之前,阜寧東坎鎮曾經歷過一個海魚市場繁榮的階段,譬如“絲網濱,在舊黃河口,面海而居,市廛簡樸。清嘉慶、道光間海中漁戶麇集于此,蘇淞魚商皆航海至,故其地以魚為主要商品,絲網之名亦以此”[14](P955-956)。只是黃河北去之后,絲網濱逐漸塌陷,市場沉入海底而已。

地方社會經濟的發展,只有因應實際、因地制宜,方能為地方經濟開辟通途。作為出海口,不遠處的海州贛榆縣青口鎮在乾隆朝之前因為海禁而未能得到發展,故而罕見于史冊,海禁解除后迅速成為南北貨物的中轉站之一:“青口自乾隆五年(1740)以前但漁者勿問其它,商舶一切封禁。順治十四年(1657)禁,康熙二十一年(1682)禁開,五十七年(1718)復禁,雍正三年(1725)復開,七年(1729)復禁。聞諸故老其時並海民居數百家,落落可數也。既大吏題請運豆太倉劉河,報可。于是峨舸大艑往來南北,廢著者贏利三倍,市廛甚盛,益興游手空食之民。仰余瀝其間者以數千計,稱便利矣。”[61](P102)“大吏題請”所指即乾隆五年(1740)署理江南總督郝玉麟奏請弛海禁以實現青口黃豆雜糧與太倉劉河的對渡[62](P678)。得益于海洋運輸的經濟快捷,青口很快的繁榮起來,發展成為了贛榆縣第一大鎮。

顯然,既往有關海洋經濟興廢與官民雙方對立的二元對立思維都值得認真反思,廟灣海洋經濟演進的歷史不能簡單地說成是海洋經濟的衰微,而是東移到東坎,形成了海洋經濟與陸地經濟交互性的發展態勢,贛榆青口鎮的事例則構成了海洋經濟發展的顯例,體現出歷史演進的多種面向。

注釋:

①具體可參閱楊國楨主編的《海洋與中國叢書》(江西高校出版社,1998年)、《海洋中國與世界叢書》(江西高校出版社,2003年)以及《中國海洋文明專題研究》(人民出版社,2016年),以及迄今已經出書的臺灣版《中國海洋發展史論文集》10輯、廣東社科院主辦《海洋史研究》12輯等相關論著,這里不再贅述。

②參見王日根、 陶仁義:《明中后期淮安海商逆境尋機》,《廈門大學學報(哲社版)》2018年第1期;王日根、陶仁義:《從“鹽徒慣海”到“營謀運糧”:明末淮安水兵與東江集團關系探析》,《學術月刊》2018年第4期。

③“朕設巡檢于關津,扼要道,察奸偽,期在士民樂業,商旅無艱。”見《明太祖實錄》卷一三○,洪武十三年二月丁卯,第2059頁。

④(清)靳輔《治河奏績書》,《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79冊.臺北商務印書館1986年版,第682頁。文中提到是順治十六年鄭成功攻打南京之后的二十年,即康熙十八年(1679)前后。

⑤此為本人在阜寧一帶田野調查時錄《陳氏宗譜》所得,與光緒本《阜寧縣志》卷十四所載略有不同。

⑥張忍順在《蘇北黃河三角洲及濱海平原的成陸過程》(《地理學報》1984年第2期)一文中認為:“1747—1826年間,河口延伸達52公里,平均每年361米。”“1826—1855年之間,速率一度高達563米/年。”盡管對比現在從阜寧到縣西界蘇嘴的距離與明清縣志所載80里相差不大,清代的“里”的實際長度當與現在存在一定的偏差,或等于現在的1.152里(楊生民:《中國里的長度演變考》,《中國經濟史研究》2005年第1期)。但數字的誤差并不影響“不見海”這一史實。

⑦參閱[清]黃之雋等編纂、[清]趙弘恩等監修:乾隆《江南通志》,廣陵書社2010年版,第100頁;又見《清德宗實錄》 卷四五六,光緒二十五年十二月癸未。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1014頁,文中阜寧仍被視為江南。

⑧ http://digitalatlas.asdc.sinica.edu.tw/map.jsp?id =A104000050,這一年代的考證,網頁中已有相關分析,本文不再贅述。

⑨http://digitalatlas.asdc.sinica.edu.tw/map.jsp?id =A10 3000139#

⑩資料來源于臺北故宮博物院網站,在頁面https://www.npm.gov.tw/Article.aspx?sNo=02000021的典藏資料庫系統中選擇“清代宮中檔奏折及軍機處檔折件”,點擊進入后以“阜寧”為關鍵字檢索而得,文獻編號405009730,盡管難以獲取奏折具體內容,但參閱《清宣宗實錄》卷四三七,道光二十六年十二月十日辛酉條、 十七日戊辰條(第471頁、476頁)均記載“撫恤琉球國遭風難夷如例”。參照當地向上級匯報得到回復時間來算,辛酉條內容應是對此事的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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